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三有了身孕,葉華不敢胡來,慢慢長夜,又睡不着覺,只能兩隻眼睛望着天棚。符三枕着葉華的胳膊,笑嘻嘻道:“哥你要真忍得難受,就找幾個通房丫鬟,我不會介意的。”
葉華的鼻翼微微動了下,嘆道:“金定,你是不是又怕了。”
“我有什麼好怕的!”符三輕輕摸着肚子,“孩兒一天比一天大了,無論如何,我都是你葉家的大婦,誰也取代不了的。”
葉華曲起臂彎,用手指戳了下妻子的額頭。
“母憑子貴,可不是女財神的作風……你知道我最欣賞你什麼?或者說,爲什麼把你娶進家門嗎?”
符三眨了眨眼,“不許說甜言蜜語,我要聽真話。”
葉華道:“保證是真話——你爲什麼會把兩位兄長派去安南?”
“他們倆啊!”
符三嘆口氣,“沒法子,別看他們是國舅,連太上皇都要去海外經營,他們又有什麼可例外的。這年頭,沒本事是活不下去的,誰也保不住誰。就像前些年,他們兩個就被弄到了大獄。我不想看着他們再被人暗算,沒法子,只能逼着他們去海外打拼。說到底,別人給你的東西,都不可靠,唯有自己掙來的,纔是真的!”
葉華點頭,“沒錯,這是個大時代。什麼都是大的,大航海,大殖民,大發展,大開拓,大工業,大城市……前所未有的劇變,疾風驟雨,一個皇親國戚的名頭,沒法讓他們安穩,想過的更好,就要自己去拼搏,去找自己的位置……其實就算我,也未必能照顧好身邊的每一個人。”
“所以你需要身邊的人很能幹,對吧?”
“嗯,就像你這樣!”葉華笑呵呵道:“想進葉家的大門,必須要有足夠的本事,一定要強悍。還要有學習精神,不斷變強,才能適應這個時代,寧缺毋濫,葉家不需要花瓶!”
符三哼了一聲,她算是看透了丈夫的德行!
丫的就是個薄涼的大豬蹄子。
身爲丈夫,卻不願意爲女人付出太多精神,非要讓女人強大起來,不但能照顧自己,還能替他分擔事務,丫的可真是算盤叮噹響,當你們葉家的媳婦,也太難了!
誰叫自己喜歡,非要飛蛾撲火!
符三癡癡笑了,突然自語道:“明天我要請任夫人來家裡做客!”
葉華一皺眉頭,“你折騰什麼?”
“不是折騰,是把她保護起來。”
符三笑道:“成婚那天,她還哭得像是個淚人,可跟任天行過了半個月,兩口子就如膠似漆,分不開了。任天行揚帆出海的時候,她哭得更厲害了,只是一個勁兒的哭。”
“人家燕爾新婚,夫妻分別,哭也是人之常情。”
符三道:“要是我就不會哭,能忍就忍,不能忍就跟着丈夫去,這世上最沒用的東西,就是眼淚!”
小妮子彪悍的勁頭兒又來了。
韓姑娘進不了葉家的門,說到底,還是她太弱了,要是她有幾年前的衝勁兒,再來找葉華,沒準今天的葉夫人就是她了。
符三很認真想了想,假如韓姑娘嫁給丈夫,她會怎麼辦?
是放手嗎?
不!
絕不!
我可是個認死理的人,一條路跑到黑,只要是自己喜歡,哪怕做妾,也在所不惜。
所以,這世上只有我,纔是冠軍侯的絕配。因爲我不但深深愛着他,還能幫上他的忙,替他分憂。
“哥,大海茫茫,安南在幾千裡之外,好幾百艘戰船,上萬人馬,還有那麼多的軍需糧草,武器給養……足夠在海外建立一番事業了吧?”
葉華輕笑道:“豈止是一番事業,佔地爲王都夠了,南洋的島嶼過萬,有幾個府那麼大的大島,也有好多。上面土壤肥沃,資源豐富,土著又極端落後,在海外稱王稱霸,不算難事。”
“那以任天行的本事,在海外稱王,沒有難度吧?”符三又道:“陛下如何能放心讓他領兵去征討安南?”
葉華輕笑,“是啊,當年秦始皇派徐福去尋找長生不老藥,結果徐福就跑到了倭島,做起了倭酋。陛下當然不會重蹈覆轍,符昭願和符昭壽,不就是陛下派去,盯着任天行的。”
“可他們倆不夠啊!”符三道:“所以陛下才會促成婚事,用女人拴住任天行,又給那些水手分田,拴住他們的心,沒錯吧?”
“算你聰明,說得都對!”
“那陛下這麼做,就會放心嗎?”符三反問丈夫。
葉華聳了聳肩,“估計還有別的手段吧!”
符三笑道:“要是我,就會盯緊任夫人和任天行的老孃,千萬不能讓人打她們的主意。所以……與其把讓繡衣使者圍着她們,不如把人放到我的身邊。”
葉華愣了半晌,忍不住摸了摸妻子的額頭,感嘆道:“你這個妮子,心眼也太多了!”
“不然怎麼能得到你的青睞呢?”
原來符三跑去見韓姑娘,跟她說那麼多的話,並非是耀武揚威,跑去告訴人家,她搶男人有多厲害。
符三是想告訴韓姑娘,得與失之間,是平等的,不管對誰,都是一樣。
陛下給了任天行天大的恩惠,他就必須做出足夠的業績,來回報陛下。
越是風光,就越要承受各種壓力非議。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任天行海賊出身,根基太淺了,必須給他找個幫手,沒有人在朝中替他遮風擋雨,就沒法在海上橫行。
偏偏水師那麼重要,還不能大權旁落。
所以選來選去,韓熙載最合適,有名望,人品才能都不錯,私心小,根基淺,哪怕跟海軍聯手,也掀不起太大的動靜。
不過眼下的韓熙載剛剛歸順大周不久,力量還是不夠,所以還需要另外的人幫忙。
一方面,是防止任天行失控,更多的卻是防止有人打任天行和海軍的主意,扼殺這一株幼苗!
歷朝歷代以來,都沒有把海軍擡到這麼高的位置。
禁軍將領作何感想?能心甘情願嗎?
那些保守的官僚,會怎麼看?
海外有龐大的利益,朝廷插手之後,原來的海商會有什麼反應?
而且江南剛剛歸附,難保不會有人心懷不軌,想要刺激水師,鼓動任天行造反。
……
有太多的人,會暗中下手,防不勝防。面對隨時可能射來的明槍暗箭,符三出手,是最合適不過。
這的確是個不折不扣的大時代,身處其中,沒有足夠的智慧,是很難混得下去的。
葉華很慶幸,自己能有個近乎天才的媳婦。符三把韓姑娘接了過來,順便也把周娥皇請進了府邸。
李煜正在做清丈田畝的事情,這可是最得罪人的事情。
才一個月的功夫,他就遭了三次刺殺,險些丟了小命。
包括徐鉉和陳喬在內,也都不好過,徐鉉家中的兩條狗都給毒死了,陳喬的一個護衛被人刺死了。
反撲的力道是如此強悍,只要能破壞均田,那些人是什麼都願意做的。
“侯爺,這是我們查出來的兩份名單!”
徐鉉和李煜,分別將名單送到了葉華面前。
徐鉉這一份是在清丈田畝過程中,有貪墨罪行的官員,差不多一百多人。
而李煜的這一份,則是阻撓清丈的名單,也有二百多人。
“侯爺,該下手了,不殺人,就威懾不住人心!歷來變法,無不是血流成河,可不能手軟!”李煜咬牙道:“無論是貪官污吏,還是豪門大族。他們都是南唐滅國的罪人,說白了,都是毒瘤!大周要是不能刮骨療毒,壯士斷腕,我怕也要重蹈覆轍!”
話很重,也很中肯!
“你們說的沒錯,可是這些人都殺了,未免也太浪費資源了。”葉華指點着名單,語氣誇張道:“十年寒窗,多不容易啊!殺了不過是佔用一塊墳地,我看還是悉數發配安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