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滬寧沒回答,只是走向客廳右邊的一個房門,輕輕的敲:“董事長,鍾曉飛已經到了。”
一聲輕輕的咳嗽,門開了,一個瘦小枯黃的老頭,拄着柺杖,慢慢的走了出來,雖然他身材瘦小,但極有威嚴,鷹隼般的雙目佈滿了寒光,身體有些佝僂,但他如虹的氣勢卻直逼而來,在他面前,客廳裡所有的人氣勢都被壓了下去。
甚至連鍾曉飛都被他的氣勢壓住。
畢竟他是董事長,是鍾曉飛的上司,曾經是鍾曉飛仰慕的一個金融前輩,現在雖然時過境遷,對鍾曉飛對老頭無比鄙視,但是當面對面的時候,多年的積威,還是讓鍾曉飛有一種被壓的擡不起頭的感覺。
所有的人都站了起來,迎接這個佝僂的老頭。
老頭站住腳步,目光在客廳一掃,最後落在了鍾曉飛的臉上。
他目光鷹隼一樣的銳利。
鍾曉飛淡淡的笑,毫不膽怯的回視。
兩人目光碰觸的時候,鍾曉飛感覺到了楊天增目光裡的寒意。
和曹天多李三石他們不同,楊天增看都沒有看鐘曉飛手裡的黑包,目光在鍾曉飛臉上掃過之後,彎腰坐到了客廳角落的一張沙發裡,朝白滬寧點點頭,意思是說:可以開始了。
看來,他要當一名旁觀者,他並不想親自參與和鍾曉飛的談判。
鍾曉飛心裡暗罵:這個老狐狸。
白滬寧擺手,示意大家都可以坐了,然後又向兩名律師點點頭,兩名律師打開包,從裡面取出一份文件,遞給了鍾曉飛。
鍾曉飛一看,是TY公司不再追究他違規操作的法律責任的說明。
看完之後,鍾曉飛微微一笑:“謝謝,謝謝公司的寬宏大量,”把文件收起來,看着白滬寧。
白滬寧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在等錢。
白滬寧冷笑:“鍾經理,我想公司已經釋出了最大的善意,做爲迴應,你是不是也應該做點什麼呢?”目光看向鍾曉飛手裡的黑包。
鍾曉飛笑一笑,乾脆把黑包放在桌子上:“我的迴應很簡單,只要公司滿足我所有的條件……”拍拍包:“這裡面的東西就原封不動的交給公司。”
“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你包裡裝的不會是一疊廢紙吧?”白滬寧冷笑。
鍾曉飛嘆了一口氣:“白部長如果不相信我,我也沒有辦法,不過你說的也對,對我來說,這些東西的確是廢紙,毫無用處,但對公司、對楊董來說,恐怕是價值連城吧?”
白滬寧忍不住想要發火。
角落裡的楊天增咳嗽了一聲。
白滬寧的火氣壓住了,他冷冷的盯着鍾曉飛,不甘心的說:“你要求的佣金,公司已經爲你準備好了,只要驗明包裡裝的是真貨,錢,馬上就可以付給你。”
聽到這裡,兩名律師相互看了一眼,眼睛裡疑惑,他們今天是被請來當公證的,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聽着鍾曉飛和白滬寧的談話,怎麼感覺有點像是毒品交易啊?鍾曉飛的黑包裡面是毒品嗎?白滬寧不驗貨,不給錢?
李三石和曹天多都事情知道一點,兩人倒不是太奇怪,不過心底裡兩個人都有一個巨大的疑問:鍾曉飛偷取的究竟是什麼資料,楊天增要花這麼大的代價來贖取?
“好!”
白滬寧忍住氣,看向楊天增。
楊天增面無表情的點點頭。
身後的一個保鏢立刻走了過去,將手裡的信封交給了白滬寧。
一共有三個信封。
白滬寧將打開其中的一個信封,抽出一張紙片,展開了,亮給鍾曉飛看。
信封裡是一張香港中信銀行的支票,金額是五千萬。
但鍾曉飛要求的是一億五啊?
鍾曉飛看了一眼支票,微微一笑,竭力抑制住內心裡澎湃激動的情緒,淡淡的看向白滬寧:“白部長,數目好像有點不對啊?”
“是不對,那只是前款,等你交出資料,驗證無誤之後,剩下的兩張支票會立刻交給你的。”白滬寧揚起手裡的另外兩個信封,冷冷的說:“我想,這樣的要求,應該很合理吧?”
鍾曉飛眨眨眼,笑了:“原來是這樣啊……嗯,不錯,是很合理……不過我也要有一個合理的要求。”
“要求?你還有要求?”白滬寧對鍾曉飛的容忍好像快要極點了,他皺着眉頭,狠狠的瞪着鍾曉飛。
“是的,只是一個小小的要求。”鍾曉飛淡淡的笑,眼角瞟向客廳角落的四個保鏢:“我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我乖乖的交出資料,你也的確給了我錢,但我卻走不出這間客廳,你覺得,再多的錢,對我有意義嗎?“
“你什麼意思?”白滬寧問。
“我的意思很清楚了,這包裡的東西是我的保命符,一旦我交出去,就會性命不保,所在我的人身安全得到保證之前,我不能把包裡的東西交給你……”
“你要怎麼保證?”白滬寧強忍着氣。
“很簡單,錢給我,東西我暫時先拿着,等我離開酒店,到了一個安全的地方,我再把東西交給你。”鍾曉飛淡淡的笑。
“你他麼的耍我?”白滬寧站起來,終於怒了。
兩個律師嚇了一跳。
楊天增坐在角落裡沒有動,閉着眼睛,枯瘦的老臉上毫無表情,只有稀疏的白眉跳動了幾下。
“給我抓住他!”白滬寧瞪着眼睛,一拍桌子,向四名保鏢下令。
呼啦一聲,除了那四名保鏢,旁邊房間裡又衝出了六名保鏢,一共十個人,一起向鍾曉飛撲了上來。
“住手!”
一聲低沉的吼。
保鏢們不動了,因爲說話是楊天增。
楊天增睜開眼睛,拄着柺杖慢慢的站起來,鷹鷲一般的老眼盯在鍾曉飛的臉上,柺杖點地,慢慢的向前走:“如果我沒有猜錯,黑包裡裝的確實就是一疊廢紙,對嗎?”
鍾曉飛微微一笑:“董事長英明……不過我猜的如果也沒錯,那兩個信封裡面裝的也是白紙而不是支票吧?”拉開黑包的拉鍊,向下一翻,將裡面的東西倒在了桌子上。
裡面裝的倒不是廢紙,而且疊成厚厚的報紙。
白滬寧的臉色變了,變的更難看。
李三石和曹天多相互一看,眼睛裡更有鬼胎。
兩名律師始終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保鏢們衝上來的時候,把他們兩人嚇壞了,兩人抱着頭,就要往桌子下面鑽。
“你們都出去吧……”
楊天增擺擺手。
所有人都出去了,甚至連楊天增的貼身保鏢都出去了。
現場只剩下了鍾曉飛,楊天增兩個人。
楊天增在鍾曉飛對面坐下,臉上帶着笑:“年輕人,我真的是有點佩服你了……”
“不敢。”鍾曉飛表情嚴肅,非常謙虛,甚至是帶着一點惶恐的說:“董事長,我要向你說一聲對不起。”
“哦,爲什麼?”楊天增狡猾的老眼閃閃發光。
“因爲我真的不想冒犯你,我只是想要拿到我應該得到的錢,安安全全的離開海州,手段可能有點偏激,還請你原諒。”
鍾曉飛說的很誠懇,這是他向楊天增示弱的一個手段,老實說,鍾曉飛真不想和楊天增繼續鬥下去,他只想拿到錢,儘快的離開,因爲在這場狐狸和獵人的遊戲中,他是狐狸,。楊天增是獵人,獵人可以失敗,狐狸卻不能失敗,一旦失敗了,不但拿不到錢,甚至連小命可能都沒有了。
“當然,如果董事長你不肯原諒我,我也沒有選擇,只能繼續和你糾纏下去,總之一句話,不拿到錢我是不會收手的,”鍾曉飛聲音平靜,語氣卻堅定。
楊天增冷冷的盯着他,一句話也不說。
鍾曉飛擡手看了一下表:“董事長,距離我給你的時間,只有最後的十幾個小時,希望你能好好考慮,如果明天早上七點之前,我拿不到我的錢,那對不起,我們只能去廣州見面了。”站起來,雙手插兜,大步向外面走。
“慢着。”
楊天增聲音低沉。
鍾曉飛站住腳步,回身微笑:“董事長還有什麼吩咐……”
楊天增也站了起來,柺杖輕輕點地,慢慢的向窗戶邊走去:“好吧,有些事情我必須跟你說了……你昨晚只所以盈利那麼多,是因爲你的本錢夠大,但如果賬面上沒有三個億,只有一個億,你說,你還能賺那麼多嗎?”
“不能。”
這一點,鍾曉飛必須承認。
“那你知道賬戶上忽然多出的兩億,是從哪裡來的嗎?”
鍾曉飛昨天晚上交易的時候,賬戶裡原本只有一億元,但忽然就變成了三億元。
鍾曉飛淡淡的笑:“不知道。”心裡卻想,這個老狐狸忽然提這個幹什麼?
楊天增手裡的柺杖忽然指向對面:“那是我將公司總部抵押給銀行才換來的貸款……”
鍾曉飛吃了一驚,公司總部被抵押出去了啦?不會這麼慘吧?雖然最近一年來,國際國內的金融形勢不穩,美債風暴,歐債危機,一波又一波衝擊着TY公司,但TY公司畢竟家大業大,業績雖然不是太優秀,但總體還是過的去的,據鍾曉飛估計,公司今年的盈利,應該有幾個億,怎麼現在把總部都抵押出去了?
楊天增嘆了一口氣:“我知道你不信,但這是事實,公司最近陷入了困境,爲了挽救公司,我千方百計的想辦法,你和曹天多勾結想要挪用的一億元,其實是公司的救命錢,除了我,是任何人也不能動的,原本我是想把你們兩個抓起來的,但後來我忽然改變了主意……”
說到這裡,楊天增驀然看向鍾曉飛,目光如電的說:“我決定在你身上賭一把!”
鍾曉飛明白了,然後他苦笑:“你賭對了,如果輸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