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着忐忑的心情,我開車到了飛雅。回到這個熟識的公司,我心裡有股無法表達的情感,有喜好的方面,亦有厭惡的方面。飛雅是我的起點,同時亦是孫魔女的起點,但我們都在這裡栽了大跟斗。尤其是我,苦難都從這裡埋下禍根,一切都從這裡開始,雖然今天的我活得還算滋潤,可是我仍然對飛雅無法真正喜好起來。
和我相反,孫魔女對這裡的一切一如既往,感情深厚。無論是在藍貓,還是在溫州,抑或在曼喬,孫魔女都是一副流浪者,打游擊的心態,她……只有在飛雅纔不流浪。她對飛雅的感情是一種對家一樣的感情,現在她回來是要回家,是要拿回飛雅嗎?我有點擔心。
“你好,請問找誰?”大堂的前臺問,一個小姑娘,皮膚很白,聲音甜膩,笑容可親,讓人看了很舒服。
“哦,我等人。”我指了指休息區,“我到那邊的沙發坐坐就可以了!”
前臺哦了一聲,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獨自在休息區坐着,注意着進進出出的員工與到訪的客戶。
老實說,在飛雅這麼久我第一次坐大堂休息區的沙發,大堂沙發是給來訪訪客準備的產物,經理級別以下的員工絕對禁止坐,這是當初孫魔女定下的規矩,我估計保留了下來吧,甚至許多過去孫魔女定下的規矩都保留了下來。雖然有時候孫魔女定的一些規矩很惹人非議,尤其對小職員而言,作爲小職員當時的我就沒少咀咒她,覺得她待人嚴重不公,把小職員不當人看當狗看。但是當我自己到了那種高度再往下俯視,我又覺得孫魔女定下的規矩是非常必要、正確。作爲一個領導,孫魔女的水平絕對超一流,鐵腕,眼光獨到,深謀遠慮。至於公與不公,定規矩考慮的不是這些問題,試問這個世界有多少事情是公平的?公道從來都只在人心,不在人世。
其實我可以上去辦公室,應該許多人我還是認識的,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沒上去,感覺有點怪,不自在。
抽了一根菸的時間,孫魔女到了,三個人,那天我在不夜天大酒店裡看見的她的助理,還有一個是我的老熟人,王律師,這個死老色鬼。
“李總,好久不見。”王律師笑呵呵道。
“是好久不見了!”我也呵呵笑着,“我天天到黃泥崗就沒看見過你。”
“我去外地剛回來。”
“要聊天工作完以後你們再找個時間聊,現在是工作時間。”孫魔女冷冷地擠出一句話。
我和王律師頓時啞巴。
孫魔女的助理去按電梯,我們上了頂層的大會議
室。
“大會議半小時以後纔開始,現在我們先開個小會。”進了會議室坐好,孫魔女說。
“開什麼大會議?”我問,我有點糊塗,關我什麼事?
“上市用的是飛雅的名義,不是不夜天大酒店,我把所有我名下的公司都拼入了飛雅集團。”孫魔女說,“飛雅是陳佳的,陳佳……我問過她了,她讓我問你,如果你同意,我們就可以開始。”
“你那天不跟我說?”
“你同意不同意?”
我突然說不出話。
我同意嗎?不知道,如果我同意了,那麼飛雅……到底屬於陳佳還是屬於孫魔女?這不單單只是飛雅,還涉及許多生意,大華、藍貓、小王都包含其中,還有別的一些子公司。陳佳同意……她那是盲目同意,孫魔女說什麼她都不會有意見。
“你同意不同意?”孫魔女又問了一次。
“我不知道。”我坦白道,“既然陳佳都同意,按理說我也應該同意,但是……或者我先問你一個問題,魔女,上市後……飛雅屬於誰?”我……其實不太想問這個問題,我問出來表示我懷疑孫魔女,懷疑她想吞陳佳的飛雅……哎,不問卻不行,如果她真的想吞呢?當然她不是這樣的人,但這個事情……現在讓我看見的這是事實。
“屬於我。”孫魔女語調有點冷,她不高興了,“陳佳已經同意了,你只需說同意或不同意,別的問題……我不想跟你說。”
“要不要把天麟酒店、曼喬、怡香都拼進去?你自己做上市你的事情你幹嘛得拉上飛雅?”
“第一,救回飛雅,輔助飛雅迴歸正軌。第二,以最大的力量去賺錢。你滿意沒有?”孫魔女哼了聲,“你不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你那天不跟我說,你甚至不提起,你現在跟我說,你把我叫來這裡再說,我連個心理準備都沒有,如果我不同意……大家都白來了,整個計劃也失敗了,你這不是趕鴨子上架麼?”我有點生氣,真的,我說了我幫她,可是她仍然對我用計。
“你猜對了,我就是逼你。”孫魔女乾脆承認了!
我瞪着她,不說話,說不出話,不知道說什麼,她那麼幹脆承認了,故意氣我還是真的那麼想?哎,這個女人真的越來越奇怪。
“我看,我是不是該出去一下?”王律師說。
“不用。”孫魔女說,“坐着等,我也是,李總需要時間考慮。”說完,孫魔女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答案。
整個空間都凝固了,我們對視着,思考着、等待着,最後,我放棄了……
“隨便你吧,我不管了,反正是陳佳的。”我站起來,轉身走人,開了門,我又停下來,轉過身道,“魔女,陳佳她是對你最好的一個,她……我希望你不要欺負她。”
“你呢?你對我好嗎?你懷疑我,而且你欺負我欺
負的還少?”
我無言以對,走了出去,按電梯,離開飛雅,離開這個該死的地方。
往後的幾天,我沒再去黃泥崗,因爲孫魔女在黃泥崗,她開了一個現場的新聞發佈會,把上市消息高調地公佈出去,飛雅集團即將在香港上市。她這幾天都在忙這些事情吧,把所有企業都拼入到飛雅集團,包括黃泥崗,這原本就在她的名下,她愛怎麼弄就能怎麼弄,沒人敢幹涉。我聽陳才說這幾天她都非常累,日以繼夜研究和實施她的上市計劃,而且給人一種很倉促的感覺,其實這一點我也發現了,說做就做雷厲風行雖然是她一貫的風格,但這次未免走得快了一點,反正我覺得好奇怪,但我卻無法問她,問也沒用,她絕對不會告訴我。
又一個探訪日,我獨自去見陳佳,我是下午去的,避開了孫魔女,我不知道我爲什麼要避開她,就是有這個意識我需要避開,然後我就避開了……
我和陳佳聊了許多,直到獄警說時間到了要趕我走我才離開。我和陳佳聊的時候,我彷彿發泄搬把我心裡所有的不滿通通對陳佳傾吐了出來,其中大部份都是因爲孫魔女的,我不滿,我自己之前都沒有發現,原來我已經嚴重的不滿。陳佳……她沒有發表什麼意見,只是沉默,我說孫魔女的時候她沉默,我說冰姑姑的時候她也沉默,最後才說了一句,讓我放寬心,多諒解。
從看守所出來後,我又失去了方向,不知道要去什麼地方。我近來彷彿很浮躁,是那種很奇怪的彷彿沒有安全感一樣的煩躁。事實上我真的沒有安全感,除此之外我還感覺到空虛、寂寞,尤其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我經常醒了就無法再入睡,孤坐到天明。而且冰姑姑給我打電話的次數,一天天在減少,一次比一次短時間,有時候我纔剛接通說了幾句,算上沉默的時間大概兩分鐘不到就已經掛斷。掛斷以後想想,說的都是一些……很無厘頭的話,上個廁所就能把它忘記,再也想不起自己說過些什麼內容。
我感覺,一切都在飛速變化,是我所害怕的一種無法掌控的變化。
今天是星期六,是冰姑姑去蘇格蘭的第二十五天。這二十五天我過得迷迷糊糊,什麼有建設性的事情都沒幹成,發生在我身上的多數不是好事,不過今天時來運轉了,武頌告訴我陳佳那邊已經準備妥當,三天後可以出來。
兩個月,漫長的兩個月時間,陳佳失去了自由,現在她可以恢復自由了,我發現我竟然熱淚滿腔,繼而像個脆弱的小女人一樣哭個稀里嘩啦。
哭完了,我迫不及待打電話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我第一個給冰姑姑打,剛說幾句她就說要去告訴丁丁,然後飛快地掛斷了電話,她的理由好合理,但我總覺得她故意躲我。接下來我告訴陳才、告訴陸美美、告訴莫小煙、告訴袁琳,告訴丁少月以及丁少陽。紀若蘭,我打過她的電話,她關機,大白天關機,不知道她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