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沒有遇到你
我死了,你會記得我多久?
只有言情小說中的多情‘女’主會提出來的蠢笨問題,而今由高大英‘挺’目空一切的賀東秦口中說出來,是多麼的不合適。
譚少卿被他虛無地擁抱着,熱切而柔和的眼神望着,低沉而溫暖的聲音說着,心裡即使有再大堅硬地自信,也早已經潰不成軍。
憑着僅存的幾分理智,她伸手,觸上他堅毅的下巴,嘴角帶着一絲淺笑:“我說過,我會忘記你。”
賀東秦的眸子閃動着,他伸手,反握住她的手:“但是你忘不掉。”
是啊,她忘不掉。
譚少卿手無力的垂下,身子也慢慢地,慢慢地彎了下去。蹲坐在地上,雙手抱着膝蓋,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找回片刻的安全感。
賀東秦蹙眉,低頭看着她,高大頎長的身體也順勢低下去。
“賀東秦,我從前,是不是做了很多錯事?”譚少卿喃喃地開口。
“如果不是我做錯許多事,那麼爲什麼這麼多年來,我的人生,就沒有一件事情順利的?我……其實也不過,就是愛錯了人。”
“賀東秦,假如沒有遇見你多好……”
“沒有遇到你,我或許早已安分的嫁人生子,和爸爸,還有哥哥,還有宋雯雯,一起安穩和樂的生活。”不像現在,家園盡毀,顛沛流離,她孤身一人,舉目無親,甚至連唯一的親人的安全,都無法保障。
假如沒有遇到你……
假如沒有愛上你……
她愛他恨他,糾纏了那麼多年,倒頭來,還是要靠他來保障,她矛盾委屈又心酸,眼淚順着臉頰簌簌而下。
賀東秦的眉頭越蹙越緊,伸手,試圖擦去她臉上的淚痕。可是譚少卿的眼淚越來越多,怎麼也控制不住。賀東秦嘆息一聲,將蜷縮成一團的譚少卿摟在懷中。
她忍受地夠久,終於再也支撐不住。空空的街道上,譚少卿被賀東秦抱着,她靠在他的肩頭,哭得肆無忌憚得像個孩子。
譚少卿醒來,發現自己置身在一個熟悉的房間裡。
小譚朗在她‘牀’邊趴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見她醒來,歡呼雀躍地把她抱住:“媽媽!”
譚少卿定了定神,才確定自己是在賀家別墅裡,當初自己住的那間房間。
昨天……
昨天發生了好多事。
來不及細細回憶,她扯開像八爪魚一樣纏繞着自己的譚朗,分開一些距離,仔仔細細地打量有了一會兒,譚朗的臉上白白嫩嫩的,一點傷痕也沒有,她又趴開他的衣服‘褲’子看了一會兒,身上也乾乾淨淨的。她才稍稍放心。
譚朗已經八歲,已經有了男子漢大丈夫的觀念,他有些臉紅的推開譚少卿:“媽媽,你不要這樣。”
譚少卿當然知道他在害羞什麼,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摸’‘摸’他白生生的小臉:“你是我生的,我看一看都不行?”
“媽媽,我沒有事。”譚朗知道譚少卿在擔憂什麼,“那些叔叔把我抓走,沒有打我,也沒有沒有罵我,我只是有些害怕,所以纔在電話裡大吼大叫的。”
他把頭垂下來:“爸爸教訓了我,說男孩子要勇敢,以後不能這樣讓媽媽擔心。”
爸爸?
譚少卿嘴角的笑容一滯,昨晚,她哭的周身都沒有了力氣,她清楚的記得,當時,她靠在了賀東秦的懷裡:哭着央求說:求求你,帶我回去好不好,我想回家……
強行打斷了回憶,譚少卿握住譚朗白生生的小手:“爸爸是怎麼救你出來的?”
譚朗擡起頭,眼睛裡閃過雀躍的,崇拜的光:“爸爸好神勇,一個人打三個,很厲害。”
單槍匹馬?
譚少卿愣住了,她原本以爲,一定是賀東秦從某種途徑,得知了譚朗被綁架的消息,動用了人力營救了譚朗,但是……爲什麼,他會隻身一人,以身犯險?
“媽媽……”譚朗扯了扯她的袖口,“爸爸已經接我們回來了,以後,我們不要再離開他好不好?媽媽你都不知道,爸爸他一個人,好可憐……”
他怎麼會是一個人?
“不是有王媽嗎?”譚少卿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爸爸說,王阿姨被他辭退了,沒有人做飯了,媽媽……”譚朗癟着嘴巴,‘揉’着小肚子:“媽媽,我好餓,到現在晚飯都還沒有吃,快點起‘牀’給我做飯啊。”
譚少卿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牀’頭的鬧鐘,晚上九點半。
“……你爸爸,在家嗎?”譚少卿試探着問。
譚朗搖了搖頭:“爸爸把你抱回來就走了,他說有事情,要晚一點回來。”
譚少卿心中一酸:即使賀東秦再不喜歡王語嫣,可王家,對他來說,還是重要的吧。他是那樣利益至上的一個人,她已經再清楚不過了,不是嗎?
譚少卿轉頭,安慰似的‘摸’了‘摸’譚朗的腦袋:“乖孩子,我們出去吃飯好嗎,這裡不是我們的家,我們不能留在這裡。”
譚氏歪着頭:“爲什麼?爸爸的家,不是我們的家嗎?媽媽你不喜歡爸爸了嗎?”
“我喜歡爸爸,可是怎麼辦,你爸爸要結婚了。”譚少卿嘴角一揚,勾出一個弧度:“我們不能打擾他的生活。”
譚朗有些似懂非懂,他雖然很小,但是也明白,娶別的‘女’人是什麼意思。他伸手安慰一樣的‘摸’‘摸’譚少卿的額頭:“媽媽,你不要難過,你還有我。”他拍拍‘胸’脯:“我很快就長大了,可以代替爸爸保護你。”
“真乖。”譚少卿看着譚朗信心滿滿的樣子,由衷地笑了出來。
夜涼如水。
譚少卿一手牽着譚朗,站在賀氏大宅的‘門’口,闊別兩年,她再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回頭看着這件華美卻空虛的豪宅。
“小心洪青會”這幾個她無法說出口的話,被她用一張便籤,貼在‘牀’頭,他回來的時候,一定會看見。
以後不會在回來來了。
她決定接受陸嘯虎的建議,決定帶着譚朗,去國外重新生活,和她千絲萬縷糾纏在一起的人,她決定一起齊齊斬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