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認識的字並不多，稍微複雜一點就不會寫了。
他從來都沒有上過學，現在認識的字也都是之前養他的拾荒老頭教他的。
拾荒老頭又能認識幾個字？
所以很多時候陸離都要靠猜才知道小孩是什麼意思。
他能看出來小孩有的話願意回答，有的事是故意裝傻。
就比如他問小孩之前住在哪，小孩就裝作聽不懂也不寫字，問他想不想家想不想父母，小孩就點點頭，問他叫什麼名字，他就拿手指在地上寫道：小冬。
紙和筆他儘量都不用，還挺節省。
陸離問兩句也問不出什麼也就失了興趣，關鍵和一個不願意和他交流的啞巴小孩說話太費勁，有那功夫還不如直接睡覺呢。
天很快就黑了，爛尾樓裡有月光灑落，陸離就躺在窗邊的位置看着高懸的明月和星辰。
今天的月亮尤爲的亮，星星也比之前多上好幾顆，他眺望天空，望着不遠處的高樓大廈燈火輝煌，一時間心生感慨。
“萬家燈火闌珊處，春花秋月又幾度。”
城市繁華，燈火通明，卻沒有一盞是爲他開的，本來好不容易回到老姐身邊，沒想到現在又變的孤獨起來。
“汪！”
小白好像感受到了陸離的情緒，用腦袋拱了拱陸離的頭，叫了一聲。
陸離低頭，小白正睜着提溜圓的眼睛看着他，嘴裡發出小聲的嗚咽聲，似乎在說有我陪着你一樣。
他摸了摸小白的頭也不無病深吟了，小玩意機靈的很，自己有點情緒波動就能感覺出來。
安撫兩句，小白也乖巧的低着頭睡覺了。
陸離側頭看了眼旁邊躺在小白窩裡的小冬，他已經陷入了沉睡。
倒是心挺大的，住在陌生人旁邊也不做什麼出格的舉動，天一黑馬上就能入睡。
不得不說，能在這種天氣活下來的拾荒者，就算是小孩，也肯定有自己的長處。
他也閉上眼，心情卻仍舊。
小白的叫聲不但沒能治癒他，反而讓他覺得更孤獨了。
陌生的世界是一層孤獨，小白和米老頭在他走了之後就會消失又是一層孤獨。
陸離也不多想，相比自己，小冬應該會更孤獨吧。
伴着從外打進來的月光，陷入了睡眠。
……
第二天一早。
陸離像往常一樣早起醒了過來。
這個時間天還只是矇矇亮，他看了一眼小冬，小冬還沉醉在夢鄉，就連睡姿都沒變過。
要不是小孩身子還在起伏他或許都以爲小冬他凍死了。
小白甩了甩腦袋，用後爪撓了撓耳朵，打理完自己它就探着腳來到小冬身邊，想要把這個佔了他窩的小孩吼醒。
陸離卻低聲對小白喝道：“別吵醒他了。”
“讓他再睡會吧。”
小白聞言馬上從小孩身邊離開來到陸離腳邊蹭着。
陸離拿起放在小孩身邊的紙和筆，寫道：“我先出去撿點東西，你醒了別亂跑，我一會就帶早飯回來。”
寫完把紙和筆重新放在小孩的臉邊，往已經燃的沒什麼溫度的鐵爐裡裝了一些煤渣，讓他靠近小孩一些他就拿着編織袋帶着小白出去了。
孩子不知道之前遭過什麼罪，現在又有溫暖的被窩睡，又有遮風擋雨的地方，睡着了就不願意起來也是正常的事。
他準備等兩天，如果電話那頭還沒有迴音，他就把小冬這孩子送到警察局，讓對方幫忙找找家長。
有了照片想找人那不就輕鬆了麼。
總不能讓這麼大的孩子幹一輩子拾荒者的買賣吧。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窮不能窮教育。這都是老一輩傳下來的話。再說他也不是什麼惡棍，說句不好聽的，他現在乾的還是善事呢。
當拾荒者？那有什麼前途。
陸離搖搖頭，轉頭就開始了今天的拾荒生活。
他不知道，在他前腳剛走，後腳小冬就從被窩裡一咕嚕的翻身起來了。
看着陸離臨走的方向，他拿起放在旁邊的紙筆，上面的字他大致都認得。
不管是這字裡的溫柔還是旁邊火爐裡的溫暖也是他許久沒有感受過的了。
不過就算是這樣他也不願意輕易相信別人。
這一宿他都沒怎麼睡，一直盯着陸離那邊的情況呢。就算睡了也是淺睡眠，只要有點風吹草動他就會馬上驚醒，然後閉着眼聽旁邊的動靜。
所幸還好，陸離這一宿都很老實，過早進入社會讓他見識到了許多社會的陰暗面。
除了當初養他的拾荒爺爺，他對誰都談不上信任，現在他停留在這裡也是和陸離互相利用的關係。
他藉助陸離找到親人，陸離藉助他換取好處。
這些他都看的清楚。
所以也一直提防着對方。
爛尾樓裡現在就剩他一個人了，旁邊還放着昨天陸離給他買的沒有吃完的零嘴。
他目光柔了一下，不過馬上就變得堅硬起來。
跟上去！
他要看着陸離在他面前所表現出來的一切都是不是裝的。
要是裝的，陸離確定是個壞人，他就準備找機會把手機和錢包偷出來，哪怕對方身邊有一條惡狠狠的狗。
……
陸離如往常一樣和米老頭在公園集合。
兩人先開始掃樓，掃完樓掃垃圾桶，編織袋肉眼可見的在變鼓。
“小陸，要我說你既然非要當拾荒的，那你不如趁現在有錢買個三輪車，一邊拾荒一邊收購廢品，那樣既不耽誤你的生意還能額外掙點。”
米老頭回家想了好久，終於想到怎麼讓陸離上進了。
對方不是樂意當拾荒者，流浪漢麼？
那就在這一行越幹越好，先小範圍收購，最後開上一個廢品收購站，那樣雖然也不是什麼體面的工作，起碼也算個體戶了。
陸離聞言笑着點了點頭，說道：“行啦，你說的我會考慮的，幹活都堵不上你的嘴。”
“等這個冬天過去的吧，冬天太冷了，再騎個車我怕我被凍死。”
米老頭聞言馬上就急了，責怪道：“你這傻孩子，冬天纔好呢，冬天大家都不願意出門，你就騎個三輪在小區裡拿個喇叭喊，收廢品，回收二手家電，肯定能賺錢！”
“你還真別瞧不上這活，這活也不是誰都能幹了的，起碼那些一點本錢都沒有的流浪漢就沒法幹。”
“我勸你趕緊合計合計，要是差錢你就和我說，我兜裡有。”
陸離見米老頭又嘮叨起來連忙舉手投降。
“得得得，你給我點時間，我看看行不行。”
他滿嘴答應，米老頭才放過他。
不過陸離是真沒打算這麼幹，馬上這次體驗就結束了，他也沒有必要再去搞別的了。
每天撿撿垃圾，沒事就去火車站蹲點，這日子過的不也挺逍遙自在麼。
兩人東西都撿的差不多了，就一邊嘮着嗑一邊朝垃圾場走去。
只有小白，沒事就回一下頭，疑惑的往身後看去。
陸離也發現小白有些異常，對小白喊了一句就接着走了。
有誰會跟蹤一個流浪漢啊。
賣完廢品，米老頭還要繼續幹活，也不知道是拾荒的熱情上來了還是嘮嗑的熱情上來了，想連飯都不吃，等幹到中午一起吃。
陸離卻不肯幹，他自己兩張嘴還好解決，關鍵家裡還有一個呢。
小冬醒了看到紙條肯定會等他，到時候乾等等不回來他，自己出門走丟了可就不好整了。
陸離有點苦惱怎麼和米老頭解釋小冬的事。
正在這時，一通電話打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