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道,最難消的是美人恩,最心顫的是美人淚,最心寒的則是英雄暮年,不如狗!
雖不願承認,但在肖勝心裡,自家那個靠着老媽子暴富半輩子的‘老白臉’,確實讓人心寒。年輕時,爲了責任和榮耀傳承,當了十多年的尖刀,中年時,爲了信仰和良知,當了十多年的屠刀。眼瞅着就要邁入暮年了,卻落下個被人‘羣毆’的地步!鋒芒畢露了半輩子,最終卻成了一把‘鈍刀’?
老一輩人的選擇,肖勝無法去左右,也左右不了!老爺子用一生戎馬爲納蘭家打下了這片基業,老子用半輩子的囂張跋扈,把這份基業推至‘懸崖邊角’,換來的則是,納蘭閻王的一生惡名,以及那不能公開的榮耀勳章……
人都說富不過三代,這確實是個坎。過去了鳳凰涅槃,過不去了,落水的鳳凰不如雞!肖勝敢肯定,憑藉着他老子這些年得罪人的本事,只要納蘭家砰然崩潰,等着落井下石的世家,能從長安街排到三環路,這中間還不算插隊,舉大刀,圍觀看笑話的!
英雄遲暮……確實有些淒涼。想想這些年,心高氣傲的納蘭二爺,都變着法子的收斂氣焰,甚至不惜放低身段,與一些新星拉近着關係……可想而知,這中間的良苦用心。若自己是個不爭氣的二世祖,估摸着百盛事件即便提前爆發,依照暴發戶的脾性,也會殺個滿眼通紅。
可現在不一樣了,兒子爭氣,很爭氣,在哪方面都是那般爭氣。名聲有了,關係有了,就連女人都幾個。再猛的漢子,也架不住的天倫之樂,四世同堂的神往。
肖勝知道,爆發戶的低頭,不是爲他自己,也不是爲這個埋怨了他那麼年的兔崽子,而是爲了他那還未出世的孫子。不管結果如何,只求這些曾受恩的新星們,看在他賴臉的份上,給他孫子的一條‘活路’。就這麼大點念想,也就這麼大點要求了。
可也就是這麼大點念想,這麼大點要求,總讓肖勝有種不甘的嘶吼,在內心咆哮着。你能爲你兒子,撐起一片天,鋪平一條路,爲啥我就不行了呢?你能讓你老子頤養天年,即便在退出政治舞臺後,還能橫行北省,京都。爲啥我就不行了呢?
猶記得上次在嶺南病房時,爲老不尊的老爺子,口無遮攔的說着一些不着邊的話題。聽不下去的納蘭閻王,來了一句‘爸,咱的語言能不能別這般激進?’他的回答到很實在,也沒拐彎抹角,笑呵呵的擋着所有人的面,說了一句:
“我怕啥,我兒子叫納蘭長空。你跟我沒法比的,你兒子叫啥?”當時瘸了一條腿的肖勝,氣急敗壞的接了一句‘人家坑爹,你坑兒,你越活越到勁了……’而一臉無所謂的老爺子,直接無視肖勝的反駁,哼着京劇,笑呵呵的走出了病房門。
肖勝知道,這是老爺子故意激將自己,可他也在闡述一個事實!從南到北,納蘭閻王就是把天捅了一個窟窿,也只有傲然的屹立在人羣中,但他肖勝不同,別的不說,單單京都北國俱樂部那一次,若不是暴發戶和老爺子及時出現,受罰估摸着有點不靠譜,但受罪是肯定的!若沒有那一次,也就沒有現在仍舊流傳開來的京都二哥一說了……
不如章怡那般青梅竹馬,兩小無猜。但嬌嬌用她的那份恬靜中的倔強和執着,生生尋了自己這麼多年,這份恩澤,肖勝本就難消。若是再因爲政治上的問題,讓這妮子陷入進退兩難,彷徨的境界,再落下美人淚,肖勝就覺得自己虧欠對方的更多了。
“想啥呢頭?闖紅燈扣六分,開車打電話扣兩分,您這一路子低頭髮短信,估摸着得四五倍的罰,頭,前面有輛貨車,你逆行了……”聽着河馬那小心翼翼的提醒,看着他那無辜的雙眸,突然咧開嘴角的肖勝,猛踩油門,直接就反方向高速行駛了。
紋絲不動的河馬,側頭望向自家班長,憋了半天,纔開口道:
“頭,我有紅楓了,是不是對你打擊特別大?激情和基情是可以兼得的……”
“滾你丫,少噁心我……”說完這話,肖勝與河馬同時‘哈哈’的大笑起來,隨即打轉方向盤,駛入正行道上的肖勝,放緩了車速……
“有啥心事說說唄?男人也有傾訴的權利,真的,這是你經常跟俺們說的原話。”聽着河馬這話,肖勝笑呵呵的搖了搖頭,輕聲道:
“本來有一肚子心事,現在一笑,啥都沒了。有的時候,好基友就是比好女友管用!”在肖勝說這話的時候,點着一根香菸的河馬,從嘴中抽了下來,遞到給了肖勝,還不忘提醒道:
“沒艾滋,有梅毒,你在港城詐屍那天,彈頭傳染的……”
“哈哈……”
“頭,大道理呢,我河馬也不懂,也沒準備懂。當了二十多年的粗人,也整不來文化人的派頭。更玩不來政客之間的勾心鬥角。你讓我衝,我就往前衝,你讓我站在那別動,狗咬着我,我都不會動。
我不知道你這段時間,心裡都在想啥,但我明顯能感覺到你的變化!更壓抑了,也更深沉了!頭,說句心裡話,咱們兄弟幾個都知根知底的,你真沒必要在俺們面前再裝逼了!那跟傻逼沒啥區別,真的……”硬生生的抗了自家班長一拳,笑容依舊的河馬,繼續說道:
“真心來說,你在俺們心裡,那是真牛逼!而且是牛逼沖天那種……多大的事啊,不就京都幾個老不死的嫌命長了,出來找不舒服嗎?還記得你以前咋跟俺們說的嗎?
天上飄着五個字:‘那都不是事!’,真有事,那也都是屁事。珠穆朗瑪峰高不高?咱們兄弟五個不照樣把他踩在腳底下嗎?”
“吱……”的一聲緊踩着剎車,側過頭的肖勝,眼睛眨巴,眨巴的望向河馬,剛剛逆行,還一百六十碼都紋絲未動的河馬,這會身子不禁往車門處縮了又縮……
“這荒郊野林的,你想幹啥?”
“河馬,你攤上大事啦……”說完,肖勝餓狼撲食般,衝向任人宰割的河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