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弒神了?”
“我們……沒有弒神。”
古老者們先是振奮、激動,接着又變得茫然,再之後是困惑、失落、頹然。
生靈之軀,果然不可能弒神。
能夠誅殺一尊邪神的,只可能是另外一尊不可名狀之邪神。
僅有大日神尊、月主、大地之主等寥寥幾位存在,皺着眉,隱約覺得違和,但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究竟哪裡不對?
晦暗之影,的確是隕落在了扭曲黑河手中。
“是啊,有哪裡不對呢?”伊洛希思考,伊洛希放棄思考。
“不對,當然不對”安見幽呢喃,眼眸中映照着幽冥世界,世界又倒映出過去歷史。
相比之下,祂對人類的仇恨,不重要。
“弒神之戰不可能如預期一樣發展,何況,我們對於邪神的瞭解,太少太少,僅有被斬去歷史中的破碎信息。”
歷史破碎又歸一。
只是,
他穿過灰霧,攀登至灰霧之上。
他還是微微攥住拳頭。
有古老者歡呼、振奮,喜極而泣。
“不過,扭曲黑河想撥弄時間也會受到種種限制,祂並不能改變太多,不然,沒必要等到我們弒殺晦暗之影,纔去篡改。”
晉升之後,扭曲黑河更強了,一旦祂繼續斬殺慾望之母,再汲取一股力量,祂將滾雪球一樣地變強,到時候很可能猩紅之月、極夜冥主、舊日黃昏三尊聯手,也會被祂輕易地擊殺吞噬。
無限空間碎了。
黑夜還很漫長,但至少,已經出現了一縷曙光。
不過,不論猩紅之月還是扭曲黑河,都非常有默契地,讓自家侍者、眷者攻擊人類綠洲。
哪怕,只有一瞬。
亦有一尊尊龐然大物,從黑河中涉水走出,發出咆哮。
綠洲城牆天光大綻,倒映着無數宏偉城池、車水馬龍。
而如他預料的那樣,篡改時間線並搶先誅殺了晦暗之影后,扭曲黑河的力量正在飛速增強。
猩紅之月早在另一尊邪神體內,埋下了後手。
但只有自身都控制不了的焚世之火,纔有資格朝着邪神發出最強一擊。
大日神尊、月主、大地之主等古老者,也有些咬了咬牙跟隨。不過,他們很快色變,失去了綠洲城牆的庇護,他們很快就被邪神的大恐怖支配。
他抽出其中一縷,浩浩蕩蕩如同奔騰江河的信念力量,熊熊燃燒起來。
世界之花綻開。
“焚燒殆盡吧——”
……
世界之花在悄然綻放。
灰霧之上的黑河似猶豫了會,還是往舊日黃昏涌去。
慾望、繁衍、生命……
扭曲黑河這尊邪神,完全不理睬他們這些渺小生靈,正在專心致志擊殺、吞噬慾望之母。
“我們並沒有完全失敗。”
慾望之母,快撐不住了。
時間之潮的前端,方遊身影漸漸模糊,似浪潮下就要傾覆的小舟。
浩瀚、概念意義上無窮盡的濤濤黑河,也被豁然斬開。
這種可能性,他依舊模擬過了。
再糟糕,能有邪神們擯棄前嫌,全力出手對付他們人類糟糕嗎?
何況,通過誅殺慾望之母,他獲得了至關重要的線索。
方遊倒退數萬裡,神軀開裂,滲出了血。
邪神的力量乃是永恆存在,他以世界之力爲矛,固然有資格誅殺一尊邪神,卻無法真正抹去這一力量。
能夠弒神,破開漫漫黑夜嗎?
方遊也沒有把握,真的一點都沒有。
但,命運之矛定住了因果。
弒神,不能抹去慾望之母的力量,他確實有些失望,但也並未完全超出預估。
一次又一次,他們以爲看到了希望,可轉眼間就發現這希望只是夢幻泡影,一戳即碎。他們的面前仍然、永遠只有絕望!
這該死的世界!
扭曲黑河、猩紅之月、舊日黃昏、極夜冥主……
祂第一次,對螻蟻一樣的生靈憤怒了。黑色河浪滾滾,將時間都沖刷得褪色。
那是來自扭曲黑河的憤怒。
邪神還剩三尊。
在神諭下,兩個陣營的強者竟是罕見地合作起來。
轟——
坎德拉十八件弒神兵器,爲何一件件都破損,甚至連塊殘片都沒留下,就是因爲,在弒神之時,這些兵器多是以自身完全毀壞爲代價,發出極致一擊。
之前,他們固然對邪神不夠了解,但扭曲黑河也並不清楚他們人類能夠弒神,這纔給了他們機會。不然,扭曲黑河不會給他們機會,祂篡改時間線誅殺吞噬晦暗之影,必然是要付出一些代價。
難以形容信念之劍斬落,一尊尊邪神侍者、眷者,宛如冰雪消融。
安見幽笑着,難掩喜悅。
“薪火相傳,人類永存,信念不朽。”
但許是猩紅之月此前受傷較重,拼殺下還是黑河拔得頭籌,滔天的黑色水浪已經將那輪不可名狀的舊日包裹。
……
億萬萬的信念之力作爲薪柴燃燒,迸發出的無窮偉力化作了一柄劍,貫穿一切的光之劍。
嘭——
而黑河陣營的眷者、僕從,正自四面八方趕來。
故而,祂在等。
但有些事情必須去拼,拼了,才能攥住黑暗中那唯一的光。
時間定格了。
天上、地下,盡是黑暗。
安見幽、黑刀等人相繼跟上。
黑河覆蓋於之前。
它們迫不及待!
只是,
同時,方柳伊也抓住被焚燒、破開的黑色河浪,朝慾望之母體內種下世界之花。
如果說之前,自己集權柄之力還能勉強同這尊邪神周旋片刻,那現在,他擋不住幾招。
他們依稀望見了歷史。
祂,隕落了。
屬於慾望之母的概念,正在消失。
直至,恢復原初邪神的位格。
“有了準備,防範扭曲黑河再一次篡改歷史,不算困難,真正困難的是……”
猩紅之月、扭曲黑河都想要吞噬舊日黃昏。
“猩紅之月、扭曲黑河確實更強,但祂們依舊只是邪神。”
域場的範圍不大,相較於籠罩整個蒼穹的邪神災景,世界域場就像芝麻粒一樣。
祂篡改之時,‘晦暗之影’的隕落已經是既定事實,祂只是篡改了很小的一部分歷史,將擊殺者從方柳伊更改爲祂本尊。
剎那間,方遊壓力倍增,體內一個個細胞微粒好似要活過來,要生出自己的意志一樣。
渺小、微弱、毫不起眼。
因爲整個無垠空間都充斥着滅世之火,伊洛希控制不住。
忽地,
他祭出戰鬥之塔,將這件至寶當作舟船,駕馭着迅速後退。
灰霧之上。
灰霧之上,邪神之間的拼殺已經越發兇狠。
一條歷史已經定格。
界主之手微微開裂,方遊有些心疼,若非他本身就執掌了大多數權柄,擁有通天偉力,否則,他拼盡界主之手的全部力量,可能都做不到斬滅慾望之母的瀕死之軀。
世界之花,開!
若誅殺者是邪神,祂將在瞬息間,吞噬另外一股邪神力量。
而此時,猩紅之月拼着付出代價,斬殺併吞噬了邪神·極夜冥主。
迎着無數雙目光,她嘴角揚起,放肆地笑,但她眼眸深處是極致的認真,和孤注一擲。
“我們經過奮勇拼殺,在付出諸多代價後,終於誅殺了邪神,還詭界一個天日。我們戰勝了大劫!”
被滾滾黑色浪濤不斷沖刷的粉色母樹,更是如同風中飄揚的殘燭,隨時都可能熄滅。
黑色河水漫過桃紅色母樹。
億萬萬的空間漣漪,猛地蔓延開來,其內,灼紅的火光透出了空間壁壘,撞碎了無限空間爆發。
但下一刻,超越世間一切的火焰,自崩碎的空間內爆發,衝開黯淡的時間。
“這是不朽的信念。”
方遊穩住神軀,離開綠洲城牆的庇護範圍,一步步往上走去。
黑河當中,傳出了低沉、嘶啞的咆哮聲。
但在通往原初邪神這條道路上,領先的仍然是扭曲黑河。
但大日神尊、月主等大偉力者面色依舊凝重。弒神者,是誰?
慾望之母隕落後留下的力量分作五道,猩紅之月等邪神各得一道。
人生來就要有目標。
晦暗之影已經隕落,而慾望之母也即將被弒殺。
“至少,我們做到了真正誅殺一尊邪神。”
“到我登場的時候了!”
“#####!”
想到這裡,方遊不退反進,他要虎口奪食,從扭曲黑河口中搶下慾望之母。
伊洛希暈了過去,被安見幽攙扶着送入幽冥世界。
“咔嚓——”
紅月上面出現了道道裂痕,而黑河內亦有多處河道枯竭。
“但人類傳承了千代萬代,匯聚在一起的信念又非常偉大。”
只是!
方遊並非只是安慰其他人。
當——
有黑雨落下,有紅月升空。
時光顛倒。
虎口奪食,讓扭曲黑河真正憤怒,祂的目光已然落在方遊身上。
方遊身後光輪撐開。
以生靈之軀,弒殺邪神·慾望之母,這就是果!
因果命運之矛回到手裡,方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
祂亦晉升了。
弒神之.輝光!
意外,一點都不意外。
方遊戴着界主之手,其上,一枚又一枚世界寶石亮起。
“人類的信念非常渺小。”
大日神尊、月主等幾位也依稀看明白了這點,他們面容苦澀。
信念之光並不能長存,但這三天三夜,方遊匯聚起宛如無垠大海一樣的信念之力,這些力量鋪開,就像海平面綻放着萬丈的華光。
但方導師說的沒錯,能夠誅殺一尊,就有可能誅殺第二尊。
她是最強!
以赤色技能無限之門完全毀壞爲代價,橙紅色火焰迅速撲開,蔓延半個詭界!
黑河身上,也盡是燃之不盡的焚世之焰。
這是衆生靈的信念,它們早就渴望破開着漫漫的黑夜了。
斬得時間崩止。
方遊依然發現了力量的潮涌。
“這就是邪神的力量嗎?”她攥緊了拳。
那是伊洛希。
有人影搏擊長空。
世界之矛貫穿!因果之矛誅殺!
而在沒有邪神鉗制的情況下,他們想要虎口奪食,這難於上九天!
這種情況下,不要說逆伐邪神了,就是維持自身狀態,都顯得困難。
誰吞噬了舊日黃昏,誰就能主宰一切。
略過他後,祂的目光短暫於世界之樹上面停留,又匯聚至慾望之母身上。
若誅殺者,是邪神之外的普通生靈,這股力量就會……
他望着宛如盤踞在宇宙之上巨蛇的黑色大河,微微嘆息。
他們還是沒能弒神!
一內、一外,兩輪紅月將黑河夾在了中間。
遠處,是猩紅之月,祂仍在壓制着極夜冥主和舊日黃昏。許是見到扭曲黑河領先,蒼穹上的紅月更瘋狂了,好似長出了無數紅毛,叫人發寒。
濤濤的黑河遮蔽了大半蒼穹,就連遠方的紅月都被擠佔。
扭曲黑河也不願意承受,篡改時間誅殺一尊‘神’帶來的反噬。
“扭曲黑河擁有篡改時間線的可怕能力,且祂的位格遠在我之上,祂已經改變並定格下來的歷史,我無法再進行更改。”
灰霧之上,那棵不可名的詭異桃紅色母樹,正緩緩崩解。
這件跟曾經完整形態已經有着許多不同的弒神兵器,終於在數萬年後的今天,綻放出自己的輝光。
信念之光,不屈之光。
“這是大勝!屬於我們生靈的大勝!!”
一位位古老者施展出來,無比磅礴的法則攻擊,在無盡的黑河面前彷彿只是一塊塊小石子,投入河水中濺起了一些水花,但,也僅僅只能濺起些水花。
但還有光。
斬得大域盡碎。
“意外,果然又出現了。”
不到最後,不能放棄。
古老的紅月、蒼茫的黑河發出轟鳴,亦或是悲鳴。
“生命之樹,投影。”
但域場的籠罩便將邪神影響、污穢衝擊給排斥開去,讓衆人有了可以一戰的機會。
但看到面色依舊沒有變化,彷彿一切都沒有超出預料的薪火導師,他們又重拾起一些戰鬥之心。
一條歷史正在淡化。
不過扭曲黑河的目光,並未落在他身上。
而現在……
方遊撐開赤色技能生命之樹,以此爲錨點,牽引世界之樹的力量,輻射開一個純白色的世界域場。
四散,並均衡地涌入其祂邪神體內。
她的目標是站在世界之巔,登上最強之位。
黑刀默然不語,只是緊了緊刀柄,凝視着那尊不可名黑河。
慾望之母隕落,桃紅色母樹完全消失,半點痕跡都沒有留下。
祂的力量,已經不弱於扭曲黑河。
“我們該撤了!”
舊日黃昏內部,也出現了一輪紅月,彷彿套娃一樣地,將之染紅。
權柄·萬千光輪·億萬信念之力!
“斬——”
歷史的主要節點,即晦暗之影隕落這一大事記,並未改變。
“這是勇氣的讚歌。”
黑刀面罩下的嘴角,似乎也揚起笑容。
“我們勝了?”
方遊呢喃着,望向了窗外。
夜空下,一輪紅月高懸,妖異得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