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湘南在淅瀝瀝的小雨中顯得有點小冷,張信夾着個文件袋縮着脖子小跑着衝進了院子裡,直到房檐下面,才收住了腳。
他跺了跺腳下的水跡,彈了彈腦門上的雨珠,一樓看上去靜悄悄的,想來其他人應該都在二樓大會議室,他徑直向樓上走去。這是一幢建於90年代後期的白色三層小樓,斑駁的白色牆漆已經開始脫落。張信來到二樓中間的大會議室,推門而入,房內一陣嘈雜的人聲隨即傳來。會議室內的佈置很簡潔,中間一張90年代政府風格的厚木會議桌,十多張椅子,一圈能坐二十多人;牆邊一臺新購的立式空調,一臺飲水機,其他什麼裝飾都沒有。會議桌四周稀稀落落坐了七八個人,看見張信進門,都打了個招呼。
張信隨手關上門,將文件袋遞給了坐在主持位置的肖白朗,然後在飲水機上接了杯水,躺在一張椅子上就不想動了。
乘着肖白朗看文件的功夫,周邊幾個人看是互相紛紛議論。
張信旁邊剛好坐着王鐵錘,他衝張信眨眨眼問:“辦下來了?”
“嗯!”張信盯着杯子,美美的飲了口熱水,“昨兒晚上區委那幾個傢伙,輪番被我幹到桌子下面去了,領頭的孟書記才矇頭蒙腦的把章蓋了。價錢就是我們開始報的那個數,另加三十萬不走賬的。不過房子後面和後山之間那塊二百坪的空地白送我們了。”
對面白寶湘嘴角一曬:“這地真神了,當年他們怎麼就想到在市郊找到了這塊地。進出一條路,全是丘陵地帶,要繞十幾個彎。看爛在路口的路牌,好像還是什麼開發區?!莫非這地下面有石油?那得把老尤調過來。”
“把尤仁義真調這來,他肯定和你急。這是98年的爛尾工程,”幾口熱水下肚,本地人張信也活泛了起來,呵呵接上話,“聽說其實是打着建設小型開發區的幌子,準備搞個山間小區給姨太們用的。可惜剛鋪開攤子,領頭的幾個就全被打靶了。這地缺水少電,路又不好走。大開發區和國道在東邊,高速在西郊,沅水在城南,這地在火車站背面西北角的丘陵叢裡,完全沒有開發價值。後來推平了一半,結果沒錢接着推了,就爛到了現在。開發商也都看不上,路況太愁人了。十二里的老煤渣路,接六公里鄉村公路,幾乎是沿着各鄉鎮的分界線走的,要投入修路的話,涉及七個鄉鎮。這地歸清平鄉管,但是鄉里的路權才400多米。就這樣,一棟破房子還要價400多萬。”
正好肖白朗看完了證書文件,遞給了旁邊的遊南哲,示意他看完了往下傳着看。他清了清嗓子:“張信這次幹得不賴,這棟樓原來是準備留開發區工委的,室內一千五百坪,院子前後四百坪,一共花了三百六十二萬。現在,這棟房子歸我們研究所了。可以通知全體成員,研究所已經正式註冊成立。下面,我們總結一下前一段的工作。”他看向坐在左邊的第三個人說,“老錢,你負責後勤的,先介紹下。”
老錢,錢水廷,四十多歲,天津人,從事各種統計工作和研究多年。這次留守武陵,營建基地的八個人中,他是後勤大管家。
錢水廷沒看面前的資料,口中數據張口就來:“LK旅遊團解散前,500團員共計捐了五百零七萬三千九百九十五元。額,是共和幣。我們留守組,到今天爲止,共計花費了四百二十二萬一千零六十三元,餘款八十五萬二千九百三十二元。花費中,購買我們所在的院子一共支出三百六十五萬;LK研究所註冊費用及雜費五十二萬;一輛二手的八成新奧德賽商務,十九萬八千,.......。材料組的四個人後天到,正式入職研究所。按照原本全體大會決定的,正式入職的成員,月薪起點是5萬,入職安家費就是10萬一位。材料組的實驗室暫時安排在三樓右首第一間,住宿安排在一樓102、103。前幾天,臨時委員會在網上投票通過了材料組下的第一批設備購買清單,首結貨款就是一百零五萬,東西大後天到;租用後山背面水泥廠的變壓器,也談妥了,不過人家吳老闆希望直接轉讓,他的水泥廠已經停工半年多,早不想幹了。明天有人上山來結算食堂裝修款,四萬八。總結如下,他妹的,我們已經沒錢了。”
周邊幾個留守組的人都皺皺眉頭,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轉向了右邊的一位女士。乳白色內襯衣,灰黑色職業短裝,黑絲加一步裙,扎着幹練的馬尾,一副小巧的免框眼鏡後是一雙神光四溢的眼睛。
申辰,出名的腐女一枚,原職業是金融業高層,現在負責研究所的籌資工作。
申辰傲嬌的翻了個小白眼,繃緊了臉,冷冰冰的樣子,用一副別人欠了她八百個億的口氣開始彙報:“在我彙報之前,請允許我說點題外話。”
坐在她左邊的王鐵錘,下意識的嘀咕了一句:“什麼題外話?”
“很抱歉,我實在無法找到一種合適的形容詞句來形容那幾個腦袋裡除了蛋白質就是三葉蟲前進化體的生物的愚蠢和...,好吧,我認爲我侮辱了愚蠢這個詞。”申辰目光中的殺氣幾乎已成實質。
老錢一臉便秘的樣子,疑惑着攤了攤手問:“怎麼啦?”
旁邊的張信和王鐵錘開始興奮的小聲交流起來。
張信:“難道林深河他們委託遊南哲在研究所安裝室內攝像頭的事情,老遊幹成了?”
王鐵錘:“那莫非,他把攝像頭‘一不小心’裝到了申辰的‘個人體表環境處理室’裡——(浴室)?!”
張信(驚)道:“最可怕的可能是,林深河他們居然信號鏈接成功了?!”
聲音很小,但是周邊環境也不大。
對面正在看文件的遊南哲,死死的抓着手中的文件,沒有一點準備擡頭的跡象,但是腦門蹦起的青筋和不斷顫抖下巴,表明他現在的心情,額,很難表達。
申辰的眼睛瞬間眯成了一條縫,兇光閃現,塗着黑色指甲油的指甲不覺在厚重的會議桌上留下了一條醒目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