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入睡，我的心神重新變得焦躁起來，葉小妞今天的到來，除了讓我欣喜若狂，也讓我選擇性的暫時忘了明天即將要發生的事。
可天總是要亮的，我在牀上翻來覆去，聽到隔壁房間葉小妞那隱隱的呼吸聲，心裡總有種莫名的憂慮。
胡皮球說明天還要找上來，可葉小妞今天偏偏來了……明天看來要瞞着她才行，好像後院一般時候都有禁制吧？我們進到後院後，葉小妞應該不會知道發生什麼事纔對？
雄雞報曉，我在牀上賴了一會兒，沒有急着去洗漱，更沒有作死的去院子裡修煉天書，鬼知道那胡皮球會不會悄無聲息的就來了，一旦暴露了我的天書，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廚房方向傳來鍋瓦瓢盆的聲音，我老子已經在拾掇早飯了，葉小妞那裡也傳來窸窸窣窣的穿衣起牀聲，如果不考慮其他，這個早晨真的是和諧無比了。
我老子的手藝很不錯，葉小妞一頓飯就和我老子熟了，恭維聲不斷，弄的我都有點臉紅，這他孃的還是那個強勢的葉小妞麼？
吃過早餐，葉小妞去外面轉悠了，我和我老子則來到後院，仔細關上前後院的門以後，安靜等待胡皮球的到來。
“你放心，不會有太大的報應。”我老子顯然言不由衷，這不，竟然連煙槍都帶過來了，後院可是敬拜保家仙的地方啊。
早晨對於山中老仙們來說格外重要，清晨的時候，萬物復甦生機勃勃，它們則藉助這個大好時光吐納天地精純的精氣入體修煉，我們早早來這裡等候，不代表胡皮球也會這麼快的過來。
一直等到早晨徹底過去，我甚至都聽到前院轉悠回來的葉小妞疑惑呼喊我名字的聲音，這時我才感覺到身上一陣涼意，我知道胡皮球要來了。
陰風陣陣，在後院裡呼呼的到處刮，早晨的時候人的嗅覺什麼的都是一天中的最巔峰，我隱隱聞到後堂裡傳來一股極淡的狐臊味。
後堂的門被嘎吱推開，我大着膽子張望一下，這次胡皮球是隻身一人過來的。
“你們來了？很好，沒有讓老仙我等。”胡皮球說着很好，可那一張老臉沒有半點好的樣子，如此醜陋滑稽的小小身體上，自然的散放出一股戾氣。
我老爹在一邊是不敢言語的，當了一輩子的大仙，對老仙們的順從和畏懼是深入到骨髓裡的，行了個作揖禮節以後就在不遠處等着。
我沒有向這胡皮球行大禮的覺悟，即便是它要收拾我的今天。
那胡皮球也沒有拿這個事情說事：“老仙我和你老韓家結下過緣分是不假，但是已經足足守護過你們九代人，九代人做大仙，這是多大的福分？而且老仙保佑你老韓家從沒有大災大難，這幾百年也讓你們積累了常人想象不到的財富，人前風風光光，事後也沒有任何難爲你們。”
胡皮球又開始噴噴了，臉上的表情隨着說話的語氣不斷變幻着，醜陋的模樣越發給我一些心理壓力。
“不是我有心想要讓老仙您功虧一簣。”我硬着頭皮說。
“老仙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胡皮球衝着我叫道：“如果是你有心將那邪骨頭去掉，我不管怎麼的，也要拆掉你身上幾根骨頭來解氣！可就算不是你自己的意願，你現在畢竟是不能出馬了，這個賬老仙還是要和你算！否則難解老仙我的心頭之氣！”
“你老韓家是我現在唯一有仙緣的一支血脈，淵源深厚，一旦我在你身上出馬，不說你本身的九世純陽，就衝這九代的血脈關係，老仙我也將會獲得大大地裨益，可是現在什麼都沒了！你讓老仙我現在怎麼辦？等你的兒子生下來？或者是製造機會再去尋一個適合出馬的人？那老仙我忙活了幾百年，圖的是個什麼！”
胡皮球徹底怒了，一雙手伸開瞎胡亂在空中晃悠着，唾沫星子到處亂噴。
隨着它一雙手到處亂揮，院子裡面的陰風本來已經穩定下來了，頓時跟龍捲風起一樣肆虐起來，風勢極大，暴躁無比，而且吹到人身上就帶着一股子陰寒，讓人痛冷到骨子裡。
“老仙們修煉這麼多年，有的是折騰人的法子。”胡皮球嘿嘿一笑：“要說出馬這東西，還真的很磨人，說實話老仙也找不到能比出馬、尤其是給你這類體質出馬更能折騰人的法子。你知道，就算你如此對不起老仙我，我也不可能把你怎
麼滴，否則我不可能修煉得道，我家大哥也不可能放過我。”
“但是把你往死了折騰還是可以的，說出去誰也不能說什麼。老仙我心腸其實格外仁慈，你不是躲過出馬麼，那我就偏偏讓你把出馬儀式整個完成了，你躲得過出馬，躲不過出馬儀式，事情完了也就完了，事後老仙我不再在你老韓家身上瞎墨跡，該是你家保家仙的我不動，老仙我另外去找仙緣！”胡皮球將腦袋上的小氈帽取了下來，一句一句的說道。
我的臉色一白，隨後心裡又是一鬆。
如果真的是這樣的話，對我來說無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了，僅僅完成出馬的折磨就能換回胡皮球的諒解，這對我來說怎麼也是賺到的。
出馬很可怕，上次出馬已經把我折騰的死去活來，誰知道這些小妖得到胡皮球的指示以後，要怎麼往死裡折騰人。
說實話，老仙很難給人心腸好的印象，這小氈帽的胡皮球現在對我恨之入骨，也絕對不可能隨便放過我。
可是話又說回來，出馬的時候小妖們本身就賣了死力，上次的事情現在還歷歷在目，我就不信這些傢伙還能有啥更狠的花樣，我心裡也發了狠，那就來吧，看看我夠不夠堅挺。
“小子，後輩見到我都要行叩拜的大禮，而你沒有。你讓我成功出馬了也就算了，老仙自然會將你當自己人，可現在，老仙我可是要計較這個的。”胡皮球嘿嘿笑道；“那麼，第二次出馬……就從現在開始吧！韓世德，你離開這裡吧。”
韓世德是我老子的名字，不敢違抗的老頭擔憂的看了我一眼，順從的走出了後院。
千萬不要覺得我老子膽小怕事狠毒心腸，這種時候都不爲我求情什麼的，要知道我家世世代代是大仙，根深蒂固對老仙的畏懼和順從、仰仗，那是透到骨子裡的，無關乎什麼膽氣問題。
胡皮球這就開始召喚小妖們了。
本以爲只有大仙們召喚仙家的時候需要跳大神，想不到老仙自己召喚小妖，也是需要跳大神的！
要知道召喚老仙爲什麼那麼麻煩？一來召喚儀式本身麻煩，二來老仙們出馬是需要擺架子要面子的，所以無形增添了召喚的難度，所以大仙們跳大神菜會一個個那麼誇張。
但是本身老仙胡皮球就是道行高深，加上小妖們數量雖多卻修爲淺薄，他們當然不敢反抗，所以對胡皮球來說召喚出馬的難度小太多，那大神跳的那叫一個矜持，伸伸胳膊踢踢腿基本就結束了，妖風一陣一陣的捲來，二三十號原班人馬頓時乖順的出現在胡皮球身前。
幾十雙眼睛齊刷刷盯着我，我的冷汗噌的流出來了，上次出馬這些傢伙還是抱着打通我穴竅、折磨只是順帶的心思，今天就純粹折磨了，想到這些傢伙在我體內倒騰的景象，我不自禁就後退了兩步。
胡皮球沒有離開的打算，翹着二郎腿坐在一張老爺椅上，冷眼望着即將再次“出馬”的我。
小妖們在胡皮球的注視下也是畏懼無比，絕不敢像上次一樣嘻嘻哈哈相互敘舊，出現以後就向着我蜂擁而來，上次出馬因爲極端的恐懼我沒有注意，現在才聞到空氣裡雜七雜八讓人聞之慾嘔的味道。
想象一下，山裡的小妖身上能有什麼好味道？就像小狐妖身上都有難聞的胭脂味和狐臊味一樣，狼、兔子、蛇身上的味道又能好到什麼地步？
他們還沒有徹底衝到我身邊我已經有一種嘔吐的感覺，腰桿都像是蝦子一樣彎下去了，頭暈眼花，小妖們沒有給我半點機會，撕裂的感覺一瞬間就傳了過來，我低頭看去，依然是上次那頭狼妖，那一雙泛着綠光的兇殘目光在這一刻暴露無遺，沒法多想，一瞬間我渾身上下都被各種觸覺填滿。
慘痛成了生命和意識的全部，我甚至來不及去品到底是怎麼樣的痛苦，整個人就徹底陷入被撕裂的風暴裡，小妖們不再侷限於只是撕開我的身體鑽進去，看那架勢更像要將我整個生吞活剝，比如第一頭狼妖，它不止在我身上撕開了能夠鑽進去那麼大的傷口，更是貪婪的一口口將那傷口無規則的擴大，這才滿足一般投入到我的身體。
我的意識極端清醒，什麼都能感覺到偏偏什麼都不能正常的去想，極限的劇痛已經徹底讓我的思維散亂了，除了翻雲覆雨的疼痛再沒有其他。
本以爲這地獄一般的折磨還
不知道要維持多久，想不到下一刻竟然就結束了，我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有什麼人在呵斥，是有人讓胡皮球停手了嗎，那是誰？
我掙扎着坐起身來，精神和力氣已經徹底空了，連思維的能力都是好一段時間才重新整理好。
睜眼望去，愕然看到那羣小妖不知道被怎麼了，極爲痛苦的正在地上翻滾掙扎着，那表情那神態悽慘無比，我揉着耳朵，聽力漸漸恢復以後，聽到了它們的嚎叫聲。
我訝然擡頭張望，第一眼看到那胡皮球，囂張的小老頭這會兒像個後輩一樣，恭恭敬敬的低頭站在原地，那原本他坐着的椅子上，這會兒坐着個面向威嚴身高體胖的老人，老人紅光滿面精神十分好，尤其是一雙眼睛，格外的有神，他端坐在椅子上，第一眼就給人一種不動如山的巍峨感。
“我和你說過多少次？人在做天在看，怎麼，你本身是條狐狸，就不把自己當人看？那你以後上了天庭，是不是也想去那百靈園，做一頭畜生？”老者的聲音中氣十足，對着胡皮球就噴噴道。
胡皮球唯唯諾諾的不敢答話。
“老韓家也算是我們胡家最重要的香火之一，是誰允許你私自底下對這孩子用那百鍊的出馬手法？你真的不怕把那孩子活生生弄死？百鍊出馬，說起來好聽，能夠讓出馬仙享受到最大的裨益，可你壓根沒有想過，這世上有幾人能承受的住這百般的折騰？我們胡家有仙人這麼做過嗎？皮裘，你倒是有這麼個肥膽！不把祖宗當回事了？”
老人怒目相視，伸出一隻手對着那胡皮球指指點點。
“我不敢，我不敢！”胡皮球哪還敢一口一個老仙，嚇得雙腿打哆嗦差點沒給跪下來：“大哥，我這也是實在貪圖寒冬這小輩的資質啊！而且我在他老韓家守了兩百多年，實在是守不下去了，再熬下去我的歲數上去，到時候就算有合適的出馬對象，也不會有太大成就了啊。”
老人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一些：“你守在老韓家，這個事情我們都是知道的，所以你這次犯了家族乃至整個仙府的大忌，我纔沒有當場就讓你灰飛煙滅！百鍊成仙百鍊成仙，想要證道成功，哪有那麼容易的？咱們家比你年歲大太多才得道的，實在是不少，你說你瞎着急什麼？出馬那點功勞，真的對你就有多少好處了？我看你連仁慈這個詞都沒學會，出馬也是給咱們胡家丟人。”
胡皮球不說話了，眼睛望着我的方向而來，也不知道里麪包含的什麼意思。
“還找小妖來摻和，這些靈智都沒有完全開通的東西，你是真的想害死他嗎？”老頭子猛然揚起手，對着那胡皮球的腦袋上就是一下，啪的一聲聲音絕對夠分量，那小氈帽飄飄悠悠的掉落下來，一下蓋在了地上。
就在這時，意外發生了。
前後院的院門突然被猛然推開，一個纖細的身影踉蹌着跑了進來，我回頭一看，竟然是手裡抱着把棍子的葉小妞！
天！葉小妞怎麼這個時候跑進來了！一時間我瞠目結舌，呆立在了原地。
“冬瓜，剛纔是哪個在欺負你？！”葉小妞一下衝到我跟前，擋在我和兩個老頭的中間問道。
小妞的眼圈紅的讓人觸目驚心，眼白裡到處都是血絲，漂亮的睫毛上全都是淚珠子，從眼眶到下巴拖了好幾行淚水，看上去楚楚可憐。
她這是哭的多傷心啊，我心裡在想。
我老子的身影出現在門口，臉上滿是無奈和惶恐的神情，這下我算是明白了，感情剛纔我被迫“出馬”，竟然被外頭的葉小妞聽到了裡頭的動靜！
天知道我剛纔是怎麼樣淒厲的在慘叫，所以葉小妞纔不顧一切的衝了進來，看我老子的模樣，顯然之前也是阻擋過的，只是硬是讓小妞給衝進來了而已。
“這就是你說的仙家嗎？他們爲什麼要這麼欺負你？”葉小妞的臉蛋上嘩啦啦的又是淚水涌出來了，跟個噴泉一樣，止都止不住。
我張嘴不知道說什麼，伸手去拽葉小妞，想要將她拖回到我身後，然後讓我老子將她帶走。
“你這小姑娘……”那老人早就收起一臉怒相，對着葉小妞笑道。
“這是……”盯着葉小妞打量的胡皮球突然震驚了起來：“大哥，這是，這是……純陰之體啊！”
那老者的臉上隱晦的露出一絲無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