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夜回到皇家花園,沒想到董天成在這雨夜來訪,而且已等候他多時。他有點意外,在這個時候董天成來訪,如果不是站隊,表明立場,那就太魯莽了。
董妙言一直表現得像個文靜的女孩子,在陪董天成等唐夜時已和林有容以及陸青瓷相互認識。女孩子容易說到一塊去,儘管董妙言話不多,但受林有容的熱情感染,也時常笑出來。看到唐夜回來,她走到董天成身旁對唐夜點頭,表現得彬彬有禮。
有董天成在,董妙言就不參與他們的對話了,和唐夜打招呼後繼續過去跟林有容閒聊。唐夜和董天成到了走廊外,看着下秋雨的黑夜談話。
唐夜先開口道:“你這是給自己找麻煩啊。”
董天成既然到了這裡找唐夜,對現在的局勢自然是有把握的,笑了笑,說道:“那種事,我不同意。”
唐夜微微皺眉,“那種事?”
“你就不要裝傻了。”董天成坦然笑道:“我爺爺好歹是紅牆裡面的老人,對於現在出現的玄黃大計還是知道一些的。那種事,我不答應。人間,是人間人的人間,好不容易太平盛世,怎能因爲寥寥幾個武人的長生夢而讓整個蒼生陷入戰火的硝煙?”
“寥寥幾個武人?”唐夜笑得意味深長。
董天成說道:“放眼整個天下,難道不是平常百姓居多?現在到外面問問,問那些在辦公室上班的人,問那些在路邊擺攤的生意人,問那些坐在家中享福的老人,他們願意長生嗎?他們肯定說不願意。或許不是不願意,而是從來沒有想過這麼一回事。一來,他們或許確實打心裡不願意,那就不要破壞他們現在的安寧生活。二來,或許他們願意,但是,爲了這個事他們要付出慘重的代價,到頭來還未必能成功,得到的只是一幕又一幕的慘劇。終究說來,長生,即便存在,也只是那一小撮人能夠走上的路。所以,爲了那一小撮人的路,卻要鋪下無數人的屍骨,我堅決不同意!”
唐夜看着董天成眼神裡的意味深刻了許多。他依然記得紅牆那位天子面對玄黃大計時的態度,“我不答應!”
現在董天成堅決地說,“我不同意!”
倒是出奇地相似。唐夜不禁想,難道董天成是隨蟒之奴口中的那個萬世帝君?
扶龍之臣有玄黃共主,隨蟒之奴有萬世帝君。一個想要讓天地重歸混沌,還世間一個飛昇爲仙,證道長生的機會。一個想要保護大地祥和,讓世人生活安康,永享太平。這兩個人,似乎就是爲對立而誕生。文中原和董天成同是年輕翹楚,又同在紅牆博弈。這是不是意味着什麼呢?
唐夜舒了一口氣,說道:“你的立場我明白了,但你不是更應該去見紅牆那位天子嗎?你跟他的態度是一樣的。”
“嗯?”董天成看向唐夜,眼眸明顯亮了亮。
唐夜也不管董天成打的小九九了,說道:“紅牆那位大人說,玄黃大計,他不答應。”
董天成笑出來,明顯變得激動。既然紅牆那位天子也是這樣的想法,那他就不愁被紅牆放到二線上來的事。相反,現在正是接受磨礪的時候。
他知道現在的朝堂是怎麼樣的一個情況。老文相耕作多年,自古以來又有扶龍之臣滲透在朝堂裡,所以紅牆宮廷裡有相當大的人是站在扶龍之臣這邊的。那位天子不能動,一動紅牆就亂了,紅牆亂了天下也會亂。那麼就是要他們兩個派別的人暗中慢慢較量了。好比一盤棋局,得將敵方的棋子一個一個吃掉才行。
董天成心情好起來,雨夜來拜訪唐夜的目的達到了一半,還有另一半是想看看唐夜的態度。他看着唐夜道:“那位大人要你去極北邊境,你答應了,是不是意味着……”
“不是。”唐夜果斷地打斷董天成,說道:“我呢,有自己的立場和底線。那位大人讓我去極北邊境,我答應去了,並非就全是那位大人的原因,也有相當一部分是我自己的原因。或許還有一部分是扶龍之臣佈局的。不管怎樣,我只跟着自己的心走。我不喜歡被別人操控命運。”
董天成點點頭,表示明白,說道:“這樣也好,只有這樣的你,在關鍵的時候,能夠將一盤死棋變成活的。而現在,我和那位大人面臨的棋,就是死的,所以對你的期望很大。我的意思,你明白了吧?”
唐夜點點頭。
董天成笑道:“深夜來打擾,還請見諒。既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那我也該回去了。”
“好。”唐夜輕聲道。
董天成望向房子裡的董妙言,董妙言會意,跟林有容和陸青瓷告別。
唐夜在董天成打開傘出門時說了一句,“現在呢,扶龍之臣似乎有一股傲慢,想着操控我的命運,所以我暫時對他們沒什麼好感。倘若他們做得過分了,那我唐夜也從來不是個仁慈的人。”
董天成笑了笑,跟董妙言出門離開,林有容送別他們。
回到車上,董妙言發動車離開,出了皇家花園後,說道:“他兩邊的人都不是。”
董天成看着自己這個被稱爲“一語妙言”的妹妹,露出讚許的神色,想起剛纔唐夜的話,感概道:“很難相信,一個在紅牆那邊經歷過那麼多事,又是朝堂老人精王愛仁帶出來的人,到了如今,居然還能保持初心不變。”
董妙言點頭道:“這很不錯。”
董天成一愣,隨即哈哈大笑,說道:“妙言,很少聽到你讚美一個男人的啊。”
董妙言面色不變,說道:“他確實不錯。”
董天成不再開玩笑,正色道:“是不錯,原本我很不服氣紅牆那位大人爲什麼見的是唐夜而不是我,現在我終於明白了。因爲啊,我們幾個,性子都被釘死了,那些老人想要掌控很容易。但是唐夜不是,唐夜的棱角還是很分明。那位大人要的,就是這種他不能掌控,那些老人也不能掌控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將一盤死棋激活。”
董妙言點點頭,說道:“我們……要得到他。”
“嗯。”董天成輕聲道。
……
宋昱去找了文中原,此時兩人在茶爐裡煮茶,在這蕭瑟轉冷的秋夜裡,尤其還下着雨,沒什麼比這更愜意享受了。
“文兄,唐夜被那位大人傳喚到紅牆,真是風光之極啊。”宋昱對文中原感概道。
文兄?很容易被誤會成是文胸啊,這就有點尷尬了。不過他們又不是唐夜,當然不會拿這個開玩笑,也就唐夜那小子隨性不羈。
文中原看着宋昱笑了笑,說道:“宋兄,行啦,我知道你想的什麼。放心,很快我就會給你一顆定心丸。即便唐夜被那位大人傳喚去紅牆又如何?他揹負起極北駐軍的那份國運,將是最大的錯誤。他將會……有去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