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傾城從小見過許許多多的魔術,卻從來沒有一個像是現在這般來得震撼。
僅僅是摘掉了一副眼鏡,眼前的這個男人卻整個像是換了個人一般,不僅僅是被鏡框遮住的容貌驚人,還有那種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氣質,截然不同於之前的粗俗和下流,彷彿就像是有一個開關安裝在這個男人身上,可以在瞬間在“流氓”和“紳士”之間隨意切換。
“哇,原來那個男人這麼帥啊?”
“是啊是啊,真搞不懂,明明這麼帥,幹嘛要戴一副這麼醜的眼鏡?”
“你看那雙眼睛,太鋒利太深邃了,哇……怎麼辦,我好像愛上他了……”
“一邊去,也不看看他對面坐着的是什麼女人,哪還有你什麼事?我就說那女人怎麼會這麼沒眼光,原來是個深藏不露的大帥哥,哎,這麼一看,那個什麼何經理的,長得簡直跟個癩蛤蟆一樣……”
聽着耳邊傳來的議論聲,看着面目鉅變的李昊,何守志面色陣紅陣青,腦子怎麼都想不明白,一個男人的容貌氣質真的可以說變就變?那副眼鏡也太坑爹了吧?
林傾城這樣的年紀,當然不會因爲男人的容貌就心神盪漾,與其他人的震驚不同,她的目光在李昊的臉上停留了片刻之後,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右手上。
雙指輕拈,瀟灑地將盛着紅酒的高腳杯帶離了桌面,動作行雲流水,說不出的瀟灑優雅。
整個餐廳除了李昊本人,只有林傾城知道這雙指拈杯的不平凡之處,品紅酒拿杯子,最粗俗的就是何守志這種託舉法,而最高檔次的就是李昊這種雙指法!
別看和自己的三指法僅差一根手指,但是其中的差異卻是天地之別,三指已經可以很好地穩定住杯子,之後就算再怎麼搖晃也可以穩得住;而雙指拈杯,就等於在杯腳上只有一個着力點,這對執杯着的手法和平衡感有着極大的苛求,平穩狀態看不出什麼難度,但是一旦進入到之後的品酒步驟,這雙指法一個不小心就會造成平衡失控酒灑杯碎的尷尬場面。
但是看李昊這熟練到近乎渾然天成的動作,林傾城根本不相信他會讓杯子出現失衡的狀況。
因爲這一刻拈着酒杯的李昊,彷彿長劍出鞘的劍客,鋒銳盡出,光芒畢露!
“原來何經理你指的品酒,就是往杯子裡一倒,然後牛啃牡丹一樣一口悶下去?”李昊嘴上嘲諷着,手指卻已經開始慢慢動了起來,鮮紅的酒漿開始緩緩沿着透明的玻璃杯壁轉動了起來,神情說不出的淡定,動作說不出地優雅。
看到這一幕,餐廳裡的不少女人早已經眼冒紅心,春心蕩漾了,現在誰還認識那個暴發戶一般的何守志?
何守志面色臭的幾乎能擠出墨汁來,拿着酒杯喝也不是放下也不是,猶豫了半天之後重重一哼,“土包子,裝的倒是挺像,從哪個電視劇小說裡學來的吧?杯子拿穩點,可別灑了,那可是八二的拉菲……”
“哦?”李昊嘴角一揚,戲謔道,“你口口聲聲拉菲拉菲,你可知道這拉菲的來歷和歷史?”
何守志面色又是一紅,支支吾吾了半天粗着脖子道,“喝個酒而已,還需要知道它的歷史?”
李昊搖着頭輕輕一嘆,“品酒品酒,品的就是酒的歷史和底蘊,你竟然能說出這種話來……哎,果然還是啤酒和二鍋頭更適合你。”
話音一落,整個餐廳頓時一陣鬨然大笑,全然沒了西餐廳該有的寧靜和優雅。
之前的嘲諷竟然被李昊原封不動地丟了回來,何守志差點沒吐出口血來,但是到了這個地步,哪能輕易認慫?
“你說的倒是好聽,我就不信你個土包子會懂這裡面的道道!”
李昊聳聳肩,手上卻依舊在搖着酒杯,一股濃郁的酒香開始漸漸散發了出來。
“喂,聞到沒有,好香啊?”
“對啊對啊,以前聽說搖紅酒厲害的人能把酒香徹底搖出來,我還不信呢,今天算是見識到了……”
林傾城很是尷尬地放下了手裡的杯子,放棄了原本想要去嗅酒香的舉動。
因爲她發現,對比對面的李昊,自己的動作不像是端着酒杯嗅酒香,而更像是端着一個洗腳盆去嗅洗腳水的臭味。
從小含着金湯匙長大的林傾城,第一次有了自慚形穢的感覺。
“F國是最著名的葡萄酒產地,而這其中最有名的包括波爾多,阿爾薩斯等地,在這些產地中,波爾多是最出名的。波爾多的紅酒色澤瑰麗,酒質的特色是品位濃郁,風味沉着,而在波爾多,葡萄酒產地區又有好幾個產區,比如梅鐸克,格雷夫,聖達米利翁等。波爾多1855年對該區的酒莊產區做了一次評定分級,其中拉菲山莊排名第一,所以拉菲兩個字代表葡萄酒的巔峰。而拉菲的歷史很悠久,是由一名姓Lalite的貴族於1354年創辦,距今已近有六百多年的歷史。”
李昊邊搖着酒杯,邊如數家珍一邊侃侃而談。
林傾城眼中異彩連連,一旁的何守志卻是暈頭轉向,他哪裡聽說過這些古怪拗口的家族和歷史?
“拉菲莊在十四世紀已經相當有名氣,1675年被世界酒業一號人物J·D·segun所收購,當時的segun,同時擁有頂級的歷史名chatelatoun,chateauMouton,chateaucalon segun,就算F國國王路易十四也豔羨segun家族的富有,說他們是F國最富有的家族。”
“因爲路易十五的情婦龐巴迪對拉菲情有獨鍾,令拉菲成爲凡爾賽宮貴族們的杯中佳物,segun家族第三人掌門人去世後,拉菲產權進入比較混亂的歷史時期,但是品質卻是從來沒有下降過,1868年banonjamesRothschied在公司拍賣會上,以當時的天價四百四十萬法郎中標購得拉菲莊,該家族擁有拉菲莊一直至今,而且一直把拉菲莊的質量和世界頂級葡萄酒的聲譽維持至今,我們能聽到的是六百多年的歷史,能看到的是一段葡萄酒業中的滾滾長河,我們能喝到的,就是這五十年內,最好的一個年份產出的紅酒,它絕對不是一瓶紅酒,而是一段歷史,如果端着一杯八二的拉菲卻不知道它的歷史,那和喝白開水有什麼區別?”
話音一落,整個餐廳中傳來一陣恍然大悟的“哦”聲,再看向李昊時,之前那個邋裡邋
遢的土包子早已經成了金光燦燦的優雅紳士。
何守志差點沒在地上挖個縫鑽進去,臉上一陣陣地火辣辣,原本只是想臭一下這個土包子,誰知道這土包子竟然是扮豬吃老虎的傢伙……
李昊也懶得理他,繼續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沒過片刻,整個餐廳都響起了驚訝的呼聲,甚至連林傾城也瞪圓了眼睛,一臉的震驚和錯愕。
在快速的搖動下,李昊的手已經看不清蹤跡了,只能隱隱約約看到些許模糊的殘影,而那隻透明的高腳杯在這急速的晃動中早已經消隱不見,只能看到杯中的紅酒在這搖晃中翻騰而起,幻化成了一條血色的紅龍!
饒是林傾城這樣的豪門之後,也只是從同伴的嘴裡聽說過這種神乎其神的技法,更何況是周圍其他沒什麼見識的普通人?
“張嘴。”
李昊手上動作雖快,但是整個身體卻巋然不動,依舊是一副優雅自若的模樣。
林傾城一聽李昊的話,下意識地張開了烈焰一般火辣的嬌脣。
李昊手上一抖,血色紅龍頓時騰雲而起,直接衝進了林傾城的嘴裡。
酒漿順着舌尖嗓子順滑而下,還來不及反應,已經乾乾淨淨地落進了腹中,可是一股濃郁的酒香卻是瀰漫在齒頰之間,彌久不散。
閉眼細細品味了許久,林傾城美目一睜,異彩連連地嘆了一聲,“好香!”
也不知是誰第一個帶的頭,餐廳裡竟然響起了熱烈的掌聲,好端端的一個西餐廳頓時成了一個鬧哄哄的。
李昊瞥了眼身邊羞憤欲死的何守志,揚了揚嘴角冷笑一聲,“怎麼,何經理,還有臉坐在這裡?要不要我向你請教一下怎麼品酒?”
“哈哈哈……”
整個餐廳又是一陣鬨笑。
何守志感覺自己的臉都快被打得腫了起來,哪裡還敢頂嘴還話,低着頭咬着牙落荒而逃。
看到何守志落荒而逃,李昊又戴上了那副沉甸甸的眼睛,開始低頭對付盤子裡的牛排。
戴上眼鏡的一瞬間,林傾城清晰的聽到了整個餐廳裡女人齊聲嘆氣的聲音,那叫一個壯觀!
用近乎審視的目光盯着李昊看了許久,林傾城嫣然一笑,正想開口,卻被李昊搶了個先。
“林小姐,以後別再用這種無聊的招數來撩撥男人的好勝心。”李昊一邊吃着牛排,一邊道,“不是什麼男人看到美女都會走不動路,不是什麼男人都會爲了一個不相干的女人和其他男人拼得頭破血流的。”
“這種行爲在我看來很無聊。”李昊霍然一擡頭,眸中射出一縷懾人的精光,“因爲那會讓我感覺,我是一個被人上了發條的玩具。”
林傾城笑容一僵,心裡卻是氣得不行,明明是你先糟踐我我在前,怎麼還一副振振有詞的樣子?
“走吧,我吃飽了。”李昊抹了抹嘴,起身離開了桌子。
看到李昊離去的背影,林傾城一腔惱怒卻是瞬間消散無蹤,因爲她從那個背影裡讀出了一些滄桑和悲涼。
有故事的男人,對於女人來說永遠都是殺器。
這個男人的過去,到底一副怎麼樣的畫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