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爲大殺器的穆青雲,在學校裡待得簡直愉快極了。
同學們都很喜歡她。
穆青雲也是第一次享受這麼正常的初中生活,老師們個個和藹可親,對她說話都溫柔得彷彿能掐出水來,這個年代的孩子們更是淳樸可愛,就因爲她學習好,一個個的便都喜歡和她在一起玩。
她也難得正兒八經地享受了一次好學生的特權。
的確,她之前讀高中時,天道酬勤已經到手,她照樣成績優秀,是天之驕子。
可那時候身上揹着任務,日子過得跟停不下來的陀螺一般,而且高中到底還是不一樣,她又急着高考,根本跟班級處於一種割裂的狀態,完全不算正常的學生。
讀初中時,一開始不起眼,後來更是爲着看護病重的老人家,連學都沒得上。
穆青雲對她的那些初中同學,竟是不記得幾個。
如今卻彷彿歷經一場輪迴。
時間過得飛快,一眨眼的工夫,穆青雲都在這個時代生活了一整個月。
轉眼到了英雄祭祀的日子。
這時代的英雄祭,遠沒後世那麼正規,沒有電視臺長篇累牘的報道,沒有獻禮大片,沒有學校的學生們組織的各種舞臺,也沒有娛樂圈明星們的慈善活動和直播活動。
各個學校組織的活動多有不同,但是論肅穆嚴謹,卻不曾減少分毫。
一入十月,學校這邊便開始做準備,穆青雲一大早到學校,發現整個學校都被裝點一新,宣傳橫幅掛得到處都是。
“阿青,你有沒有準備花,過兩天就要用了。”
雄縣的傳統,每到此時,學生們都會備下菊花和梅花,要雪白雪白的,無一絲塵垢纔好。
學校對面的小賣部裡就有賣的,拿白絹布做成,價格也貴,一朵要兩塊錢。
好些學生都捨不得買,便用白紙來折。
班裡的學生好多都有一手極好的折花本領,穆青雲倒是沒折過,不過她手巧,看蔡盼睇折了一次就學得挺好。
十月九日
晴,萬里無雲。
折柳編出小籃子,裡面插好白梅,胸前佩戴菊花,無論男女老少,都穿上平時不多穿的簇新的衣裳,成羣結隊地趕往紀念塔的方向。
一時萬人空巷。
穆青雲跟在三中的學生隊伍裡,一路上縱聲高歌,半空中迴響着響亮的口號聲。
她一時感覺有點新鮮,這些活動,在她的時代大體是沒有了,那個時候這會兒正放假,學生們是沒辦法,肯定要參加一些學校組織的活動的。
成年人多數都沒這個意識,有閒工夫玩玩手機,上上網,好好追一追平時沒時間追的電視劇,娛樂活動那麼多,誰會樂意把大好時光浪費在這上面。
跟着同學在古樸中帶着威嚴的紀念塔徐徐走了一圈,看過幾十年前,那些在大災難中爲明國的國運,拋頭顱,灑熱血,最終徹底結束災難的那些仁人義士們,穆青雲忍不住翻出本子,信手畫了一幅圖。
到後世,這些縣城的小紀念塔,很多都和大城市的合併,有些也翻新過,裝潢更精緻,修得更漂亮,但這股子讓她吸一口氣,都感覺胸腔熱潮翻滾的味道,卻是越來越淡,再想見,只能赴夢中了。
穆青雲此時倒有些遺憾,自己的畫遠不夠好。
她沒正經學過畫,賈老師教她,也多是教品鑑,偶爾因着自己喜歡,略練上兩張罷了。
穆青雲覺得自己的畫不好,那是因爲後世學生們多愛上興趣班,彷彿人人都能畫一筆不錯的畫來,畫畫實在不算很稀奇。
在現下,她寥寥幾筆,勾出一副萬人同遊紀念塔的景象,左右的同學們看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蔡盼睇趕緊幫忙擋着,不讓別人伸手亂摸,滿臉的羨慕:“阿青,你畫的真好看,三班的雲麗麗,畫的也沒有你畫的好。”
雲麗麗家和蔡盼睇家是一個村出來的,還是老鄰居,不過雲麗麗的父親是村支書,家裡條件要比蔡盼睇好一些,兩個人小時候經常一起玩,蔡盼睇特別羨慕雲麗麗在家不用做事,只用好好讀書,她爸爸還送她去學畫畫,蔡盼睇連做夢都沒敢想過。
穆青雲一笑,把畫折起來放在隨身帶的包裡,又寥寥幾筆,勾勒出一個蔡盼睇。
畫中的蔡盼睇大了四五歲,眉眼秀麗,身上穿着最近畫報上很流行的紅格子的連衣裙,還有一雙黑色的小皮靴,看起來精神又幹練。
蔡盼睇一愣。
穆青雲遞過去笑道:“這是幾年後的小蔡。”
蔡盼睇忍不住反反覆覆看了半晌,臉上羞紅,低聲道:“我哪有這麼好看。”
她皮膚就沒這麼白,頭髮是自己修剪的,齊耳,但剪得不齊整,牙齒也沒那麼白亮,更不會那樣燦然的笑。
可是,她可真好看啊,讓人看了就不由心生嚮往。
穆青雲覺得,在這樣的地方,就應該好好告訴小蔡,她的未來會很美好。
學生們獻過花,就散開了四處逛,穆青雲也帶着蔡盼睇,徐徐在叢林掩映的小徑上走。
小徑都拿鵝卵石鋪成,鋪得很漂亮,每一段路前面都樹着碑石,上面刻着修路的過程。寫明都是哪些人在哪一年修的路。
每一段路,都是雄縣的老百姓們親自磨碎了石頭,一點一點鋪成的。
紀念塔上的每一塊石頭,都是鄉親們推着車,徒步走了幾百裡地,在雄縣最高的小青山上挑選搬運過來。
整個建築,固然沒有特別專業的設計,但其中的誠意肉眼可見,就算髮生十級地震,這裡都不會出任何問題。
穆青雲走着走着,一時也陷入了回憶。
她第一次見到死亡,就是在雲城東郊外,當時他們打的是一種所過之處,毒液亂噴,沾染上草木枯絕的魔物,幸好它很笨重,移動比較緩慢,也不算全無破綻。
那是江南慧劍門的一個弟子,爲了救他師兄沾了毒。
一開始,這小孩瞧着還很精神,有條不紊地把自己的身後事都交代清楚了,最後笑着說想最後吃一口他師兄做的肉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