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沙發的位置是這家飯店靠窗的一個角落,咖啡色的窗簾被拉開,好看的皺褶靜靜地垂落在牆角處,透過寬大潔淨的玻璃窗,可以看見路上一片光的海洋,各種燈光像一海浪,從遠處涌過來又退下去,一波接一波,似乎永遠都不會消失,各種色彩、各種強度,讓人看的眼花繚亂。 而處在光影裡的人的黑黒的暗暗的影子,就像一個個單薄的剪紙,那麼的不真實而又無助。
“外面的天氣已經涼了,不像夏天那麼炎熱。”邱海華的聲音突然響起在耳邊,我驚訝地轉過頭,他不知什麼時候又回來了,亮亮的眼睛像溫暖的燈火。
“我已經幫你結帳了,你放心。”邱海華輕輕地坐下來,橘黃色的燈光打照在他的身上,看着光影中那張熟悉的臉龐,我的心安靜下來。
“你......你女朋友呢”我擡眼看去,沒有了異木棉的座位不再耀眼炫目。
“我讓她先回去了。”邱海華回答。
“那怎麼可以......你應該陪着她的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話還沒有說完,臉頰一熱,我張了張嘴,停下來。
“你當然是我的什麼人。”一個淺笑浮上他的臉頰,隨即臉一板,他嚴肅地說。
“我是你什麼人啊”我急眼了,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邱海華閉着嘴,沒有說話,眼睛瞪得很大,很無辜,不像是挑釁的樣子,旁邊有人看過來,我揪着頭髮,怏怏的坐下來。
“我告訴你,你不要亂說話”可畢竟心不甘,又伸出食指指向他,小聲警告。
“撲哧。”他笑了,嘴角咧成一個好看的弧度,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瞪着他,撅着嘴巴,鼻孔間似乎有氣體掀起的氣流。
“以後不要再跟這樣的客商出來吃飯了,”邱海華收起笑容,板起臉,一臉的嚴肅,“一個女孩子在社會上要善於保護自己,特別像你這樣......的女孩子。”他猶豫了一下,然後,別有深意的看着我。
“我我怎麼了我是什麼樣的女孩子”
我氣得差點蹦起來。可是,他又笑了,還翹起了二郎腿,長長的腿重疊成一道優美的弧線。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我不依不饒,追問。
“嗯,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沒說你傻,我只是覺得你很單純,很容易被人騙而已。”他把上面的腿放下來,食指拖着鼻樑,說得一本正經。
“那不就是傻嗎”
“不是傻。”
“就是傻你就是說我傻”
“我沒有,我沒說你傻。”
“你說了,你說的意思就是我傻”
“我沒有那意思。”
“你就是這個意思你就是覺得我傻”我執拗地盯住他的眼睛,心中翻滾起無盡的委屈。“是我是傻,我就是一個大傻帽,撞死我爸爸的人我都輕易放過了,我不是大傻帽是什麼我是天下第一大傻”
眼淚似乎飛起來了,濺到我的手背上,周圍也突然變得安靜起來,模糊視線中,影影綽綽的人似乎向這邊聚攏來。擦一把淚水,面前的邱海華正衝我瞪眼擰起眉頭。
“你覺得丟人了,是不是我蘇小眉就是這樣的人你愛咋地咋地我就是個傻子我就是不可理喻”我怒視着他,全然不顧越來越多好奇的人。
“唉,你這個女人。”邱海華無奈地攤開手,瞪視我片刻,突然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好吧,我們出去。”
“幹什麼你要幹什麼”我叫嚷着,隨着他的生拉硬扯,身不由己地跟了出去。
我們兩個人像是被綁在一起即將出賣的大鵝,撲撲楞楞地擠過狹窄的過道,經過一張張華麗的餐桌,一對對親熱而快樂的情人,一雙雙獵奇的眼睛,在拐角處還差點碰上一個端盤子的服務生,邱海華的呼吸就在我的耳邊,而被他牽引的半側身體是那麼依賴他身體的溫度,那麼不爭氣地倚在他身上,當成了一種享受。
當終於從悶熱的餐館裡走到大街上,當一陣陣涼爽的秋風迎面拂來,我用強大的理性從他的身邊掙扎出來。
“你幹什麼男女授受不親”我像海浪衝擊下的貝殼,在劇烈的顛簸之中努力想維持內心的平衡。
“連嘴都親了,還在乎這個嗎”邱海華笑嘻嘻地伸出一隻手朝我頭。
我彷彿已經心力交瘁,我想認命投降,再也不要與莫名的心思做抗爭,老老實實上車吧,既然與他呆在一切是那麼的安寧。可是,心中卻垂死掙扎着一個倔強的聲音,逃離趕緊逃離不要留戀這虛無的歡樂但我的雙腳紮了根一樣,更加倔強。
周圍是涌動的車輛、竄動的人羣,各色的燈光讓人應接不暇、心生迷亂,擡頭看看天,一輪慘白沒有光澤的半邊月像舞會上醜陋的姑娘自卑而落寞地隱藏在被淡淡霧霾遮掩的灰色天空。
“我......你不用管我,你該幹嘛幹嘛去吧。”
低下頭,不情願的嘟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