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回

傅家利答應儘快說服家人,希望能在大年初一那天辦妥所有手續。他比冷小眉急得多,因爲傅叔的情況很不樂觀。

所以,冷小眉暫時不能離開魔都去找林鋒,得在家裡等消息。

從醫院回來,冷小眉躲在自己的書房裡一直沒出來。她蜷縮在一張會轉動的藤椅裡,目光呆呆地望着窗外。

林鋒一直沒消息,不代表他就是遇到危險了!當然,也可能正在危難當中。問題是她不知道他是哪一種,卻明確知道傅叔此刻危在旦夕!

如果她執意去找吉凶未卜情況不明的林鋒,對傅叔見死不救,萬一林鋒只是有事耽擱了,可傅叔卻死了,她將不知如何面對自己。沒心沒肺的話,她日後會好過些。但她不是那種人,所以她的未來必定痛苦萬分。

而且,那樣的她生活在這裡等於給老爸臉上抹黑了!她會自怨自艾覺得沒臉見人,然後自己找個角落孤獨地痛苦一生……可能她想太多了!但她不希望這種悲慘淒涼的結局發生在自己的身上。

更何況,當初老爸病難時,她是有感應的,不但心痛,十隻手指的指甲彷彿被生生剝掉似地痛得直打冷顫!可這次她一點感應也沒有,說明老爸應該還好好的。

不管事實如何,現在的她只能憑着自己那點不太靈光的直覺,來做出選擇。

但是,如果林鋒正處在危難當中……

王虎站在門外往裡邊瞧了一眼,看到那個窩在轉椅裡徐徐搖晃轉圈的身影,不禁搖頭輕嘆。他沒打擾她,而是悄悄打電話讓張大漢送餐過來。沒辦法,他不懂做菜。又不敢走開。

一來怕大侄女一時想不開偷溜了,二來……不知怎的,不想讓她一人孤伶伶地呆在這棟屋子裡。即使一人一層樓,至少他在這裡添了一份人氣。至於他家裡,他以前也曾在新春出任務,不差這一年,家人也很體諒。所有他就安心地呆在兄弟家過年了。

夜幕來臨。這個除夕之夜,除了冷小眉過得不安,還有一戶人家也正處在狂風暴雨間——

“什麼?!要爸的一半財產?!她做夢?!讓她去死吧!!”一個女子尖銳的嗓音彷彿能刺破陰沉的夜空。

老大夫婦也在凌亂當中。傅家順牽強地扯了扯嘴角,一副哭笑不得的表情,“呃,小弟。你想清楚了沒有?畢竟她只是一名神棍,不是神醫。我們這樣做,會不會太冒險了?”他們兄弟倆一個是教師,一個是公職人員,高知識分子聽信一個神棍的話……會不會太墮落了?!

老大媳婦王鳳娟馬上附和。音量微揚,“是呀!萬一爸……萬一什麼的話,咱們可什麼都沒有了。她還白得三千塊……”見婆婆怒目以對,她立即像被刺破的氣球。整個人的氣勢軟了下來,低聲呢喃,“反正我覺得她不可信!”

傅姨神色冷淡地掃了三個兒女一眼,垂下眼瞼輕聲道,“老二,我同意小眉說的,不光是你爸的,還有我的私房錢也一起捐出去。你認識的人多,能不能儘快把事情辦妥?還有,”她不捨地想了想,然後堅決地擡起頭來,“我想把老宅也賣了……”

“媽?!!——”傅家悅渾身一顫,又是一聲尖叫。

“你閉嘴!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傅姨怒聲喝斥。她現在對這個打小就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寶貝女兒徹底地失望了!自從知道冷小眉還有辦法之後,她都懶得跟女兒計較換手繩的事。她決定了,只要老頭子能跨過這一關,這閨女就當嫁到天邊去了,絕對不准她再踏入家中半步。

至少在老頭子有生之年內,不能再讓她回來禍害他。

傅家悅見老孃真的生氣了,一時之間也不敢怎麼樣,只好暗惱賭氣坐到一邊去。

老二傅家利與自己媳婦對視一眼,媳婦洪婷朝他溫婉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不禁握住她的手,朝她溫柔地笑了笑,然後對一身孤寂落寞的老母親說,“媽,老宅是國家分配給您和爸的,賣不得。我跟婷婷商量過了,把我們的房子賣掉。媽,日後我們又得回來麻煩您照顧了。”

二兒子的話,令堅強的傅姨忍不住哽咽出聲,淚水奪眶而出。她忍不住拉過二兒子的手,一邊拉着二兒媳的,望着兩人泣不成聲。

傅家利見老母親這樣子,心中更加愧疚,他們這些做兒女的實在太不孝了!在老父癱瘓無感時,他們自私地打着不讓老太太煩的旗號搬了出去,讓老太太一人面對這一室清冷,與面對植物人般的老伴……他們這些當兒女的當初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能做出這種自私自利的事來?

“媽……對不起!一直讓您受累了!”傅家利聲音微顫,閉上眼,臉上滑下滾燙滾燙的兩行熱淚。

傅姨只是一個勁地搖頭,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老大傅家順看見母親與兄弟這樣,不知怎的,心裡像被嚴重堵塞,有一種連氣都喘不過來的感覺。

一時衝動,他也伸出手來握住母親與兄弟的手,果斷開口,“媽,我們的房子也捐了吧!我們都搬回來!”

他媳婦王鳳娟大驚失色,下意識地一把握着他另一隻手失聲尖叫想阻止,“不……”但見丈夫有史以來第一次氣勢高漲地朝她厲眼一瞪,她馬上萎了,聲音無精打采,“……行吧。”

傅姨見狀哭得更加厲害了!她什麼話都沒說,只一個勁地衝兩個兒子兒媳婦點頭。

見婆婆這樣,洪婷坐到她身旁摟着輕拍安慰。而王鳳娟不知爲何心裡一酸,哪怕對丈夫擅自作主賣房有諸多不滿,此刻也暫時消停了,產生一絲心甘情願的念頭。不過她轉念一想,反正自己孃家有錢。等公公好了,她回頭找爸媽再買一棟新的!

這麼一想,她心裡再無芥蒂,也坐到婆婆身邊好言勸慰着。

“不行!我堅決反對把爸媽的財產捐出去!憑什麼呀?!就憑一騙子的話就把爸媽的財產捐了?!”剩下唯一一個不省心的,傅家悅跳將起來怒氣沖天地指着兩位兄長,“你們在這兒扮什麼孝子?別以爲我不知道打什麼鬼主意,還不是想趁機從中撈點好處?!告訴你們。爸媽的財產我也有份!我有權利反對!所以你們不能亂來。除非把我那份拿出來,其餘隨你們的便!”一羣敗家子們!

“你放屁!”饒是再好脾氣的傅家利,也被小妹氣得七竅生煙。猛地站起來朝她怒吼,“既然你說爸媽的財產你有份,那爸媽你也有份!爸現在病重需要錢,你必須拿一部分出來醫治!拿錢來!”想得到就必須先付出!他這小妹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突然變臉的兄長神情有點扭曲。傅家悅心中怯了下。但一想到父母肯定攢有不少的財產,於是又壯起膽子來。牙尖嘴利道,“給什麼錢?爸受的是工傷,有國家賠償醫治,憑什麼要我拿錢?”

見小妹如此自私沒臉。傅家利簡直是氣得沒法,“上次爸爲了接寧寧半路被車撞了,所有費用都是我和大哥掏的。你一分錢都沒掏過!既然你要算帳,那就先把那次的費用算清了再說!我和大哥一共出180萬左右。就個整數,三人分攤每人60萬!你先把錢拿來,然後我們再分你爸媽的財產!”

“我呸!你想得美!那次是爸自己不小心纔出的事,能怪得了我?再說了,那事已經過去那麼久了,再提有什麼意思?!呵,虧你還是我哥!有你這麼坑害自己妹妹的嗎?告訴你,別想着岔開話題,咱們只說現在的!”傅家悅翻着白眼,掀着嘴皮子嚷道。

對於這種沒臉沒皮的妹妹,傅家利已經不知該怎麼說纔好。

“行了,家利,別跟她多說了。”傅姨這次倒顯得很冷靜,可能習慣了。她控制好情緒後,招招手讓兒子坐下,然後擡頭盯着女兒,“傅家悅,你說得不錯,我和你爸的財產確實有你的份……”

傅家悅心中一喜,頓時笑開了臉,“還是媽疼我,嘻嘻。”笑着便想推開二嫂自己貼到親媽身邊,卻被傅姨用力推開,她一愣。

“可你爸媽我們還沒死,所以這些財產仍然是我們的,我跟你爸想怎麼用就怎麼用。”傅姨淡定地扔下一顆炸彈,爾後不理她,直接對兩個兒子說,“家順,家利,你們馬上去事情辦妥,這事比較急。還有,你們出去的時候,順便把傅家悅帶走,日後不管什麼事,都別讓她再進來。我跟你們的爸不求她孝順,只是不想再見到她。”

“媽——?!”傅家悅再一次氣憤尖叫。

傅姨不理她,繼續對傅家利說,“她若去找小眉麻煩,你就直接找趙寶安麻煩。小眉少一根汗毛,趙寶安就得少兩根。家利,你聽清楚了嗎?”

“好,”傅家利蹲下身來,向母親保證,“媽,您放心,這事我會辦妥當的,保證不讓任何人去打擾冷小姐。”

傅姨點點頭嗯了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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