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過漫長的3月25日,沒過兩天,就是東京都櫻花滿開之日。
目黑川也好,代代木公園也好,人擠人,人擠人,到處都是人。
村上悠和島崎信長他們去了一次新宿御苑,走了一圈,也就沒有多餘的時間去感受季節了。
“村上,來了一個好差事。”三月最後一天,石田彰笑着對他說。
村上悠對石田彰嘴裡的好差事,並不期待,當然也不討厭。
“又是什麼活動?”他問。
石田彰眼角皺紋都微微皺起,笑說:“四國那邊,準備邀請《四月》去表演和首映,包吃包住包車票,酬勞還挺高。”
“四國?”
2014年4月初來乍到的他,對東京這個喧囂陌生的城市全無好感,只想着坐JR走遍島國,盡往沒有人煙的地方浪蕩。
等疲倦了大自然和人文景觀,就找家書店待着,拿一本異世界或者高文明的小說【身臨其境】一番。
一年過去,現在的他早已習慣這滿是人潮的東京都,走進新宿三丁目,也是經常被人打招呼的“熟客”,出去走走的想法也逐漸淡了。
但石田彰突然說到,可以去四國這個尚未被深度開發的地區,他又突然來了興趣。
“時間呢?”他問。
“大概會待上三四天,具體時間也不一定的。高鬆市玉藻公園準備讓《四月》團隊露天表演,萬一碰上下雨,得往後順延。”
“這樣。”
三四天,雖然不長,但也不短。
“什麼時候出發?”他又問。
“明天。已經開始定機票,到時候應該會有《四月》或者四國那邊的人通知你。”
“好。”
“唱歌沒問題吧?”石田彰知道村上悠在《旭丘偶像是傳奇》裡當過歌姬,但還是關心地問一句。
“應該不會丟臉。”村上悠淺笑道。
“那就好,我對你再放心不過了。”
出了事務所,村上悠把今天的動畫和遊戲配音搞定,沒去咖啡店打工,徑直回家收拾行李。
“悠哥哥,你這幾天都不會回來嗎?”悠沐碧嘟着嘴。
“應該。”
“可是我明天開學。”悠沐碧勉強摟住熊貓玩偶的粗脖子,“還想着和你一起合影呢。早稻田距離新宿也近,悠哥哥你也可以幫忙帶路、拿行李。”
“你悠哥哥熟悉的只有三丁目的巷子,”佐倉鈴音沒好氣地說,順帶白了村上悠一眼,看起來倒是有點可愛:“像學校這種地方看都不會看一眼。”
新宿三丁目的巷子裡,除了居酒屋就是酒吧。
東山柰柰摟着佐倉鈴音:“鈴音不要生氣了,不就是不能出去玩嗎?下次休假,我們一起出去啊。”
佐倉鈴音雖然也有在《四月》裡出演,但並不在邀請團隊中。大概是因爲她的角色不搞音樂。
“你不懂。”佐倉鈴音反摟着東山柰柰,捏着她圓潤的屁股:“只有花製作組的錢,花別人的錢,出去旅遊,纔有成就感。”
“下次我請你啊。”東山柰柰把屁股坐實了,不讓佐倉小姐的手往裡面伸。
“你的錢還不是我的錢?”
“那就你請我吧。我還想試試花別人的錢去旅遊。”
“下次有空,我們一起去吧。”中野愛衣笑着說,“村上君,東西收拾好了嗎?”
“恩。也就去三四天,用不着太多東西。”
“我買的洗面奶帶了嗎?酒店準備的不行。”佐倉小姐放棄了久攻不下的屁股,轉而摟腰。
“這就算了吧。”
“給我老老實實帶着。出去參加活動都不好好洗臉,不要丟聲優們的臉啊!”
“再說,再說。”
第二天,村上悠按照《四月》羣裡的通知,趕到羽田機場,專業樂隊正在託運樂器。
一身水藍色長裙、烏髮披肩的絕世美女種田梨紗,拿着一本旅遊攻略,看的饒有興致。上面甚至還做了五顏六色的標籤。
在天上飛了一個小時,一行人在高鬆機場着陸。
村上悠聽說還有渡船、JR等交通方式,心裡有些可惜。他是不太喜歡坐飛機的——時間對他來說不是需要特別去珍惜的東西。
有主辦方的工作人員接機,隨後領着他們到了一家和風酒店住下,又吃了午飯。
吃完飯,開了一場簡短的會議,再次交代了這次活動的流程。
村上悠坐在角落,有一句沒一句地聽着。
最後,動畫總監督石黑恭平說:
“今晚會有《四月》第一話的先行首映,時間定在晚上8點,在這之前大家可以自由活動。”
解散後,樂隊們去酒店安排的房間訓練,監督等大人物們去和主辦方喝酒。
村上悠也可以去,但他不想湊這個熱鬧。
“我出去轉轉,晚上會準時回來。”
“我這就給您安排一個導遊。”主辦方的人說。
“不,不用。哪至於那麼麻煩,我隨意看看就好。”
“那好,我就不讓人打擾您的遊興。村上桑請一路小心。”
“嗯。”
村上悠退出會客廳,在門口蹬上自己的鞋,繫上鞋帶。
2015年4月1日,東京下着小雨,高鬆市早上下了點雨,之後就放晴了。
村上悠一個人走在街頭。
和東京都相比,高鬆的人流稀疏到可以忽略不計。也有可能是工作日的緣故吧。
這個季節,看到最多的是口罩,不管大人還是小孩,幾乎是人手一個。
村上悠也不知道該去哪,隨便找了一個車站,買了240日元的車票,上了車。
電車上空位很多,坐他對面的是一個穿着制服的女高中生,口罩堆在下巴下面。
她把書包放膝蓋上,正埋頭寫字。
村上悠開始猜測,爲什麼在這個週三的下午,她會出現在這裡,又在寫什麼。
就這樣,在電車上晃了三站,對面女孩不經意間擡頭,看到了村上悠。
她努力繼續寫什麼,但好像總是靜不下心。掙扎幾次後,乾脆放棄了,把筆和本子放進書包,帶上耳機,把年輕、有些黑的側臉對着村上悠聽歌。
時不時假裝看對面的風景,從而看村上悠一眼。
村上悠感覺自己對對方似乎造成了麻煩,也不在電車上多逗留,在下一站下了車。
四處看了看,也不知是個什麼地,人煙倒是密集起來。
走了幾分鐘,來到一條寫有【兵庫町】的步行街。
村上悠本就是沒有目的地閒逛,再加上見多了新宿澀谷的人海,這條步行街上還算可以的人數反而顯得稀疏,不會出現擁擠的現象。所以走進去看看。
步行街到哪都一樣,吃的、喝的、藥妝店等等,當然也少不了路邊隨處可見的娃娃機和自動販賣機。
他在一家招牌非常大,但店內面積只能坐五個人的點心店裡,買了一份正在促銷、只需要250日元的原味小蛋筒。
他不太喜歡過辣、過甜的東西,但如果以前沒吃過,他都挺樂意嘗試一番。
吃着蛋筒,路過一家看起來很簡陋的雜貨店的時候,他轉身走進去。
這家店上下空間極大,估計有5米高,這就顯得剛纔那家點心店更小了。
店裡陳列着鍋碗瓢盆,什麼都有,屋頂上更是掛滿了罩着塑料袋的紅色燈籠。
村上悠什麼都沒買的走出來,又走了兩分鐘,看到一家店門外,矗立了一個穿和服的人形模具,上面標價五千日元。
他來了興趣——這麼便宜的和服還沒見識過。
走上去,仔細一看,才發現五千日元是人體模具脖子上絲巾的價格。
五千日元是他配一集動畫酬勞的三分之一,可以吃五六碗拉麪,居然只能買一條絲巾。
作爲一個男性,村上悠理解不了絲巾的意義何在,轉身離開。
走走停停,來到中心廣場,時間也到了下午四點,西下的黃昏把半條街染上金色。
廣場上正在舉行一場非常小型的音樂會,用的樂器是三味線,表演者也都是上了歲數的老年人。
《津軽じょんがら節》
村上悠站着人羣角落,聽完這首曲子,鼓完掌才離去。
出了中心廣場,又拐進一家自行車店,店面依然很小,很多自行車甚至被吊在樓頂。
售價從2萬日元到6萬日元,各種價格都有。
村上悠摸了兩輛女式自行車的坐墊,感受了一下店員說的舒適度;又握了握男式自行車的握把,看看店員說的“握起來很爽”到底有多爽。
當然不會買就是了。
到這,他已經對這條步行街失去興趣,一直被來來往往的人看,他也很差不多忍受到極限。
拿着路邊女促銷員送的一大堆紙巾包,找了一家裝飾有稻草編製成的簾子、寫有【千客萬來】冕牌的燒烤店,點了清酒,一個人吃到六點纔出來。
想着還有兩個小時,乾脆走回去,便慢悠悠地穿梭在全是花草店、或者全是電器店的小巷子。
到了7點,在巷子口看到一家寫有【麻雀·雀友】牌子的麻將館,村上悠乾脆走進去,直上二樓。
島國明確不允許賭博,但實際上真正健康的麻將館只有三成,其餘七成還是偷偷賭錢。
村上悠找到的這條巷子裡的麻將館,自然不會是面向女性和學生的健康麻將館。
他把自己白天花掉的錢全部贏回來,又確認多餘的錢足夠接下來三天的電車費用後,也就收手了。
坐他對面的老頭子,嚷嚷着讓他明天再來。
“這恐怕不行,我得去其他地方看看。”村上悠說。
隨後那老頭嘀咕着{東京來的都不是好人}什麼的,村上悠也沒聽清楚,直接下樓走了。
這時候再走回去,已經不能確保時間上的餘裕,他就改坐電車回酒店。
“村上桑,玩得開心嗎?”主辦方的人問。
“不虛此行。”
開心倒不是很開心,但沒去過的地方,對村上悠來說通通都是{不虛此行}。
主辦方的人笑了:
“您能玩得開心就好。還怕您從東京來,不習慣我們{鄉下}呢。”
“怎麼也不至於是鄉下吧?我看街上中華等其他國家的料理店挺多的。”
主辦方笑得越發開心:
“最近市裡正在針對中華來的遊客,配了免費飲料、懂漢語的導購、漢字標語、中華料理店優惠,還引入大牌藥妝店......”
村上悠聽他說了三分鐘高鬆市最近的旅遊發展方向。
說完,他似乎感覺自己自顧自地說的太多,連忙恭敬的45°鞠躬:“抱歉,打擾您了。”
“沒聽過這些,還挺感興趣的。”村上悠說。
主辦方笑着,彬彬有禮地說:
“晚上的夜宵已經替各位準備好,到時候村上桑願意聽的話,我會把知道的通通告訴您。”
“最好再說一些其他的,各方各面,我不知道的,都能聽一些。”
“當然,當然。旅遊景點怎麼樣呢?”
“我已開始期待。”村上悠笑道。
主辦方的人走後,還有十分鐘的休息時間。
旁邊一直默默聽兩人談話的種田梨紗,忍不住低聲問:“村上桑,你今天去哪玩了?”
“隨便走走。”
“具體去哪了?”
“電車、兵庫町、音樂會、麻將館。”
“就一下午,怎麼可能去那麼多地方?兵庫町是高鬆出了名的步行街,但電車是什麼地方?音樂會又是在哪裡舉辦的?麻將呢?輸贏怎麼樣?”
一籮筐說完自己想問的,種田梨紗看向村上悠,卻發現他在閉眼休息。
“哈哈哈,”種田梨紗笑了一會,然後才假裝淑女的掩嘴,又毫不客氣地拍了拍村上悠肩膀:“你這人,真是沒意思。爲了讓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也沒有必要這麼標新立異吧?”
村上悠對於過於自戀的人,也是沒辦法,不理她就好。
吃過櫻花莊幾人的虧後,他應付異性有了新的法子。
“喂!夠了啊,耍帥也不能長時間耍呀。你這樣只會給人留下不識趣的印象,懂不?”
“喂,村上桑,我問你問題,和你說話呢。”
“睡着了嗎?”
“真是受夠了。直接問我要錢也是,現在故意吊起我好奇心也是,我說,你們男人就整天想着女人?”
“喂!”
十五分鐘後,在租借的影院裡,《四月》第一話正在播放。
女主角種田梨紗卻對畫面不感興趣,時不時偷偷瞄向坐在她旁邊、認真看動畫的村上悠。
等到動畫進度條到十分鐘,她微微靠過來。
“村上桑,你感覺第一話怎麼樣呢?”
“挺好。”
“會火嗎?”
“大概。”
“你是喜歡宮園薰呢,還是小椿?”
“都不喜歡。”
“那,電車是什麼地方?好不好玩?距離我們住的地方遠嗎?”
“安心看動畫。”
“不用這麼冷漠吧?我只是作爲同事、作爲一個算不上多熟的朋友,在和你正常聊天而已。”
“電車就是電車,240日元一個人,小孩120日元。”村上悠說。
“噗!你說話這麼有趣的嗎?”種田梨紗鸚鵡學舌:“小孩120日元~”
村上悠看着銀幕上亂飛舞的櫻花下,宮園薰引來鴿子的畫面,畫風還是挺不錯的。
“那音樂會呢?是哪個樂團的?唱的可好聽?”種田梨紗又問。
村上悠被她煩得頭疼,揉揉眉心,乾脆把今天下午的事大概說了一遍。
“電車上疑似曠課的迷之女高中生?五千日元的絲巾?老年人表演的三味線?打麻將把今天花的錢都贏回來?還把接下來兩天的電車費也賺回來啦?”
“嗯。”
“你不會在吹牛吧?”種田梨紗將信將疑。
“看動畫,可以?”
“好吧。”
動畫已經進行到尾聲,主持人上臺說了兩句,隨後主創團隊上臺,村上悠也跟着走上去。
種田梨紗緊跟在後面。
在接過工作人員遞來的話筒時,她低聲對村上悠說:
“吶,村上桑,明天我能和你一起出去嗎?”
說完,她又加了一句:
“你別誤會,我只是找不到一起去的人。我一個女孩子,又不敢單獨在陌生城市亂......”
“你不用解釋。”
“嗯?”種田梨紗眨眨眼。
“你再怎麼說,我也不會和你一起的。”村上悠面朝着觀衆,輕聲說:“糾正你剛纔說的一句話,我們不是{不太熟},是{壓根就不熟}。”
“嗯——?”
主持人:“下面是男女主角的聲優,村上悠桑,種田梨紗桑!”
“大家好,我是有馬公生役,村上悠。”
種田梨紗連忙收拾好情緒和表情。
右手比劃成“手槍”,對着觀衆“開槍”的同時,右眼帥氣且嫵媚的一眨,星星都在閃耀。
“高鬆市的各位,我是宮園薰役,種田梨紗!大家~~,春天和《四月》,都來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