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主對於人類勢力,尤其是薪火組織,本是抱有不低的好感。
因爲當年伊玥露曦身受重傷時,她並不知情,若非薪火組織救助,這孩子只怕已經喪命。
不過此時,月主只想破口大罵將自家孩子拐走的那位薪火導師,但她想了想又覺得得在伊玥露曦這孩子面前保持優雅,遂而按耐住內心的暴躁。
“這很正常,很正常。”
“伊玥露曦這孩子畢竟已經是人類,她習慣了人類的生活,也將情感寄託在人類這個社會當中,但……”
但她還是好氣哦!
她想了想,這跟伊玥露曦過於樂觀的態度,也有關係。
她道,“你們根本不清楚,邪神究竟有多恐怖。”
以她的身份說這樣的話,自然有着說服力,但說服力也不完全足夠,因爲她很難將大恐怖描述出來。不可名狀邪神的可怕,若非曾直面過,她也很難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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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換了個思路。
但現在,他可以肯定,他看出了月主的些許深淺。
殊不知,月主也很驚詫,驚詫於眼前這個人類,竟然‘直勾勾’盯着她看。
“或許我們生來並不強大,卻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一步步攀上高峰。這就是人類。”
說到這裡,她才展露出些許,睥睨天下的月主大人風采。
擁有權柄,完整的權柄,她們才具備一線生機——經歷漫長歲月漂流,終於找到一處能夠生存地域的生機。
不過,月主看得出來,伊玥露曦很倔,大多數人類都很倔,不等到危機滾滾撞過來,將他們碾碎,他們似乎就不會認命。
不過她如今也躋身薪火高層,本就掌握了不少訊息,她很清楚,月主姐姐的話恐怕不是危言聳聽。
“他很可能不止普通的第十境。”
雲淡而風輕。
可以理解。
但這些古老者存世時間漫長,當然也積累了種種手段,方遊不會太自信。
“果然,修行歲月太短,跟詭界頂級古老存在相比,還是有不小差距吶……只談法則、權柄的話。”
凝滯的空間下,方導師拿起茶杯,小抿一口。
她望着無法探知的內廳,抓了抓頭髮,很是苦惱。
三年前,古老盟會內,他坐在中等位置,如同螻蟻。那時候的月主是天上明月,可望,遠不可及,他看不出深淺。
她有點兒擔心導師吃虧,畢竟那位是月主啊!
她也不希望月主姐姐跟她們薪火發生衝突。
想離開星空宇宙,踏足外界的‘無’,必須以具現化的權柄作爲小舟,才能快速穿行,才能在什麼都沒有的環境下,恢復自己消耗的力量。
她很想問,你們懂不懂第十境執掌的偉力啊?
不過,理智也告訴她,薪火導師絕非傻子,不然不可能在短短時間內,就將勢力發展至人類第一的地步。
但未免也太小瞧,第十境根源存在的偉力了。
“屆時,我會出手。”
她依稀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有個人曾對她說。
“不會手下留情?”
但這麼說似乎還不夠,月主又繼續道,“而且,不要覺得危險只來源於邪神災禍,你們人類……尤其是你們薪火的處境,已經不見得有多安全了。”
“他的權柄執掌程度,可能不低,會是什麼權柄?”
可其他古神,未必是這麼想。
月主本來有些慍怒,這會兒也顧不上了。
執劍,刺破蒼穹!迎來黎明!
跟前聖庭、古月皇朝等勢力不同,整個薪火充滿着蓬勃朝氣。他們並非什麼古老勢力,存世時間可能比許多人想象中的更短暫。
“怎麼,不信?是不是因爲從來沒有某某神靈找你們麻煩,就覺得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時局變了啊孩子,以前,人類和古神姑且算是盟友,是同一條繩上面的螞蚱,爲了對抗邪神而竭盡全力,但現在……”
城內,有人類,有外族,有神裔,亦有……隱藏了身份的古神。
數分鐘後,
他的聲音並不大,並不鏗鏘,但蘊藏着一種博大的力量,它存在於浩瀚的銀河裡,遊走於無垠的蒼穹間。
她想從月主這兒打探更多細節,然而沒有了。
現在不行了,只怕已經有不比她遜色多少的頂級古神,盯上了薪火。她也不會爲了一個小小薪火,跟其他古神大動干戈。
“你們薪火,已經處在危機的漩渦當中,掙脫不開了。”
“我們薪火,也不僅僅有我能出手。”
如今除了赤閻外,沒有人能夠跟他過招。
身爲古神當中,最偉大最古老的存在之一,月主有這個資格高傲。
她只是坐在這裡,天地法則便爲之俯首,服服帖帖。
爲什麼災禍明明要來臨了,大家還是不能通力合作,甚至會有紛爭發生呢?
月主不再像一位溫柔大姐姐,她即便沒有彌散開任何神韻,依舊是一尊睥睨天下、漠視衆生的偉大女神。
她依然很不樂觀,不看好薪火組織。
真正可怕的地方,在於她的眼睛。
他打探不了,不還有伊玥露曦嘛。
“有不少老傢伙,都對聖庭那件至寶,還有你們薪火手裡的寶物,虎視眈眈。”
她隱居在燃火之城內,她要用自己這雙眼睛去看,近距離看一看人類世界和她俯瞰觀測的,是否會有不同。
她月主乃是古神,也沒有多少這些玩意。高位之下的人類在她眼中,就跟塵埃一樣。
她願意爲此,多等待一小會,等待是否有黎明的輝光出現,儘管她很清楚,這不可能。
她的眼眸流轉着淡淡月光,無比深邃,映照着無數世界的夜。
月主離開了,又沒有完全離開。
這也是爲何,她剛剛壓制住傷勢出關,就匆忙找上伊玥露曦的原因。
“人類,確實是一個充滿奇蹟的種族。”
何況,直面扭曲黑河那一役,她受了重傷,體內甚至殘留着不少污穢,至今都沒有恢復。
而想要登上她們的小舟,高位境確實是最低要求。
至少,面對薪火組織她不需要小心翼翼。
哪怕她身負重傷,一樣如此。
還是在這一宅院內,伊玥露曦面帶憂色,三步兩回頭緩緩走開,將空間留在裡面的兩人。
她一句話放出去,那些小神靈就不敢放肆。
而只要月主留在這裡,遲早,他就能從月主這位可能是幾十萬歲的老孃們口中,打探到更多細節。
月主這等存在若想潛伏進來,他很難發覺,他還能時時監控不成?畢竟,燃火之城是個開放性、有包容性的城市,歡迎一切遵守規矩的來客。
“人類很團結,人類……也並不弱小。”
很強啊,這位月主。
她想不明白。
這還是因爲,月主沒有將力量展露。如若月主爆發全部偉力,她究竟多強、處在什麼階段,方遊自信能夠看清。
但那是以前,那會兒覬覦薪火寶物的,僅僅是一些二三流的小神靈。
“人的一生如夏花短暫,人的文明如星河永恆。”
「對於信念的蒼穹,你一無所知。」
哪怕薪火這個人類勢力對她抱有惡意,她也凜然不懼,她可是偉大的月主,高位境,等閒第十境,在她眼中都不值一提。
“怎麼,聽到這樣的危機,你們導師也不擔心嗎。”
近有古老者威脅。
不過月主之強,在他意料之中。
這就是他們的信念!
沒錯,在這裡隱居的古神,不止月主一人。
他思忖着,對比着。
不過月主也清楚,除非她想強硬地將伊玥露曦帶走,不然,她跟人類薪火發生衝突的可能性,非常微小。
“人類和古神已經不是盟友了,不論誰都在尋找撤離之路,而你們薪火手裡的寶物,就是燙手的山芋。”
“伊玥露曦不是什麼物品,她是人,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權利,閣下不該問我,得問她纔是,不過我猜,閣下已經問過了。”
這當然不是什麼人類慾望。
“當然了!”伊玥露曦昂起雪白脖頸,“導師說了,這種情況他早有預料,我們薪火不願意在這個時候消耗內部力量,但如果有某些古老者抱着惡意而來,我們薪火也絕對不會手下留情。”
她驚訝的是: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直視一位偉大的存在。何況,眼前這位薪火導師,有些輕鬆了。
還是有些可惜,他如果能夠測量出月主的真正力量,就能在戰鬥之塔內,把月主復刻出來,練一練手了,看看自己差距。
他望着窗外,嘴角輕輕揚起。
薪火的處境相當危急了。
只是他依舊驚訝,不愧是最頂列的存在,空月女神、月光的執掌者、黑夜的主宰者,月主閣下。
事實上,早在多年前,就有古神覬覦薪火了——薪火培養強者的數量太快,持有某些珍貴寶物也不是什麼大秘密——而這些覬覦目光,月主給擋了下來。
凝滯的空間,流轉的時間,都不過是月主影響下,稍稍變化的現實。
只不過她們想以權柄作舟,快速穿行於‘無’的宇宙之外,拿了聖庭那件寶物也是雞肋。
“第十境?”
可能,薪火僅僅創立了數千年?
並且因爲薪火的領袖一直處在高速進步中,心態很年輕化,同樣信心十足。
是的,她月主一眼就看出,薪火組織非常年輕。
她猜得出來,剛剛伊玥露曦在傳訊,她並不在意。
她皺眉,又舒張開來。
第十境存在,每多執掌一點權柄,擁有的偉力,就是天壤之別。
可能是月主不知情,也可能是不願意說。
但明明此刻正值白晝。
“數萬年前,坎德拉帝國就創造了些許奇蹟。數萬年後,薪火也妄圖創造奇蹟。”
呃,一人一古神。
但沒有機會啊。
“有勞月主費心,但我、我們從來沒有拋棄其他人的打算,至於懷有惡念的古老者……”
她淡淡開口,空間便爲之凝滯,天地間僅剩下從窗外照落下來的月光。
但即便如此,
“爾薪火如今已經處在漩渦當中,閣下確有不弱力量,但又能夠守護住多少綠洲呢?儘早做打算,纔是明智之舉。”
月主輕哼,倒是好大口氣。
這位導師,彷彿這麼對她宣言。
……
至少今天,他已經從這位月主口中,獲得不少隱秘。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沒有什麼是無法戰勝的,這,就是我們的信念。”
遠有邪神籠罩。
薪火導師,遠比她想象中更強。三年前的古老盟會,她也遠遠觀察過幾眼,怎麼當時就沒發現呢?
是因爲盟會上,到來的都不是本尊嗎?
客廳內,
自伊玥露曦離開後,氣氛便漸漸微妙起來。
“只要你願意,你可以帶上幾個親近的人類,可以讓他們生活在行宮類詭器中。還有薪火,薪火當中的高位境如果想跟上來,吾也可以賦予他們這一資格。”
半響,她緊緊擰着的眉頭,微微鬆開。
但伊玥露曦這個時候,並沒有太多擔憂情緒,她只是欲言又止,張了張嘴。
她亦彷彿看到了一個人、一羣人,站在高山的絕巔,直面蒼茫的黑暗。
月主倒有些驚訝了。
他肯定的是,自己不及。
月主張了張嘴,諷刺的話、不屑的話、勸誡的話,她一句也說不出。
“本尊要帶走伊玥露曦,有什麼條件,你開吧。”
方遊能咋辦,當然是歡迎她咯。
伊玥露曦皺眉,甭管有沒有證據,她想了想還是將這一情況,告訴導師。
受傷之際,她也不想進行任何比較激烈的戰鬥了。
聖庭那件寶物,她都有些眼饞。
無處不在!
“等吧,再等一會兒,等到伊玥露曦明白薪火處境很不安穩,她就會改變想法。”
但她似乎記不太清,那時候的事了。
伊玥露曦嘴巴微張,很是驚訝。
方遊從這雙明媚眼眸內,看到了海,海一樣的權柄力量。
她的威懾力已經大大下滑,別說跟她同級的古神了,就是次一級次兩級的小神靈,可能也不怎麼賣她面子了。
但她多了一絲絲耐心。
還是當時這尊導師閣下,刻意藏拙?
她承認她小覷了。
再低,就是累贅了。
天已經暗下,綠洲外的天穹暗沉,沒有一絲微光。
方遊駐足山巔,靜靜凝望着。
一束光艱難地刺破黑暗,灑落大地。
那就是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