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李路由房門底下的縫隙裡透着光,依然安安靜靜地。
手機嗡嗡作響地震動着,動靜格外的引人注意。
李路由半睡半醒間接了電話,那邊卻沒有了說話的聲音。
“再和我玩姿勢不對,起牀重睡的惡作劇,等放完假我就讓你們以後永遠保持同一個姿勢,不需要起牀重睡了。”
李路由打着哈欠威脅,在他剛剛搬出來的時候,孫彥青最喜歡玩這個,半夜打電話過來騷擾,企圖用這種低劣的手段逼李路由搬回寢室。
“李路由……是我……”
聲音有些怯怯弱弱的,透着點不好意思的味道。
“誰?”
李路由一時間沒有想起來。
“安知水。”
“哦……”李路由隨口應了一聲,然後來精神了,坐直了身體:“班長?”
李路由沒有想到安知水會半夜三更打電話給他,看了看時間,一點多了。
“嗯,你睡了嗎?”安知水明知故問,她也不知道自己給李路由打電話有什麼事情。
“有什麼事情嗎?”李路由沒有回答,安知水沒事不可能給他打電話,更何況還是半夜三更的,所以想抓緊時間。
“沒有,我在不丹玩……”
“哦,什麼時候回來?記得給同學們帶禮物啊。”李路由躺了下來,閉着眼睛和安知水打電話。
“好吧,帶什麼啊?”安知水顯然沒有想過,她還不懂得收買人心,如果是一般人,給全班同學帶禮物這種事情有些太誇張,可是安知水這種經濟實力,算不得什麼,小小的花費一點用於改善人際關係完全是值得的,但是她不會自己去想到這些。
“隨便吧,什麼特產,手工藝品,小東西,有特色就行了,普普通通的東西,太貴了的就沒有必要……就是那些幾塊錢,十幾塊錢的東西。”李路由給她建議。
“你想要什麼禮物?”頓了一頓,安知水猶猶豫豫地問他。
“嗯……我想想啊,你和雪豹的合影怎麼樣?”安南秀的MACPRO就是默認的雪豹壁紙,李路由覺得特好看。
“啊!”安知水覺得李路由的要求好過份,“我要是被雪豹吃了怎麼辦?”
“你就先告訴雪豹,說自己是臭的,不好吃。”
“你纔是臭的,臭李路由!”安知水都沒有發現自己的語氣裡有些嬌嗔的意味。
“那你和雪山的合影吧,是珠穆朗瑪峰嗎?”李路由只聽得她在罵自己,畢竟是國際長途,不要指望聯通在這方面處理的多好,語氣什麼的是比較難分辨的。
不丹是個旅遊的好地方,但並不是個特吸引人關注的國家,作爲中國這種龐然大物國家的人民,李路由對於不丹沒有存在感是很正常的,珠穆朗瑪峰不小,在尼泊爾境內,在不丹說不定也能看到。
“不知道啊。”安知水也不清楚,“我們要去的虎穴寺是在珠穆拉里山,比珠穆朗瑪峰的海拔低一些……你要我和雪山的合影幹嘛啊?”
居然問自己要相片,安知水貼着電話的臉頰有些熱熱的,還好他看不見,儘量讓自己的聲音正常一點。
“看看風景,看看你拍照的時候是很開心呢,還是很不開心,我就知道不丹好不好玩了。”李路由覺得安知水和大雪山應該是很搭配的,都是常人可望不可即的。
“那好吧,我在酒店,梁朝偉和劉嘉玲結婚住的那個。我睡不着……翻電話本,我怕打給別人會生氣,就打給你了。”安知水覺得有必要說明一下自己打電話的原因,是沒有別的意思的。
“我在你心裡邊果然是個好人啊,怕別人生氣,就不怕我生氣了。好人真是沒法做。”李路由埋怨着。
安知水在那邊捂着嘴笑了好一會,感覺到了自己心裡邊李路由真的是有些不同的,是因爲像他所說的,他是個好人吧。
其實安知水也不確定李路由算不算真正的好人,因爲他都會偷偷地看她的腳,但他肯定不是壞人,安知水覺得他最主要的是待人相處很好,脾氣和性格都很好,又不是濫好人。
“國慶節你出去玩嗎?”過了一陣,聽着電話那邊靜悄悄的,安知水又問他,她覺得自己和李路由的關係還沒有到格外要好的朋友的階段,打電話的時候如果話題中斷,就會感到尷尬和不自然。
“我妹妹放假了,明天我要帶她回老家看看,其實還是幹活,打掃衛生。”李路由沒有安知水那麼好命,國慶放假都可以出國玩。
“要幫忙嗎?家裡請了傭人的,國慶節我們不在家,她也沒有事情做。”安知水覺得樂於助人是不需要很多理由的,更何況她覺得李路由國慶節還要幹活,挺可憐的。
“謝謝,不過還是算了。你家傭人也要放假啊,你不能剝奪人家的正常假期啊,否則小心人家多問你要加班費,還控告你是黑心老闆。”安知水肯定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估計家務活根本沒有幹過,李路由看了看自己的小房子,還是租來的,心裡鬱郁的。
安知水笑了笑,覺得李路由情緒有些不高,打算掛電話了。
“你怎麼想去不丹了?”李路由這時候其實完全清醒過來了,見她也睡不着,打算和她多聊一會。
“我和我爸一起來的,他有個朋友是不丹的土皇帝……這個朋友是我爸小時候就認識了的朋友。”安知水補充一下,這個意思就是說不是生意上的朋友,所以她爸爸朋友很有錢和她爸爸有沒有錢是沒有直接聯繫的,“他的那個朋友比不丹真正的皇帝還有錢,有個上萬人的大工廠在這裡,我爸覺得來這裡玩會挺安全的,我們就來了。”
“比不丹皇帝還有錢啊,真厲害。”李路由嘖嘖感嘆,不丹再小,也是個國家啊,上萬人的工廠,那事業肯定小不了。
“其實也不算什麼,不丹的國內生產總值才十來億美金。”安知水不經意地說道,“不過他的工廠在不丹很厲害,因爲不丹總共才七十萬人。”
那確實是不丹的土皇帝了,一個國家七十分之一的人爲他打工,不丹又不像中國這樣漸漸地以一家三口爲主了,這麼算下來他對不丹至少十分之一以上的家庭有直接影響力了,更不用說依附他工廠做生意的其他人了。
十來億美金居然不算什麼,安知水顯然沒有想到她以爲很正常的評價,讓她的身家在李路由心中又拔高了一個層次,李路由纔不會像她想的那樣傻傻地以爲他爸的朋友這麼有錢,並不代表着他爸也這麼有錢。小時候的朋友確實有感情很不錯的,但是最現實的卻是大家必須還是有相近的層次和交往圈子,纔有可能繼續親密下去,否則遲早會疏遠甚至不相往來。
這對於李路由來說是不需要多解釋的問題,但是安知水顯然不懂。
國內有沒有什麼姓安的大富豪啊,要不要上網查一下?李路由還是打住了這個念頭,日後如果和安知水接觸的更多了,遲早會知道,她現在不想說,自己倒是不必要刻意去打聽人家家境,那樣感覺很不好。
安知水開始和李路由說在不丹的趣聞,什麼不丹的治安非常好啦,有個陪同的工作人員錢包掉了,都走過了半里地了,那工作人員回去撿,有個僧侶在錢包周圍畫了個圈就沒有人去撿了,等着他自己回去拿,還有什麼不丹1999年纔有電視,然後原來的香格里拉開始被外界污染了,現在的犯罪率相比以前還是要高了許多,還有她不願意去不丹的居民區,因爲他們居然在自己的房子上畫上很大很大的流氓的畫。
李路由不知道流氓的畫會是怎麼樣的,不過他隱約猜到可能是什麼生殖崇拜的圖形了。
聊着聊着,李路由才知道安知水不止理論指導工作和批評教育工作做的好,煲電話粥也很厲害,絕大多數時間都是他在聽,她在不停地說,聊着聊着,他都已經睡着了,好一會安知水才發覺,然後偷偷地掛斷了電話。
李路由再睡覺就比較沉了,但是當晨光落滿了天空,開始溢進房間裡時,他還是迷迷糊糊地睜了睜眼睛,然後就感覺被子被掀開,一個溫溫熱熱的身子往他的被窩裡鑽。
“李子,這麼大了,不許鑽被窩了。”李路由閉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說道,然後就感覺自己的手臂被拉開,清淡好聞的髮絲香味充滿了鼻腔,他的手臂就成了枕頭。
李子小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和李路由睡一個被窩的,當李路由漸漸長大了,不可抑制地像其他小男孩一樣迷茫於男女區別,並且對異性產生一些好奇的時候,他就和李子分開睡覺了,只是李子一如既往地要和哥哥一起洗澡,一起睡覺,李路由終究習以爲常沒有怎麼在意了,依然很隨意地和妹妹親密着,直到她自己知道害羞了,自己一個人乖乖洗澡睡覺。
不過兩兄妹相依爲命,終究只有哥哥纔是妹妹最後的依靠,最值得信任的人,安全感也來自於哥哥,李子很多時候感覺傷心了,覺得自己可憐了,又或者是天黑黑地害怕打雷閃電,看了鬼故事什麼的時候,依然會跑到李路由懷裡去尋求安慰,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畢竟她不像別的孩子那樣,可以隨時找爸爸媽媽撒嬌,讓爸爸媽媽在牀邊保護着。
她只有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