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墅裡的私人影院,天天放映,也只有那一間,只有莊子裡和村裡比較親人的人能排得到號。
天幕的影響力極爲驚人,但範圍終歸也有限。
但如果話劇團的規模擴大,就可以讓整個熙朝的老百姓,都受到她的影響,知道並相信天幕的存在。
現在天幕的消息也傳揚出去了,但熙朝朝廷方面多多少少有點顧忌,面上表現得好似要把穆青雲供起來,實際上京城之外,這依舊是不會在明面上提起,以免落人話柄的忌諱。
穆青雲覺得,她掌握更多樣的話語權,絕對不是壞事,再者,劇情結束,她說不得就要離開,或許能留下很多東西,但留不下的顯然更多,這些孩子們在這之前,自己能獨立做一些讓他們擁有更強大力量的事,對他們的將來會有好處。
招娣很有天分。
她的嗓子特別亮,情感也濃郁,每次表演都是全場最亮的角色,臭蛋私底下都忍不住和黑臉吐槽,有招娣在的地方,鄉親們就看不見別人了,結果讓黑臉一巴掌拍屁股上攆出去讀書。
“臭小子臉長的不美,心還挺大!”
跟人家招娣比,呵!
招娣爲什麼能被她爹賣個好價?
自然是因爲相貌足夠好。
這孩子長得特別秀氣,沒去穆仙子那兒上課之前,或許還有些畏畏縮縮的毛病在,又是乾巴瘦,哪怕是花也是枯萎的花,被好好將養了半個月,就開始展露出她的好相貌,於是才招來這等橫禍。
最近幾天,她被她爹磋磨的那些傷痕也淡了去,就越發顯出秀氣漂亮的面孔,氣質也好,嗓音也亮,就是他專門去看臭蛋的表演,有人家招娣在,他心思也全在招娣身上,都不稀罕多瞟那臭小子幾眼。
他都這般,何況別人,就那小子,又不是小白臉美男子,還想在這上頭和人家比較?
話劇中,招娣演的小姑娘可憐又可愛,鄉親們但凡見了,就沒有不心疼的。
他是不知道京城的那些有名的說書先生,雜耍藝人之類有多出名,多受人追捧,反正在村子裡,招娣的名氣一定蓋過那些人。
穆青雲也看過招娣她們演的話劇。
很稚嫩,唱詞多少還有些咬文嚼字的習慣,雖然內容接地氣,演法卻不免有些刻意拽文。
果然是受了當下風氣的影響,即便上課時,用的都是穆青雲提供的教材,但還是不由自主地更注重對經典的研讀學習。
不過,雖然有一點小毛病,但這話劇可圈可點的地方還是很多。
“小姑娘,小夥子們有沒有覺得演這話劇丟了面子?”
穆青雲坐在山邊涼亭,慢吞吞品茶,悠揚的配樂聲遙遙傳來,隱隱還能聽到招娣幾個孩子清亮的嗓音。
夏荷失笑:“我的小祖宗,咱們村的小孩兒,可沒那麼金貴。”
人人都道梨園戲子是賤業,但那也要看是哪裡的戲子。有些小戲園子的戲子們自己不尊重,竟排些亂七八糟的戲,自然令人不齒,但很多名角卻是備受追捧,不少世家大族的公子還喜歡到臺上唱上幾句,雖也讓人說嘴,可並不是新鮮事。
至於在村裡,自家小娘子的學生們唱這些新式的戲劇,絕對沒有什麼丟面子的說法。
“村裡不知多少人羨慕呢。”
因爲穆青雲喜歡話劇,一開始小孩兒們只是隨意演給村民們看,如今也有了正兒八經的行頭,還給配上了不少幫閒來幫忙,並且準備了專門的工作室給他們用,每次話劇開演,穆青雲還讓保安隊和王嬸子她們負責統計熱度和評價,給發獎金。
獎金並不多,多數不過一二兩罷了,但對手裡從沒拿到過什麼錢的尋常百姓來說,已經算是鉅款。
穆青雲笑起來:“跟保安隊的人講明白,咱家的演員都是珍寶,誰也不能冒犯。”
夏荷鄭重應了。
如今這樣在村裡給村民們和穆仙子演出,倒是什麼都不必擔憂,但看自家小娘子的意思,說不得以後要挑人組建正兒八經的話劇班子,離開村子去其它地方演出,到時候冒出幾個不長眼的,那就相當不妙,總歸要未雨綢繆纔好。
正說話,花兒和朵兒就匆匆過來,一進亭子便道:“吳秀才來了。”
穆青雲揚了揚眉,這纔想起招娣的那個爹,順着人羣看去,果然看到了吳秀才。
吳秀才穿的很體面,藍色的長衫,黑色的綢褲。
夏荷皺了皺眉:“那好像是咱們發給孩子們的料子。”
招娣當初學習好,又勤快又聽話,小娘子看她和另外幾個娃娃家境不好,就送給他們不少衣服料子,吃食,筆墨紙硯之類。
自家的料子鮮亮程度絕對能和貢緞比,別處可輕易見不到。
其他人家都知道仙子是什麼意思,男孩子們自不用說,家裡肯定把好東西都給他們留着用,就是女孩子,大面上也過得去,再重男輕女的人家,只要不傻,都知道揣摩仙子的心思,不能對女兒太壞。
吳秀才其實也一樣,他只是給招娣的少些,自己用的多些,也不是全佔了去,只是現在看着他身上的衣裳,再想想他做的事,一下子就膈應的很。
田邊不遠處的空場上坐滿了人,招娣就坐在臺上,抱着膝頭哭泣,一邊哭一邊唱:“北風吹,大雁啼,白雪紛紛落,阿爹買了二兩肉,我得細細烹,慢慢燒,做的好味道,捧給弟弟配酒吃……”
吳秀才臉色一變,心裡一下子就惱了。
他眼珠子一轉,四下看了看,忽然拍起大腿,大聲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哎喲喂,這女孩子離家上什麼課,一準要把腦袋給上壞了。”
哭着,他就往裡面擠,一邊擠一邊痛心疾首地喊,“我家可是書香門第,便是窮了些,也不能滅了志氣,女孩子怎能去做戲子?還請諸位幫個忙,讓我把閨女帶回去吧,她不要臉,我這個當爹爹的還要臉!”
臺上伴奏的聲音頗爲響亮,也佈置了不少擴聲的喇叭,可這吳秀才的哭喊,愣是飄了老遠,不光左近的聽得清清楚楚,遠處的鄉親也聽得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