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勁東打斷了沈家瑤的話:“我說過,這是我和你不一樣的地方。童年是我記憶中最美好一段歲月,完美得沒有任何缺憾,這並不因爲貧窮而有任何改變。”頓了頓,龐勁東繼續說:“當然,這種美好也是因爲有你,準確的說,是當時的你。”
“你……”沈家瑤看着龐勁東,一時語塞。
“我不缺錢用!這筆錢還給你,我們之間的帳清了!”龐勁東說罷,不管沈家瑤還要說什麼,就起身告辭了。
龐勁東在同事們的驚詫當中回到公司,又在同樣的驚詫當中離開公司,儘管龐勁東對此已經不以爲然了,但是卻也知道,別人再也不會把自己當作一個普通的打工仔。
事實的確如此,龐勁東被通緝之後,有消息靈通的同事瞭解到一個大概。同樣作爲地產行業中人,即便單純從職業敏感度出發,他們也能明白龐勁東競標CBD土地意味着什麼,因此過去對於龐勁東是二世祖的推測,再次甚囂塵上。早在龐勁東這次回公司之前,同事們對此就已經爆發過多次熱烈的討論。
只不過,這種說法過去最忠實的信徒周瞳,這一次卻沒有參與進來。
龐勁東剛離開公司不久,金玲玲就打來電話,告訴龐勁東:“疤哥藏身的地方找到了!”
金玲玲一邊說,龐勁東一邊記錄下了詳細地址,然後說:“我今天晚上過去看看!”
“你還嫌自己麻煩不夠多啊?!”
“放心好了,我只是偵察一下,絕對不多事!”
“在洪迎峰的事情沒有解決之前,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他正愁沒有藉口整死你呢!”
“我有分寸!”
金玲玲斬釘截鐵的說:“我和你一起去!”
“你最好不要去,人多了反而麻煩!”
“不行,我對你不放心!”
今天晚上的行動,龐勁東是打算見機行事的,可能會發生一些不太合法的事情,因此無論從哪個方面看,都不能讓金玲玲隨行。金玲玲的一再堅持,讓龐勁東心中無奈的感嘆:“可我對你更不放心!”
龐勁東苦口婆心的規勸了許久,而且裝的像個三好學生一般,在一再保證不惹事生非的情況下,金玲玲最終才勉強同意了。
金玲玲提供的地點是近郊的一所農家小院,從外面看很平常。但是當龐勁東傍晚驅車來到這裡的時候,卻發現了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裡沒有一個行人,雖然只是窄窄的鄉村道路,但是也顯得過於寂寥了。在院落附近停着許多車輛,龐勁東仔細看了一下,發現每輛車裡面都有許多人。這種景象是絕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
“看來今天晚上要出事!”龐勁東明白了眼前的情況,立即遠遠的找一個地方停下車,注意觀察起來。
雖然車子停的隱蔽,卻還是被人注意到了。就在龐勁東剛拉好手剎的時候,走過來兩個人敲了敲車窗。
龐勁東放下車窗,問:“什麼事?”
這兩個人都穿着牛仔褲和緊身T恤,身上紋着刺青。他們上下打量了一下龐勁東,其中一個問:“你是哪的?”聽這個人的語氣,似乎是把龐勁東當作自己的同類了。
龐勁東注意到,這兩個人的左臂都纏着白毛巾,心裡就明白了幾分。龐勁東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從儲物盒裡拿出一條白毛巾,一邊慢吞吞的往胳膊上纏,一邊回答說:“我在等人!”
“你的老大是誰?”
龐勁東順口胡謅道:“東哥!”
“東哥?”兩個人互相看了看,不約而同的皺起了眉頭。幸運的是,他們都沒有聽過這個名字,因此可以當作是小地方不出名的老大。如果真的存在這樣一個人,龐勁東就要露餡了。
來人問:“對你有什麼交代嗎?”
“得等其他人到了才知道!”
問話的人向車裡張望了一下,然後又問:“現在就你一個人?”
“對!”
“有家把什兒嗎?”
龐勁東搖搖頭:“等我們的人帶過來!”
聽到這句話,兩個人笑了起來。難怪是小地方來的沒名老大,把手下的小弟帶成這個樣子。最初問話的那位又打量了一下龐勁東,心想:“可惜了眼前這個,倒還像個手兒!”
他從腰後抽出一條鋼管遞給龐勁東,說:“就怕等你的人來了,黃瓜菜都他媽涼了!”
龐勁東接了過來,說了聲謝謝。看眼下的這個形式,手頭應該準備點有殺傷力的東西。
等到那兩個人走開,龐勁東仔細觀察起來,發現附近聚集着不下一百人。
金玲玲曾經說過,造反的那幫人軟禁疤哥的目的,是爲了和大老闆討價還價。既然金玲玲能夠打聽到軟禁疤哥的地點,那麼這個大老闆同樣可以。綜合這些情況來看,這些人今晚要對付的可能就是他們的大老闆。
甚至有可能是這些人有意放出風去,以讓大老闆帶人來救疤哥,然後自己佈局伏擊。這就是他們要把地點選在這裡的原因,既方便自己動手,也使得警方沒有辦法做出迅速反應。
在這種情況下,最穩妥的辦法是先行撤退,然後另外找機會救出疤哥,但是龐勁東此時卻更有興趣渾水摸魚。
想要摸魚,水就必須足夠渾。要讓火拼的雙方陷入更大的混亂,憑藉龐勁東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想有效的辦法是報警。但是如果打給110,在自己既無法提供任何有力證據、也不能保證消息絕對可靠的情況下,警方通常只會讓附近派出所派兩個民警到現場查看一下。面對這種局面,兩個警察基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好在龐勁東認識金玲玲這個盡忠職守的警察,於是龐勁東給她打去電話:“軟禁疤哥的地方要出大事,我建議你馬上帶大批警力平息事態!”
金玲玲難以置信的問:“真的?”
“我就在現場!”
“你不是說就去偵察一下嗎?怎麼你一到了就要出事呢?”
龐勁東苦笑一聲,回答:“我也很奇怪自己爲何這麼倒黴!”
“你即刻回來!”
龐勁東違心的說:“你放心,我不想蹚渾水,馬上就走!”
放下電話,龐勁東看了看天色,已經漸漸的黑了下來。
“但願不要等警察到的時候,大局已定!”
龐勁東正這樣想着,突然聽見遠處人聲鼎沸。不多時的工夫,只見兩夥人一邊互相打鬥着,一邊向院子這裡涌過來。其中一夥人明顯處於下風,不僅人數比對方少許多,而且鬥志也要遜色。他們慢吞吞的往後退,間或奮力抵擋一下。
這些落敗者明顯屬於防守這裡的一方,當龐勁東看到他們胳膊上的白毛巾,不由得冷笑一聲:“好一招低劣的誘敵深入,可惜竟然還有人上當……”
事情的發展正如龐勁東所預料的一樣,就當防守一方退到院子大門的時候,只聽一聲哨響,停靠在周圍的車紛紛打開了門,足有二三百人從裡面鑽出來,或持砍刀,或拿鋼管,一起涌向進攻的一方。
進攻的一方本來佔有人數上的優勢,但是頃刻之間,這種優勢就不復存在,而且整個局面開始向防守的一方傾斜。人羣中不時傳來一兩聲慘叫,接着就有一個人踉踉蹌蹌的退出打鬥。
這些混跡道上的人動起手來固然兇狠,但是卻也有分寸,只求重傷對手而不奪命。因爲所有事情最後還是要通過談判解決,現在爭鬥的目的,是爲了在談判桌上獲得絕對的優勢和發言權。到時候該賠禮的就道歉,該包賠的就拿錢,傷者自有湯藥費。警方樂得看這些人狗咬狗,真的需要處理的時候,可以因此比照民事糾紛。然而一旦出了人命,整件事情的性質就變了。所以,這種毆鬥經常可以見到鮮血滿地,卻沒有死人。
當然存在例外的情況,例如現在這種黑幫內部的改朝換代。有的人爲了權利,是不在乎弄出幾條人命的,而且願意付出足夠的代價來解決其後的麻煩。
龐勁東現在的問題在於,防守的一方既然有這樣強大的力量,就意味着自己已經沒有第二個選擇,只能趁着眼前這種局面,尋找機會鋌而走險。。
龐勁東活動了一下身體的各個關節,自我感覺還可以,只是有的傷口仍然微微作痛。龐勁東將繃帶解開後重新包紮了一下,把傷口緊緊包裹住,然後沒有再做任何事,只是靜心觀看下去。
過了一會,進攻的一方徹底被打散了,大部分人沿着來時的路逃了回去,小部分人則向躥向其他方向。防守的那些人分別追了上去,結果也跟着散了開。這樣一來,院子門前反倒只剩下不多幾個人。
“機會來了!”龐勁東把車打着火,狠狠踩了幾腳油門,起車就是三檔,衝着院門猛衝了過去。
兩方的人馬在門前激戰正酣,一擡頭就看見龐勁東的車子衝過來。他們先是愣了一下,等到發現車子絲毫沒有減速的意思,急忙四散奔逃開。
龐勁東就這樣直直的撞進了院子。
院牆只是普通的籬笆,院門也不過就是兩扇單薄的木板,被車一撞就變得稀爛。龐勁東把車一直開到屋門前才停下,然後抄起鋼管衝下車。
“疤哥,你他媽最好在這裡……”龐勁東心中暗自祈禱,一腳踹開了房門。
屋子裡面有兩個人,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愣了,當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龐勁東已經來到他們身前。
龐勁東把鋼管輪圓,對着前面一個人的脖頸就揮了下去,那人一聲悶哼昏倒在地。
第二個人立即衝了過來,一把抓住鋼管,和龐勁東爭搶起來。龐勁東則突然鬆開了手,讓集中在鋼管上的力量瞬間失去平衡。第二個人重心不穩,差一點摔倒在地。
龐勁東藉着這個機會,閃身來到他的身側,然後右腳向他腳後跟一踹,這人“噗通”倒在了地上。龐勁東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這個人痛苦的哀號着,捂着肚子滿地亂滾。
龐勁東撿起鋼管,開始尋找疤哥。
這間房子並不大,龐勁東很快就在另一間屋子裡,找到了渾身上下被捆得如同糉子的疤哥。
疤哥在這裡已經被囚禁了將近一個月,可以看出來,他這段時間受了不少折磨。整個人消瘦了一圈,渾身上下髒兮兮的,而且傷痕累累。大概由於長時間不見陽光的關係,倒是白了幾分。儘管如此狼狽,但是他的雙眼中仍然射出一股兇光,普通人如果和他對視,都會不自覺的移開自己的目光。
龐勁東把疤哥身上的繩索鬆開,疤哥跳了起來,渾身上下活動了一下,十分感激的問:“老弟,你怎麼來的?”
“你幫過我,現在輪到我幫你了!”
“老弟你放心,疤哥做人一向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你先跟我離開這裡再說!”龐勁東向窗外看了一眼,儘管剛纔發生的一切,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但是對方的人已經開始聚集起來了,正小心翼翼的向屋子靠過來。
疤哥斷然回絕道:“不用管我!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龐勁東明白疤哥的心思,不滿的問:“我都殺到這裡來了,你還要死撐面子?”
“這個面子我必須撐,如果被你救出去,我今後就沒臉在這一行混了!”頓了頓,疤哥繼續說:“而且咱們分開走,脫險的機會更多一些!”
龐勁東知道,自己今天能夠爲疤哥做的就只有這些了,所以不願和他繼續爭執,於是點點頭:“後會有期!”說罷,龐勁東轉身衝向屋外,身後傳來玻璃爆碎的聲音,是疤哥踹開窗戶,跳了出去。
當龐勁東衝到屋門口的時候,和正要衝到屋裡的三個人撞了個正着。屋子的房門是向外開的,龐勁東抓住後用力的向外一摔,讓房門和對方最前面的人來了個親密接觸。
緊接着,龐勁東掄起鋼管砍向另外一個人,對方急忙用手中的匕首一橫架住了鋼管,卻不妨龐勁東的腳狠狠的踢在了他的胯下。
見到龐勁東如此兇悍,第三個人有些退縮了。但是龐勁東不管對方如何,見旁邊的窗臺有一排空酒瓶,順手抄起一個,對着他的腦袋橫掃了過去。“啪”的一聲,酒瓶變得粉碎,這個人的腦袋一歪,與飛揚而起的玻璃碴子和血滴一起,順着龐勁東的力道倒了下去。
對方本來不止這三個人,但是龐勁東對他們而言顯然並不重要,所以其餘人不管龐勁東,繼續圍攻對方的那幾個人,而且不時高喊一聲:“抓住她!”
龐勁東看了過去,發現在被圍攻的一方當中,竟然有一個女孩子。
這個女孩身材瘦弱,本來應該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卻偏偏表現得極其強悍,手中一根球棒上下翻飛,硬是讓對方三四個人不得近身。
這本來是脫身的極好機會,但是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龐勁東內心中愚蠢的騎士精神復甦了。無論如何,女孩子都是弱者,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場合。
打定了主意,龐勁東不管這個女孩到底是來救人的,還是不讓救人的,立即衝上去幫忙。
龐勁東的出現,讓女孩感到十分驚訝,這並非因爲龐勁東是來援救自己的,而是龐勁東的身手實在了得,打倒一個人絕不超過三招。等到對手被暫時擊退,她看着龐勁東,奇怪的問:“你是哪個老大手下的?”
“東哥!”
“誰?”女孩被這個答案弄得更奇怪了。
龐勁東不再答話,拉住女孩的手,飛快的向自己的車子跑去。
無論打仗還是打架,拼的首先是鬥志,其次是纔是人數。只要有強力的精神支撐着,少數人也可以讓多數人發抖。
對方剛剛面對的就是這樣一個問題,兇如猛虎的龐勁東一出現,就讓他們有些退縮。但是一看到龐勁東跑開,他們的膽量立即恢復了,高聲叫罵着又要衝上來。
龐勁東打開車門,一隻手抓住女孩的衣領,另一隻手抓住腰帶,將她拎起來扔進了車裡,硬是讓她越過駕駛位直接落到了副駕駛上。
這次短途飛行對女孩來說不是一件享受的事情,只聽她一聲嬌呼,就大頭衝下的掛在了座位上。
就當龐勁東自己要上車的時候,已經有一個人追到了身後,揮起砍刀剁向龐勁東的肩膀。龐勁東頭也不回,身體向前一躬,右腿飛速的向後擡起,腳後跟正踢在對方胯下。砍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對方發出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叫喊聲,蹦蹦跳跳的躲到一旁去了。
趁着這個工夫,龐勁東縱身上車,然後以最快的速度向後倒去。
女孩本來想要爬起來,結果車子這時猛地向後一竄,她身體跟着一滑,刺溜的往下扎去,腦袋撞在了車底板上。
“啊~~~!”隨着一聲痛苦的呻吟,女孩的整個上身都到了座位下面,只剩兩條腿在座位上拼命的揮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