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刺破夜色的橘黃的光線下,赫然站着邱海華和異木棉。
我尷尬地垂下手,真想一把把夜幕扯下來矇住自己的臉。
“你在幹什麼?爲什麼不上去?”邱海華雙眉向上挑了挑,似乎有些喜氣。
“沒,沒什麼?”我慌亂地瞥一眼被我精心貼上去的女人的光身子,就像是痰跡一樣,醜陋而顯眼。
“咦,這是什麼?”異木棉像是捉住老鼠尾巴一樣驚訝地喊起來,隨着她的喊聲邱海華把視線從我身上轉移到了我的身側。
“哦,原來你是幹這個的呀!”異木棉的聲音像是硬生生挑上去的弦,刺耳而突兀。
“蘇小眉!這是你乾的嗎?”邱海華上去指着潔白牆壁,嘴巴張成大大的o型,問我。那上面被我貼上了了花花綠綠,白花花的**。
“我…….我靠自己的勞動吃飯還不行啊?”支吾了一會兒,我想起大姐的話,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什麼?你,你就靠這個吃飯?難不成這是你的工作?”邱海華瞪圓的雙眼慢慢的變小,直至擠成一條線,最後他咧開大嘴巴開心的笑起來。“成,蘇小眉,真沒想到你還真有本事,貼小廣告竟然貼到我家來了。”
“這是你家嗎?要是知道是你家,我就不來了。”我小聲嘟囔。
“你在嘟囔什麼?”
“我說,如果早知道是你家,我把所有的廣告都給你貼牆上!”
“海華,沒想到你整天讚口不絕的朋友竟然是這種品味的人。”一直站在旁邊的異木棉開口了,她似乎與剛纔已完全不同,說出的話讓我感到羞愧而惱怒。而對待邱海華的聰明機智以及理直氣壯在她的面前顯得是格外蒼白無力。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難道進入這個小區你的目的就是爲了貼幾個小廣告,嘖嘖,還找美女,還學生妹,同樣作爲一個女人,難道你沒有一丁點的羞恥感嗎?”
在她咄咄逼人的問責下,我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海華,我看還是打電話找保安吧,這個小區竟然被人給貼上這樣低俗的小廣告,他們是怎麼管理的?”
“別,別打電話,”我面紅耳赤,擡起頭,近似哀求,“我,我給誇嗤去還不行嗎?”
“燕玉,你先回去吧,我來處理。”邱海華轉過身,對異木棉說道。
原來她叫燕玉,真是人如其名。
“可是……”
“你先回吧,一個女人竟然幹上這種勾當,我不會輕饒了她的。”
同樣的話從邱海華嘴裡說出來,一下子就把我的火給激起來了。
“我幹什麼勾當了?我辛辛苦苦熬夜受累不就是爲了多掙一點錢嗎?我觸犯哪條法律了?”
“海華,我還真沒見過這樣沒有羞恥心的人,我們還是把她交給物業來處理吧。”一道嘲諷的光從燕玉漂亮的眼眸中射出來,但奇怪的是她眼中竟然還有說不出來的喜悅。
“交給物業?”邱海華眼波一轉,嘴角流露出一抹笑容,“豈不是太便宜她了。”
“你想怎麼着?”語氣雖然強硬,但內心卻已經發虛。
“今晚的天氣不錯,”邱海華擡頭看看遠處的天空,轉過身,看着燕玉,彷彿我已經不存在。“回去的路上開車小心,明天我就不去機場了。”
“果真是因爲她?……你是認真的?”燕玉的眼神突然注入了一抹憂鬱的色彩,她有些怨恨地看向我。
邱海華沒有說話,似乎被牆上的美女所吸引,時而臉上帶着壞壞的笑看看我。
“好吧,既然如此,我們就此別過!”
燕玉別有深意地看了邱海華一眼,隨即扭過頭,悽美的身影鑽進停在不遠處的那輛車。
他們的關係好像很奇怪……但我哪有心思去琢磨這些事。
“你說吧,你到底想怎麼樣?”燕玉的離開對我來說好像是一種解脫,我的心中又有了底氣。
“你幹這個,一天能掙多少錢?”邱海華臉上依舊是壞壞的笑模樣。
“不用你管!”
“你的包裡是這個嗎?”他突然伸出食指指向我臂膀上的挎包。
我下意識地雙手攥緊包帶,一臉戒備看着他。
“拿過來!”
“幹什麼?”
“拿過來!”邱海華伸出手似乎要搶奪了。
“我不!”我後退一步,倔強地站住。
“我給你錢!一千塊,夠不夠?”臉上的笑意已經完全消失,他似乎發怒了。
“我……”我猶豫了,用手指頭捻着涼涼的皮質的帶子,心中思忖着。
“你知道你幹這個,有多丟臉嗎?”
邱海華的怒斥讓我臉頰陣陣發燒。
“幸虧是被我發現了,如果被物業逮住呢?今天你貼廣告,明天你是不是就和她們一樣要去賣身啊?”
“這與你有什麼關係?你管不着!”
“可是,你把廣告貼到我家來了!”
“那,我給你撕去。”我嘟囔一聲,伸出手就去揭小廣告。可是貼上去再揭下來,哪有那麼容易,眨眼的穿三點式美女惡作劇般牢牢地沾在牆上。而那雙眼睛,勾人魂魄的眼睛,鮮紅的脣,竟是如此的相識。
天!上面的美女是程紅紅!楊小飛的老婆!
我怎麼能幹這種事?我怎麼會把楊小飛的老婆給貼在大街小巷?
我呆愣住了,心中一陣陣不安。
“怎麼了?難道你覺得還沒貼夠?”邱海華不帶任何感情se彩的話語響起在耳邊。
“我……我找個東西給刳嗤刳嗤。”我低頭彎腰裝作尋找些什麼以掩飾心中的窘迫。
邱海華一言不發,叉開兩腿,抱着臂膀,面沉似水。
地面平整而乾淨,只有細小的沙粒,連個克拉頭大小的石塊都沒有。可是,我依舊很吃力地貓着腰像工兵排雷一樣不放過一寸土地。
他竟然穿着拖鞋,月白色的,乾乾淨淨,一塵不染,而他的腳指頭竟然如此可愛,像一隻只趴在母豬肚皮上的小豬仔,溫順讓人憐。
他穿着拖鞋出來送她,他們剛纔在屋裡一定很熟稔,很親熱吧……
我的心莫名地墜落下落,像馬上就要掉到山那邊的夕陽,黯然又無奈。
“你讓我說什麼好,”他的左腳向後抽了一下,“給你錢你不要,卻來幹這種事。”
我驚醒般,兀的擡起頭。
“我幹這事怎麼了?一不偷,二不搶。”
“呵,你還有理了?你知道你這是什麼行徑嗎?”銀灰色的光線下,邱海華的嘴角咧得很難看。
我氣呼呼地看着他。
“你簡直就是個老bao!”邱海華指着我的鼻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裡蹦出來。
“你胡說!”我面紅耳赤,卻理屈詞窮。我想起楊小飛,想起程紅紅。
一陣風吹過來,不遠處的灌木從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銀灰色的光影在風中搖曳,我突然想哭。
我是一隻無家可歸、被迫流淚的老鼠,在不爲人知的角落裡偷竊一顆顆米粒,可是,這個曾經黑暗的角落突然間不再屬於我,像被日光暴曬的黴點,醜陋而又面臨滅絕。
“別再發了,把包給我,”邱海華伸出手,清爽的指尖竟讓人心生依賴。“如果保安過來可不會這麼客氣,你知道嗎?這個小區還從來沒有見過有發小廣告的呢,何況這樣的廣告。”
風更大了些,斯斯拉拉的,似乎傳來了人的腳步聲。
我無望地看着他。
“走吧,先進屋。”
邱海華張開臂膀,把我輕輕攬在懷裡,我身不由己跟着他走了進去。
屋裡裝飾的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麼豪華。一套米白色的沙發,一張純白色的茶几,米黃色的電視幕牆,從白色天花板垂下來的灰藍色的吊燈,明快簡潔、乾淨清爽。
“你想喝點什麼?看你的嘴脣都幹了。”邱海華把我擁到沙發前,轉身向吧檯走去。
“嗯,我不喝。”我舔舔皺巴巴的脣,賭氣說道:“我坐一會兒就走,明天,明天我會找來工具把廣告給你撕下來。”
“來點紅酒,好嗎?”邱海華彷彿並沒有聽見我的話,他從架子上拿過一瓶紅酒拔開塞子,倒進玻璃杯。
“紅酒是睡前最好的養顏品。”他一手端一個杯子,同時輕輕搖動,走過來。
“諾,”他把其中的一個杯子遞給我,“喝完,美美的睡一覺,什麼也不要想。”
紫紅色的液體在杯中輕輕盪漾,像風中搖曳的玫瑰花瓣。
這時候我才感覺嗓子眼乾澀得很,而這美妙的紫色液體猶如you人的餌,我忍不住伸出手,而喉結也咕咚一聲蠕動。
端起杯子,一仰頭,更大的咕咚聲響起,一陣淡淡的苦澀的味道,半杯紅酒頃刻間就被我一飲而盡。
杯底殘留幾滴胭脂般的紅,像雨中的花朵。
“呵,海量啊,看不出來。”邱海華忍不住笑了。
“我真的渴了。”我使勁嚥了口唾沫,喉間似乎不僅僅是苦澀的味道,還有一種征服過後的甜蜜,我又伸出手來,“我把這杯也喝了吧?”
“呵,好哇。”邱海華的嘴巴幾乎要咧到耳垂了。
他是在嘲笑我,我纔不管呢。程紅紅近似赤luo的tong體與楊小飛瘦弱的臉頰重疊着顯現我的大腦裡。我欲哭無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