第二百六十七章 一個響指

馬蹄如雷,他的出現好像隔絕了所有尚有溫度的火光,所有人都感覺令人堅硬的恐懼在皮膚上泛起漣漪。

黑霧中的高大影子曾被人叫作赫卡里姆,但這是真名還是說書人的杜撰已經無從考究。

只有蠢人才敢在爐火旁講起有關他的黑暗傳說,而且還得是在喝掉足夠沉下一艘戰艦的朗姆酒之後。

關於暗影島的傳說,莎拉是在比爾吉沃特獨一份的牽線木偶戲中聽到的,只有人數足夠多時,控偶師纔有勇氣搬出那套驚悚的木偶,講出那個血腥的名字。

在數位強大亡靈之間,赫卡里姆是其中知名度最高的一個。

說書人用陰森殘忍的語調,講述他血債累累的傳說,每年蝕魂夜赫卡里姆都會出現,從不缺席。

他是無可止步的殺戮,無法平息的怒火,無人倖存的噩夢。

被他踏平過的地方,只會留下滿地的殘肢和死不瞑目的驚恐。

戰爭之影已經從霧氣中完全顯現出來,厄運小姐這才發現,他不只是騎在馬上這麼簡單。

他和他的坐騎都在不死的詛咒中變成了一副燃燒兇焰的空洞鎧甲,以殺戮爲養料,永世燃燒。

也許赫卡里姆曾經是個騎士,但現在騎手和他的坐騎已經合二爲一,變成了一頭只爲毀滅而生的鐵甲半人馬。

“戰爭之影從不單獨行動,他一個人就是一支軍隊。”雷文小聲地說。

厄運小姐硬着頭皮把視線從披堅執銳的半人馬身上挪開,發現赫卡里姆身後的黑霧涌動,一大羣鬼騎士撥開黑霧靠上前來,分開排列在將軍兩側。

他們的身上亮着蒼綠的半透明火光,手持泛着黑氣的長矛和刀劍,而赫卡里姆拿着一把燃燒慘綠火焰的闊斧大戟,與衆不同。

當他們逐漸從霧氣中顯現時,厄運小姐已經發現整個廣場都被包圍了,密不透風。

赫卡里姆雙眼冒着火焰,目光如炬,巡視着場中所有人,獰笑的頭盔一開一合,說出令人戰慄的聲音!

“沒有人……能活下來!”

金鐵交擊在耳邊炸響,讓人忍不住看它的嗓子是不是金屬做的,但順着鐵甲的縫隙望進去時,卻只看見熊熊燃燒的兇焰。

海魁蟲還沒有解決,又先後迎來兩位虎視眈眈的惡靈。

只有直面過黑霧中藏匿的恐怖,厄運小姐這才明白暗影島的力量有多麼可怕。

包括她在內,幾乎所有人都失去了戰鬥的慾望,誰都不想打一場必不可能勝利的戰鬥,他們強忍着恐懼沒有丟掉武器,只是因爲沒有後路可退。

絕望像戰爭之影的鐵騎軍團般重重包圍了所有人的心尖,只要給他們一點希望,比如——投降。

他們就會丟盔棄甲,不惜一切代價抓住希望。

但亡靈不接受任何投降,要麼戰,要麼死。

鐺鐺鐺——

赫卡里姆揮動巨戟拍打着猙獰的獸首胸甲,發出催命的厲兵秣馬聲。

“鐵之團聽令!”

鬼騎士軍團應聲而動,步調一致的馬蹄聲重重踐踏人心,讓心臟都不由自主的跟隨着沉重的頻率跳動,呼吸艱難。

“以暗影島的名義!用鐵蹄碾碎他們,給所有活人帶去死亡與毀滅!”

隨着赫卡里姆將巨戟揮出一道滯空的月形焰尾,低沉的衝鋒號角開始在廣場上回響。

鬼騎士齊齊衝出,驀然無聲的揮動着燃火的刀槍劍戟,勢不可擋衝殺向潰散的人羣。

感受到古老而又熟悉的衝鋒之勢,赫卡里姆一騎當先衝在頭前,高舉倒鉤戰戟一躍而出,雷霆萬鈞地下劈,將一個跑得慢的水手從鎖骨劈到腹下。

一擊必殺,長戟的黑刃在鮮血的沐浴下發出了一下脈動,周圍的活人因他雷霆一擊紛紛潰逃,他陶醉於人們的恐懼中。

這個凡人脆弱的靈魂想要飛向自由,飢餓的黑霧不會放過任何靈魂。

赫卡里姆看着他的靈魂被漸漸吸進一盞魂燈中,然後錘石對着他露出一抹刺骨的微笑。

錘石喚來他,利用他,跟在他的鐵蹄後收集靈魂折磨享樂,但是他並不在乎。

赫卡里姆關心的只有殺戮。

他找好了目標,馬上投入下一次殺戮之中。

絕望在莎拉滾燙的眉間凝結,越來越多的兄弟們死在了亂馬之下。

馬蹄如雷,當鋼鐵軍團的刀鋒已經將厄運小姐他們逼得無路可退,胸口傳來火燒般的灼痛,她覺得下一秒就會一把黑刃刺入她的胸膛,拔出滿腔熱血。

“對不起弟兄們,我們來世再見。”

在這種必死的困境中,任何語言都是蒼白無力的,吼完這一句遺言,莎拉便提着佩劍向赫卡里姆奮不顧身的衝了過去。

“船長,別!”雷文阻止了她。

“你們跟錯了人,我罪該萬死,求你讓我死得體面點。”莎拉喘着粗氣哀求,汗水讓她的長髮更顯猩紅。

“不,你看看你胸口。”雷文激動的說。

莎拉愕然低頭,看見掛在胸口的青鳥護符正在發出濛濛白光。

陰沉的雲層不知何時罩住整個比爾吉沃特,風暴聚集在最高的山峰上。

一個清脆的響指響起,各自爲戰的莎拉和希維爾皆聽見了水晶碎裂的聲音。

緊接着,風雲變色。

頭頂上的雲層打開一個缺口,像天上的瀑布傾瀉下來一般,風暴在跳水崖周圍聚合狂涌。

“天塌了嗎?”雷文抖成篩子。

莎拉搖搖頭,摘下青鳥護符高舉於頭頂。

“不……是神認可了我們的努力,來予我們救贖。”

那護符遇風便化成青鳥,向高空飛去,連錘石的鉤子也追不上靈活的它,它就這樣鑽入了雲層中……

衆人眼睜睜的看着厚厚的雲層被渺小的青鳥撞成了一個“甜甜圈”的形狀。

轟——

一聲音爆,所有人都感覺到天空強有力的心跳,耳膜一震,壓抑到極點沉悶氣氛被突如其來的強風颳的一乾二淨。

聲先至,風后到。

強大的風壓從跳水崖上向四面八方輻射,席捲了整個比爾吉沃特。

像篩選過濾一樣,將淹沒了整個鼠鎮的黑霧驅逐一空,而那些被風壓從黑霧中剝離出來的亡靈,在失去了詛咒的加持後,紛紛發出痛苦的尖嘯,人間蒸發。

莎拉的亂髮在風中狂舞,她看着一隻鬼騎士攻向她,而就在黑色刀鋒即將指到她的鼻尖時,他卻漸漸化爲飛灰,被風帶走了。

她偏頭望向四周,所有脫離了黑霧的鬼騎士,都變成了大漠風沙,從視線中流逝。

同樣的一幕,不止在廣場上發生。

被攻陷的民屋中,一隻鬼爪在即將抓住一個小女孩時,卻突然消失不見,一直忍住不哭的小女孩終於放聲大哭。

某艘船裡,一個被黑霧蠱惑,拿着魚叉想要自我了斷的水手,卻突然停下來手中動作,原本迷茫的眼神變得後怕不已。

巨大的海魁蟲也在黑霧退散之後,消弭於無形。

一個人影從海魁蟲嘴巴的高度重重砸落,躺在棚屋頂上喘着大氣。

“總算……還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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