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門的聲音,是馮永。
當然還有子寒。
子寒一個箭步從馮永的身後竄到離我不遠的面前,一臉的怒氣以至於讓我不用面對就能感受到。
剛要張嘴的子寒讓魔女制止了。
“殷然,先去吃飯吧。”魔女姑父一臉的微笑,儘管那有些勉強的真誠。
“哦。”我答應着,這算是給了我和魔女兩人一個臺階。
我從凳子上站起身的時候,魔女並沒有動,只是從旁邊桌子上拿過她的手機看看時間,也許她所關心的是她的事業了吧。
餘光裡,馮永朝子寒努努嘴,是魔女坐的那個方位。
很明顯,她讓子寒去勸動魔女跟我們一起下樓吃飯。自己有些逃離的感覺,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樣一種心態。
電梯旁。
我靜靜的注視着那微弱閃動着的數字,閃閃停停。
馮永站在一邊,似乎想說什麼,又似乎是沒找到合適的說辭,比欲言又止還來得難受。
“我知道一個地方,在河邊,那裡的魚做的還不錯。”終於,姑父似乎想起了什麼,看得出眼睛比剛纔亮了些。
“隨便吧,吃什麼都行。我請你們吧!”有些無奈的結果話茬,順便在臉上隨便堆積了一個笑容。
“不用,我請吧,咱們好好喝點兒!”魔女姑父感覺這個話題似乎比較能夠繼續,所以聲音上也大了些,但能聽得出真誠。
我繼續了那個無法命名的笑容,不必要在這裡做接受和拒絕的言辭,自己也不習慣這樣。
大家走向我的車子。
“我來開吧?”馮永商量的口氣。
我沒拒絕。
我坐到副駕駛那邊,望着窗外。
鑫皇的停車場就在樓前,諸多的法桐將停車場和步行道間隔開來,低低的指引燈幽幽的亮着,爲駕駛者和步行者區分着道路。
快要過晚飯的時間了,步行道上,人們總也來來回回的在溜達着,偶爾有幾個調皮的孩子滑着旱冰鞋從面前嬉笑着穿過。
馮永並沒有上車,而是圍着車轉了幾圈,似乎是在尋找他所中意的某處。
許久之後,馮永纔打開駕駛座的門坐了進來。
“嘖,這車就是白色的好看,前面也有輛,是個銀灰的,不如這個白的好看,尾燈真漂亮!”馮永的話似乎是在有意的討好我,不過採用了間接地方式。
“你要喜歡,就開兩天吧。”我還是報以那個笑容,順手遞給他鑰匙。
“你捨得啊?你捨得我就不客氣啦?”馮永笑着的表情。
“這有什麼捨不得的,你就開我玩笑吧姑父。你看你的車子是哪個級別的,我無語了。”
“哈哈哈,開慣了轎車,挺喜歡越野的。”興奮地表情出現在他臉上。
發動了車子,馮永熟練的在法桐圈出的道路上拐着,直到出了鑫皇的大門。
車子行進在新建成的沿河路上,天已經全黑了,城市建造者們用燈光和綠色將這裡打造的的確是很漂亮,但也許是因爲自己心理的緣故,總也感覺比不上單獨和魔女開車時城市的風景。
我和馮永基本上是一路無話,當然,原因在於我對馮永答白的些許應付,這讓馮永多多少少的有些不好下臺,所以在車上就這麼沉默着。
CD裡,還是自己原來聽的那些音樂,倒也不是音響效果有多好,只不過兩個人的沉默使得楊坤的那首《月亮可以代表我的心》更加的深邃和沉靜,也更加能讓自己感受音樂中所傳遞出來的那種複雜的心緒和憂傷。
停車場就在河邊上,已經有很多的車子多樣而有序的停靠在同樣是漢白玉質地的欄杆旁,只不過那些欄杆的雕塑換成了這個城市獨有的象徵圖案。馮永自己進去找位子了,我從車裡下來,將自己的上半身交給欄杆。
欄杆的下面是用純木質鋪就的一條蜿蜒小道,順着河道曲折向遠方,旁邊的環境燈光不時的被稀稀落落的情侶們的身影所遮擋。
深秋的空氣已經有了些許涼意,我裹了裹自己單薄的外套。如果自己是一個人的話,也許我會順着這蜿蜒的小道走一段,雖然這有些像是祭奠什麼,但我真的很喜歡這種感覺。
“小洛。”第一步還沒有邁出,子寒從我背後閃了過來。“你的煙和火機忘在那個桌子上了!”
“哦。”我順手接過並從裡面掏出了一支。
剛要去點,驀然間發現子寒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異樣到我從沒見過,也無法形容。
“我知道我剛纔的話有些過分了,我向你道歉。”
子寒的話讓我很意外,從開始認識她一直到剛纔我從來沒有見過她的這種壓抑和內斂,因爲無論是任何認識她的人對她的印象都是比較沉鬱的。
“沒事,我沒往心裡去!”定了定,我客氣的有些不知所措,藉着打火的間隙將自己的目光移開。
“你。!”子寒的嘴裡緊接着蹦出了這句沒有說完的話,儘管這只是一個字,但無形中已經感覺到似乎是自己哪個地方說錯了,看得出她是在強壓自己。“我的意思是爲我自己的態度向你道歉。”
明白了,子寒剛纔生氣是因爲我後面的那句話,我沒往心裡去,是她誤會成我沒把她的話當話來聽了。
“哦,我知道,我說了沒事,其實你不用。”
“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行麼?”子寒打斷了我的話,但語氣上已經擺明了她有些強壓自己的怒火了,畢竟後面的‘行麼’這倆字兒根本不符合她原本的語言習慣,而且她沒有繞着彎兒多說廢話的習慣,上來就直奔主題。
對於這種正面的問題,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回答,所以自己一邊磨磨蹭蹭的吞吐着口中的煙霧,一邊多餘的彈着菸灰。
“小洛,我希望你能好好地考慮下再決定,林總不容易,且不說你們如何經歷過來的,單憑她跟了你這好幾年的份兒上你忍心拋下她麼?”見我不說話,子寒開始了
感性的說教。“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如果你們就這樣離婚了,你們以後該怎麼活啊?”終歸是女人,眼淚說來就來。
“子寒,其實。”我很想去勸她,但這會兒除了答應她之外,估計是沒有什麼能讓她破涕爲笑的話了。
子寒看到,我和林夕的感情早已到了不可收拾的邊緣了。
“其實我也不想這樣,但,感情這件事情有時候真的是很難說清楚的。說到底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明白了。總之。反正。”
自己一時心急想去勸她,可直到話已出口也沒找到一個合適的邏輯和修辭,所以,說了還沒一半就說不下去了。
“小洛,算我求你好麼?林夕沒做對不起你的事兒,她都哭了好幾個晚上了,今晚吃飯說什麼也不來,現在還在辦公室裡面,我怕她想不開,我真怕她想不開你知道麼?她沒有你想象中那麼堅強。”子寒可能是急了,肩膀上的包都滑落到了手腕上。
可以想象,現在的子寒正用一種祈求的眼神等待着我。
“我知道,我會去接她,你們吃飯吧,不用等我了!”我掐滅還剩下的半支菸,疾步的走向車子。
鑰匙還在馮永的手裡,我忘記了,車門打不開。
我掏出電話給馮永撥了過去。
鈴聲就響起在我身後,馮永看來早就過來了,只不過聽到剛纔我和子寒的對話沒有靠近而已。
“殷然,鑰匙在這兒,你等一下。”馮永緊趕了幾步過來。“子寒在來的路上跟我說了,所以我讓酒店做了幾個菜,馬上就好了,你帶回去吧,回去好好地勸勸林夕,現在她沒心情工作,公司的事情更是一塌糊塗了。”
也許是他自己用詞有失偏頗,在嘴邊咀嚼了幾下他的話,我苦笑了一下,你勸我去勸她?目的如此?
“不用了吧,你們吃吧,我和林夕自己吃就是了。”我的話裡一半是無奈,還有一半是生氣,這個時候自己和魔女都不可能吃得下的。
“你還是帶着吧,馬上就好了。你等着我去給你拿。然後。帶去給。夕兒。”馮永邊離開邊大聲的跟我說着,生怕我走掉。
關上已經敞開的車門,我轉身靠在車上又掏出了煙。
“小洛,我知道你的脾氣很執拗,我這麼說你別不高興,你們結婚這好幾年了,林總脾氣雖然爆,可是,無論什麼事情都是你說了算的多,她很聽你話,你沒發現林總跟你結婚後變了很多麼?”子寒轉到我的一旁也靠在車身上,把原本抗在肩膀上那大大的挎包改在胸前抱着。“你們剛認識的那會兒,她是個多麼驕傲的人啊,那麼多人追她她都不屑一顧的,那個時候她都是用白眼球看人的,這個你知道,可她自從跟了你她的變化有多大你自己應該知道,她從來也不缺錢花,那個時候你剛到單位上班,每個月薪水少的可憐,她幫了你多少,我想你能夠理解。要是沒有她,有你今天麼?可現在呢?”子寒一邊自顧自的說着,一邊用懷裡抱着挎包的手輕輕的抹着眼淚。
“她變了,可變的比以前好了。誰都看得出來,你的東西、衣服什麼的她都是給你收拾的乾乾淨淨的,這在原來結婚前,她那人,有爲別人收拾東西的習慣呢?現在說話也不一樣,原來大呼小叫的高嗓門,現在也是柔聲細語的,她也比以前能忍了!”
“哦。”我儘量的在大腦中搜索那些被忽略的細節。我很糾結,頭很疼,我甚至聽得見我腦殼裂開的聲音。
拿了打包的食物,發動車子,說不出的心情。
等紅燈的間隙,我打開了閱讀燈,扶手上掛着的菜的味道早就已經穿過塑料袋瀰漫到了整個車內,接着閱讀燈的光線,我仔細的看了看裡面的內容物。
酸菜魚,紅燒茄子,還有焗南瓜條和鹹鴨蛋。
雖然魔女愛吃什麼自己並不是知道的特別詳細,但眼前的這些則絕對是她愛吃的一部分,或許是最愛吃的吧。馮永想讓魔女重新振作起來管理公司,可在修補我們的關係?可林霸天似乎不在乎啊,林霸天覺得他一手遮天了。又何必在乎魔女管不管公司呢?唉,想不懂,也不喜歡去想他們的事情。
當我再次推門走進那個辦公室的時候,林夕已不見了蹤影,只剩下一個女孩兒坐在那裡獨自看着工作文件。
女孩兒擡起頭,用目光上下打量了我幾個來回。
“你是殷然大哥吧?”
“我是,林總呢?”對於眼前這個陌生的戴眼鏡女孩兒,我認爲是秘書吧。
“這是她留給你的,她走了。”小女孩兒人就柔柔弱弱的聲音,大概是剛來實習的吧,我這麼以爲。
“走了?走了多久了?”我有些意外,一邊接過一個牛皮紙的袋子,一邊狐疑的問着。
“走了有二十分鐘了吧,她就說讓我把這個東西轉交給你,其他的沒說。”女孩將東西遞到我手上後又回了她自己的座位,不再理我。
“哦,謝謝。”
是一個類似於以用檔案袋之類的牛皮紙包裝袋,但是那種已經用過的,有些破舊。
可能是因爲裡面會包含什麼秘密吧,還用醫用的白膠布將封口貼着,但從貼的痕跡來看,沒有拆封過。
在一旁的桌子上,我拆開了這件牛皮紙的包裝。裡面並沒有多少東西,兩張大號的處方紙,上面密密麻麻的寫滿了什麼,一張信用卡,還有一把鑰匙。
我拿起了那兩張薄薄的處方紙,那是林夕寫給我的話。
‘小洛,我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這麼叫你,儘管已經叫了這好幾年,現在叫起來仍舊感到有些親切。事到如今也不必再去爭執什麼了,我想擺在我面前的都很清楚了,也談不上誰逼誰吧,只不過我千想到萬想到都沒想到會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情,能怪誰呢?算我自己看走眼了吧。’
雖然從這地方另起了一行,但此處的字跡有些模糊,或許是醫用的蘸水筆不像傳統的鋼筆那麼好用,也或許是魔女用手擦的眼淚順着指尖流到了這裡。
‘我不逼你,
你也別逼我。有些事情不能像電視裡的故事那樣去發展,實在不想去考慮這個後果,既然你這麼做,你有你的理由,說得通說不通誰說了也不算,知道你犟,反正我們鬧下去也沒什麼意思,你自己考慮清楚吧。鑰匙,是平江別墅某一套別墅的鑰匙,我心疼你累,我買了,可沒想到,我們卻沒有一起住進去的機會了。卡地亞鑽戒,也在這裡了,留着送給別的女人。’
在這個空當裡,還有一部分寫好了又被塗抹掉的痕跡,仔細辨認了好久也沒看出是什麼。
‘我回家了,都冷靜幾天吧。有事我會給你電話,你不用找我。’
沒有落款。
反覆看了好幾遍,除了這些,基本就沒有一個沒見到的字了。
那個實習生不時的看看我,似乎對我的事情有些好奇,但又不好意思老拿眼睛看我,所以她總是不時的擡頭。
“謝謝!”悶坐了一會,我站起身收拾好魔女留下的東西,重新裝回牛皮紙袋裡,對那個小姑娘說了聲。
“不用。”小姑娘的回答很急促,似乎有些緊張,或許是怕我看出什麼吧,我自己也搞不懂。
走出這座建築,我坐進了車裡。
牛皮紙袋就躺在副駕駛座上,我不知道現在該不該去把魔女追回來,這麼晚了,她沒吃飯,而且是一個人打車回家,世道也不是很太平。
去追她?魔女的脾氣也夠犟,按照往日裡的瞭解,她是不會回來的。
煙沒了,只剩一個空盒。
我不知道該去哪裡了,只好將自困頓在車裡面。
媽媽的電話也在此時打來。
“你在哪?”媽媽還是那種被壓抑和擔心混雜起來的質問呵斥口氣。
“在公司裡面。”我有氣無力。
“怎麼跑公司去了?林夕出什麼事了?你幹嘛不過去找林夕,那麼晚你還有心情要忙着工作?”陡然間,媽媽的聲音明顯的激動和提升着。
“沒有,就在鑫皇,林夕這邊公司,她沒事。”我依舊平靜的解釋。
“哦,你嚇我一跳。”媽媽的聲音算是降了下來。“你們怎麼弄的?林夕呢?”
“她回林霸天家了,剛走。”
“回孃家了?怎麼你沒把她叫回來啊?叫回來啊!”
“我都沒見她,她自己走的,我來的時候就走了。”
“那你還不去看看?這麼晚了,她吃飯沒有啊?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點事兒你都轉不過彎兒來?”媽媽很着急。
“她不讓我去。哎呀,媽,你別管了,我一會兒去看看,我自己處理就行了,你別擔心了,爸爸睡了麼?”對於母親的責問不敢說自己不耐煩,但此時的心情也不允許將這種一問一答式的對話和心情拖沓的太久。
“睡了,你先去看看林夕去,爸爸的病早就恢復了,不用你管。林夕要出了事我看你怎麼交代。”
“我知道,這就準備走。”
“快去,不管怎麼樣,給我來個電話。”媽媽還是不放心,一再的囑咐着。
拐出鑫皇門口的時候我在旁邊的小賣部買了包煙,藉着這個間隙我停留了幾分鐘,考慮林夕真正的去向,憑對林夕的瞭解當然她不會騙我,畢竟除了這裡她再也沒有地方可去。但,我想,林夕也許會考慮到我會去追她,站在她的角度上考慮這個時候她是不想再見我的,至少今天不會。
掏出手機,我翻着手機,想着該給她發什麼樣的短信。等煙快要燃到盡頭的時候我的心裡還沒有一個準確的答案,索性我驅車去了林霸天的別墅。
大門是關着的,還有鎖。
魔女沒有回來,這在無形中印證了我的推斷。
電話無法接通,找不到她,我只好再次翻開手機中的電話本,挨個打電話去詢問她所有有可能去的人那裡。
除了換來一些關心的問候和他們的疑慮之外,結果都是沒有。不想再說了,畢竟這不是什麼正大光明到可以四處宣揚的事情。
將車倒進一個岔道里裡,靜靜的等會兒吧。如果她老遠看到我的車在這裡,也許她就不會過來了。半個小時,我打了無數次魔女的電話。
仍舊是一樣的答案,無法接通,也許是她將電池摳掉了,雖然這個招數還是跟我學的。方便勾上掛的飯菜已經涼了,香味兒瀰漫久了也就聞不到了。看來是故意的躲着我了。
走下車,將飯菜掛到了門上,我不打算再等了,因爲這根本沒什麼用,按她的脾氣今晚應該是不會回來了。儘管這樣做在任何人看來都有些狠心,但我這樣無謂的等下去也實在沒什麼意義。
回家,回自己家。
心累,比任何時候都累。
我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走到了這樣一步田地,感覺自己被這個世界給拋棄了樣的無助。
打開門的一剎那,我才知道,魔女回來過。
因爲原本放在那裡的她的拖鞋沒有了,沙發上擺放着一些她的衣服,還有我的,都疊放的整整齊齊,衛生間裡也收拾過了,洗衣機還在工作着,原本她的那些瓶瓶罐罐的化妝品也少了許多。
一個菸灰缸放在了茶几上,還有一支抽到一半就掐滅掉的煙。
這也是魔女抽的吧?她原本並不吸菸,但結婚前看我吸菸覺得好玩兒,有時候也湊過來學我的樣子砸吧兩口,但每次都被嗆得眼淚直流。
我靜靜的關上門,苦笑了下。
看來魔女瞭解我要比我瞭解她多得多,她猜到我會開車去她父母家裡,所以跟我打了個時間差,大概也猜到了我會在門口等她吧。也許,她就在我回家的路上與我相會的。
給子寒打了個電話,說了情況,想讓她去看看魔女到底有沒有回去,因爲我打不通魔女的電話。
我靜靜坐在沙發上,靠在沙發上,睡着了。
回去公司上班,沒想到和臻總的手下馬副總幹上了。
馬副總比老闆還大兩歲,是很久之前就跟了臻能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