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到這些話,藍毛的眉頭擰到了一起,顯然對龐勁東很不滿。但是他不敢發作,只得強壓着火氣說:“這可是我們揪出對方唯一的機會,否則等他們拿到了錢,拍拍屁股就走人了,我們上哪找他們?”
一個老大陰陽怪氣的附和道:“錢不是你龐老弟出的,當然不心痛!”
龐勁東乜斜了一眼說話的人,譏諷道:“我以爲林佩雯在你們心裡的地位,要比一千萬重得多!”
這句話很有殺傷力,屋裡的人都不做聲了,龐勁東進一步解釋道:“偷點東西還要找地方銷贓呢,何況是這麼大一筆錢!只要他們動用了這筆錢,總會有線索可循!”龐勁東言下之意,竟然胸有成竹。
聽到龐勁東這句話,星龍幫的老大們立即分成兩派,吵吵嚷嚷的爭論不休。他們都不是有太多文化的人,因此這場面很是讓人難忍。
其實真的說起來,龐勁東的這幾句話講出的道理,他們無一心裡不如明鏡一般。只是卻因各自立場不同,所以態度也不一樣。
其中藍毛的觀點比較有代表性,他認爲這事將來是否能夠查的水落石出還是兩可之間,如果現在放棄追尋這個唯一的線索,那麼很可能不僅無法爲林佩雯出這口惡氣,且星龍幫會因之更加顏面無存,讓整個社會都以爲他們軟弱可欺。
丁朋靜靜的看着他們討論,一言不發,直到聲音慢慢的降下來,才問龐勁東:“聽你這麼說,好像已經有了計劃!”
龐勁東含糊其辭的回答說:“談不上有計劃,我們現在只能盡人事而聽天命!”
所有的老大都向兩個人投來問詢的目光,丁朋也不繼續追問,而是一錘定音:“就按照龐勁東說的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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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疤哥的一生當中,現在的這個包裹大概是最爲沉重的了,儘管他很有一把力氣,但是一想到這裡面是價值一千萬元人民幣的歐元,他就感到無比的興奮。
人爲財死,鳥爲食亡。疤哥不由得回想起自己這半輩子,終日奔波忙碌,從一名普通的街頭混混,一路砍殺過來到了今天老大的位置,爲的不過就是背後這些花花綠綠的紙片。
只不過,疤哥以鮮血和渾身上下的累累傷口,換來的財富卻遠沒有這揹包裡的多。這讓疤哥頗爲感慨,有的時候錢來的就是這麼容易。
到了潘家園之後,疤哥在人羣中快速穿梭着,時而裝模作樣的打兩個電話。過了一個多小時之後,他找了一輛出租車,開始圍着偌大的京城兜圈子。
看着計價器上上飛快跳動的數字,幸運的出租車司機和疤哥完全呈現出兩種心態。想到自己將要賺到的錢正在不斷增加,出租車司機的心情越發興奮;而疤哥計算着不斷兜下來的彎子,心情則越發放鬆下來。
儘管疤哥明確的知道,星龍幫不會派人跟蹤自己,但是凡事小心一些總是沒有錯的。
到了中午的時候,疤哥讓出租車司機把自己拉到郊外的一處偏僻農舍,這裡纔是他的真正目的地。
過了這麼長時間,走了這麼多路,就算有人追蹤也早被遠遠的甩下了。那層層疊疊大街小巷,雜亂無章的紅綠燈,可以讓一個機械化步兵師迷路,何況是幾個跟蹤者。
這間農舍屬於附近的一個自然村落,不知道爲什麼,遠離其他村民的房屋孑然而立。疤哥早在多年前就秘密買下了這裡,那個時候他從直覺上認爲這個地方將來可能會派上用場,結果當初的這個預感真的靈驗了。
帶着大功告成的喜悅心情,疤哥推開門走了進去,但是看到裡面的場景,他的心情立即落到了谷底。
幾個手下橫七豎八的躺在地上,身下流淌着幾攤鮮血,疤哥挨個摸了摸鼻息,竟然全都沒氣了。
疤哥顧不上驗看他們的死因,立即衝到裡屋,發現捆綁林佩雯的那把椅子早就已經空空蕩蕩,只剩一堆繩索散亂的堆在地上。
“怎麼回事?”疤哥倒吸了一口涼氣,思索着各種可能性。
這件事情做的足夠隱秘,只有極個別心腹手下才知道,怎麼竟然會被人找到這裡,殺了個片甲不留,又救走了林佩雯?更重要的是,這到底是什麼人做的?
疤哥認爲絕對不可能是星龍幫,如果他們早就懷疑到自己的頭上,那麼自己在上午的時候根本就走不出龐勁東的家。而那些老大們是絕對沒有耐心,裝模作樣的配合自己演這齣戲的。
紛亂的思緒被手機的鈴聲打斷了了,疤哥近乎機械的接起了電話:“哪位!”
“你好,疤哥!”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怪怪的,帶着一種金屬迴響。疤哥很清楚,這是電子變聲器造成的效果,他讓自己手下給丁朋打電話的時候,就用了類似的東西。
疤哥警惕的問:“你是什麼人?”
對方沒有回答疤哥的問題,而是冷笑了幾聲說:“有一個很著名的成語,你應該聽說過——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你……什麼意思…….”一想到自己苦心謀劃的計策,竟然被別人給利用了,疤哥頓覺腦海中一片空白。
“我的意思是,林佩雯在我的手裡!”
“是你們綁架了林佩雯?”疤哥的這個問題實在是很有趣,因爲綁架林佩雯的陰謀明明是他策劃的,此時竟然推到了對方的頭上。
對方倒也懶得糾正,只是告訴疤哥:“想要林佩雯,就來見我!”
“你們是什麼人?”
“我們是什麼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知道你是什麼人——星龍幫最大的內鬼!”
呆滯了片刻,疤哥從震驚中有些恢復理智了,冷冷的問對方:“你們是不是想要我用一千萬,換回林佩雯?”
對方十分肯定的回答:“對!”
疤哥哈哈大笑起來,幾乎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笑了許久,他才強壓住自己的笑意,嘲弄對方:“如果我不同意,會怎麼樣呢?”
這個問題的意思是很明顯的,疤哥的目的只是爲了錢,而現在錢既然已經到手了,林佩雯的安危與他就沒有任何關係了。他不過就是損失了幾個手下,而那幾條命對他而言,哪裡有這揹包裡的一千萬沉重。
然而完全讓疤哥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對方聽到這個問題之後,好像是碰到了什麼十分好笑的事情,也跟着哈哈大笑起來。
對方的這一笑,讓疤哥隱隱的產生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過了一會,對方收住笑聲,告訴疤哥:“如果你不來,林佩雯倒是不會如何,只是你的女兒就懸了!”
“你說什麼?”疤哥兩眼立即變得通紅,幾乎是狂吼着問出這個問題。
對方“嘖嘖”兩聲,笑着說:“你怎麼聽不懂中國話呢,那麼我就明白告訴你,你的女兒在我們的手裡!如果你不拿錢來換,嘿嘿……”
“你們要是敢動她一根汗毛……”
對疤哥這種怒號出的威脅,對方顯得毫不在意,用同樣高亢的聲音打斷了說:“雖然你的女兒才十五歲,不過皮白柔嫩的,也真是個美人坯子。這年頭很多人都好幼齒,我就拿來犒勞自己手下的弟兄了……..”
“你……”儘管疤哥睚眥欲裂,但卻也無可奈何。理智告訴他,如果對方真的掌握着自己的女兒,這個時候萬萬不能予以激怒。極力冷靜了一下,疤哥用平靜的口氣問:“你們真的綁架了我的女兒?”
對方用來解答疤哥這個疑問的,是他的女兒全部詳細資料,甚至包括身高體重、學校的地點、每天上學放學的時間。
對方問:“還有疑問嗎?”
疤哥一屁股坐到地上,嘴脣囁嚅着說不出來話。
幾年前,疤哥和妻子離了婚,獨力撫養女兒。疤哥對這個寶貝疙瘩極爲寵溺,視若珍寶,當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放在手上怕飛了。
往常的時候,她無論去哪裡,疤哥都要派一兩個手下護送。這一次卻因爲眼前的事情而把人手全都抽調開,卻沒有想到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事了。
過了半晌,疤哥磕磕巴巴的說:“我可以給你們錢……你們……別碰我女兒……”剛纔的狂怒此時已經變成了恐懼,他感到自己的心臟不斷加速跳動。女兒的性命比那幾個手下重要得多,他可以放棄全部財產,只求自己的女兒平安。
“你大可以放心,我們只是圖財。只要你肯配合,保證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女兒。”
疤哥顫聲問道:“我到哪找你們?”
“今天晚上七點,和平醫院住院處三樓的高四病房。”
疤哥奇怪的問:“怎麼去那個地方?”
“少問爲什麼對你有好處!”
“好吧!”疤哥無奈的點了點頭。
“記住,不能從正門進去,甚至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你,要從外面的樓牆爬進來。”
“什麼?”疤哥被這個古怪的要求弄愣了。
“不願意就算嘍!”對方說罷,得意的笑了幾聲。
“我願意!我願意!”疤哥趕忙答應道。
“別太勉強了!”
“不勉強!不勉強!”頓了頓,疤哥問:“可是高四病房是哪一間?從外面爬進去,被人發現怎麼辦?”
“等一下,我會用彩信把那個地方的草圖發給你,裡面標註出了高四病房的具體位置。那間病房只有一間向南開的窗子,窗下是一片荒地,很少有人經過。一般是不會被人發現的,不過你要是不小心的話,倒也是很難說,這就看你是不是關心自己的女兒了。”
“我爬不上去怎麼辦?”
“我已經勘察過,利用外面的排雨管和空調壓縮機,可以很容易的爬上去。”頓了頓,對方補充說:“除此之外,還有兩件事情必須做到,第一、接收到彩信之後就立即毀掉手機;第二、離你現在的地方不遠,停着一輛紅色捷達車,鑰匙就在車裡,你開那輛車來。”
疤哥深吸了一口氣,吐出了一個字:“好!”
“到時候不見不散,記得把錢帶上!”
疤哥哀求着說:“你要保證我女兒的安全!”
“你的女兒是否安全,完全取決於你。如果你想搞什麼花樣,或者做不到這些要求,那麼我就只有對不起你了。”
“好!但是你給我記住,如果我的女兒掉一根頭髮,除了把你找出來殺掉之外,我這輩子就不再幹別的事!”
對方笑了幾聲,掛斷了電話。
聽着電話那邊的忙音,疤哥的心裡突然涌起了一線希望——或許對方只是在詐自己。
儘管明知不可能,但是疤哥仍然立即給女兒的手機和家裡的傭人打去了電話。讓他徹底絕望的是,女兒的手機竟然是剛剛那個古怪的聲音接起的,問了一句:“想女兒了嗎?”就立即掛斷了電話。而家裡的傭人則告訴疤哥,女兒自從早晨出門之後,就再沒見到回來。
“我女兒要是出了事,你就給他陪葬!”疤哥惡狠狠地警告傭人,然後掛斷了電話。
對方的彩信剛好在這個時候到了,疤哥仔細的看了看,牢牢記下之後,把手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然後快步奪門而出,找到了那輛紅色的捷達車。
疤哥坐到車裡之後,發現鑰匙果然插在上面。已經喪失了一切希望的他,重重的喘了幾口粗氣,慢慢的等待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感到時間原來是如此的難熬,爲了儘快到約定的時間,他甚至想要把手錶的指針撥動幾圈,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方法,讓自己可以馬上見到女兒。
如果換作是普通人,此時可能已經嚇懵了,而疤哥畢竟是社會上混了許多年的人,大腦一刻不停的在飛速思索着。
事實上,疤哥並不願意乖乖的付錢,但是他現在除了自己再沒有可以調用的人手。親信已經死光了,匆忙召集其他的小弟又難免會走漏風聲。在綁匪到底是什麼人還不知道的情況下,一切都要以謹慎爲上。尤其是對方這樣瞭解自己,當中可能有自己身邊的人。一想到這一點,疤哥就打了一個冷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