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莎的笑容只持續了很短的一瞬間,皮膚下就傳來了針刺感,讓她從回憶中驚醒,面對現實。
“這地下很危險,你們應該早點離開。”卡莎看着上方塌陷的坑洞,示意傑諾幾人從這裡離開。
她在這裡生活了十幾年,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這裡的危險。
小時候,父親就在故事裡跟她提起過底下的世界。那些故事都很可怕,地下充斥着怪物,在黑暗中潛伏。
但是卡莎發現他只說對了一半。
虛空不是一個地方,而是一種吞噬一切的飢餓。如果虛空從深壑中逃了出來……一切都將被吞噬殆盡。
“不用擔心,只要我們想,隨時都可以離開。”傑諾指了指了滿地的殘骸,說。
隨即卡莎就發現了虛靈的屍體,以及虛空化的駱駝、山羊、還有人類……
她殺得最多的就屬虛靈,這些蟲子單個沒什麼好怕的,但是一旦成羣結隊也會變得非常棘手,饒是卡莎遇到蟲羣的圍堵也只能逃跑。
而那些虛空化的野獸,特別是駱駝,每一隻都要她花上數分鐘的時間去激烈對抗,不斷的尋找機會才能消滅。
沒想到在這裡,居然躺了一地?
“這些都是你們殺掉的?”卡莎感到難以置信,這麼多年了,她是第一次看見除了自己以外,會主動去獵殺虛空生物的人。
“難不成它們是自殺的嗎?”
卡莎沒有理會傑諾的玩笑,她一臉慎重的來到一隻四腳朝天的虛靈屍體邊,半蹲下來將手伸向它那顆散發着微微紫光的核心。
只是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忽然停住了手,擡頭問傑諾。
“這些屍體你們還要嗎?”
雖然遠離人類社會很久了,但是一些基本的禮節,她還是努力的擠着。
“不要,這些對我們沒用。”傑諾笑着說,他知道卡莎想要做什麼。
卡莎點點頭,將鋒利的爪子刺入虛靈的軀幹裡,從中摳出了滴着黏液的核心。
她將手舉起來,核心懸浮在它手中。隨即她手心的第二皮膚打開了一道縫隙,開始抽取核心中的虛空能量,補充身體。
傑諾在卡莎手心中看到的不是血肉或者掌紋,而是一片紫色的虛無,彷彿通往另一個世界。
這身皮膚已經和她融爲一體了。
“這十多年你就靠吸收這些活着嗎?”傑諾好奇道。
“是的。寄生在我身上的第二身肌膚和這些生物共用虛空能量,它在吸收夠能量之後,就會反哺我的身體,我就靠着獵殺這些東西活到了現在。”卡莎吸收完一顆核心,又找向下一具虛靈屍體。因爲屍體遍地都是,所以她顯得很從容。
其實卡莎這身虛空殖裝的前身,就是一隻發育得比較大隻的虛靈,體型跟當時八歲她的一樣大,所以同樣靠着虛空能量運轉。
當時,這隻虛靈撲到卡莎身上,反被竭力求生的小女孩一刀刺穿了心臟。虛靈死掉了,但是強烈的求生欲卻使得它的一部分外皮死死粘連到卡莎的手臂上,開始汲取生命能量形成了寄生的關係。
卡莎想要剝掉甲殼,慌亂之下卻弄斷了匕首。於是她只能靠着這層如鋼鐵般堅硬的硬殼作爲掩護,去對抗更大的怪獸。
這種行爲與宿主營養的匱乏使得這層硬殼的生存策略發生了轉變。卡莎在地下找不到食物,很快就會死掉,卡莎一死,硬殼的活性也維持不久。
硬殼感覺到了這點,兩者間的關係由寄生變爲了共生。
第二皮膚很快進化出了武器,讓卡莎能夠殺死虛空生物,並用針刺感提示她吸收能量。爲了讓宿主保持健康,它又把多餘的能量反哺給了卡莎。
在後來的歲月裡,這身硬皮與卡莎一起成長,逐漸蔓延到了全身。堅硬的外殼可以保護她柔弱的身軀,還進化出了數種功能幫助她生存與獵殺,她便靠着第二皮膚活到了現在。
衆所周知,被虛空生物吃進去的東西,不會被吐出來,也不會變成無法吸收的廢物被排泄出來。卡莎也正因爲以這種方式吸收着營養,所以新陳代謝跟一般人完全不同,不用吃喝拉撒,這身皮膚脫不下來也沒有任何影響。
總之,如果當初沒有陰差陽錯獲得了這身皮膚,卡莎可能早就死掉了。
卡莎吸收了數只虛靈的核心之後,皮下傳來的針刺感終於消停了些。她擡頭向幾人,發現除了傑諾,別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變得很怪。
卡莎輕嘆着,果然還是被當成了怪物。
“謝謝招待。”卡莎對傑諾說,略有些自嘲的意思。
“沒有可以蔑視別人爲了生存付出的努力。”因爲早有準備,所以傑諾仍可以保持着微笑。他拿出一個桃子,問卡莎:“你想吃嗎?”
發現是自己曾經最喜歡的食物,卡莎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
自己上次吃桃子是什麼時候?好像是在剛剛掉下來的時候,從廢墟里撿到的那幾個腐壞的桃子,原來已經過了十多年了……
但是,她在別人眼裡看到不受歡迎的目光,她只想早點離開,於是找了個藉口對傑諾說:
“我已經飽了。”
“難道你不想回憶下這個味道嗎?”傑諾再次問她。
虛空的飢餓永遠也無法滿足,他斷定,與虛空殖裝共生的卡莎胃口一定不小,不存在吃不下的問題。
“好吧。”卡莎‘勉爲其難’的接過桃子,也不矯情,連擦都沒擦,就着皮一口咬下。
隨着甘甜的汁水滋潤了口腔,那個久違的熟悉味道又在她的味蕾上躍動着,也讓她的臉上再次綻放出笑容。
除了遇到不怕她的天真伊麗以外,這是她在成爲人們口中的怪物以來,唯二一件能讓她感到開心的事情。
“怎麼樣,味道還行吧?”傑諾笑問。
卡莎的嘴巴光顧着咀嚼果肉,沒法開口,只能點頭回應。
“是不是記憶中的那個味道?”傑諾接着問。
卡莎繼續點頭。
“那要跟我們一起走嗎?你熟悉這裡,來當我們的嚮導,我有更多桃子可以給你。”
聽到桃子,卡莎下意識的點頭……然後突然意識到不對,脖子一僵,一口嚥下果肉,用警惕的眼神看向傑諾。
“你們到底想要找我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