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亙在兩儀池與天罡池之間的,是一片如同黑色幕簾一般的屏障。
這片屏障並不阻止其他劍修進入,而往返穿越也沒有任何影響。
與其說這個屏障是在阻隔劍修的進入,倒不如說它是在隔絕兩儀池內的魔氣散佈。
是的。
哪怕是不能進入洗劍池的其他修士也都知道,兩儀池內瀰漫着大量的魔氣。
在這裡面除非是意志足夠堅定的人,否則的話很容易就會受到心魔的影響,最終變得瘋癲——這已經是那些實力或意志不足者最幸運的下場,更多的是在這個兩儀池內走火入魔,最終修爲盡失,成爲倒在兩儀池內的白骨。
很多人相信,橫亙在兩儀池與天罡池之間的屏障之所以是不詳的黑色,就是因爲這裡是被無窮無盡的魔氣不斷侵蝕的結果。
而事實的真相到底如何。
沒人知道。
但此刻!
那道橫亙在兩個地域之間的黑色屏障,卻是在不斷的變淡。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朱元和奈悅兩人,踩着飛劍,懸停於半空之中。
他們的臉上,滿是震驚驚恐之色。
“這……這是……”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兩人因內心的驚顫,下意識的發出了一聲驚呼。
而此時屏障的變化,也已經明顯到了不止朱元和奈悅兩人才能看到,所有還呆在天罡池與兩儀池內的劍修,都能夠清楚的看到這個屏障上那濃郁到從未化開的黑色魔氣,已經徹底消失了。
“咔——”
“咔咔——”
有清脆的破裂聲響起。
肉眼看不到的裂痕,正在屏障上密佈着,並且以驚人的速度擴散着。
“啵——”
如泡沫般破裂的聲音,在所有劍修的心中響起——不止是呆在兩儀池和天罡池地域的劍修,幾乎是所有還在洗劍池秘境內的劍修們,他們的內心在這一刻都響起了這聲微響。
每一個人,在這一瞬間都產生了一陣毛骨悚然的感覺。
莫名的恐懼感,在所有人的心中升起。
“有人放出了兩儀池內被封禁着的東西……”朱元輕聲低喃,“走!”
“可是……”奈悅的臉上猶有遲疑。
“那不是我們可以應對的東西!”朱元喝道,“走!”
……
“走!”
身穿紫雲劍閣宗門服飾的中年男子,咆哮出聲:“快走!”
“爲什麼急着走?”
蘇安然的嘴脣張合,但是發出來的聲音,卻並不是蘇安然的聲音。
而是,一道有些帶着獨特磁性韻味的低沉沙啞嗓音。
有點像是後世所謂的菸酒嗓,又有點像吼到聲帶受傷的嘶啞,但很微妙的是,聲線裡卻又蘊含着某種撩人的嫵媚。
墨綠色青衫男子和林錦娜兩人的神色,已經徹底變了。
變得比看到蘇安然墮魔時的模樣還要恐懼。
臉上的血色,幾乎是在這一瞬間就徹底消失了。
“奪……奪舍……”
“呵。”蘇安然笑了。
蘇安然的長相是屬於比較清秀的那種類型,雖然給人的感覺相當陽光,但實在很難將“英俊”、“威猛”等之類的詞彙套用在他的身上,對某些要求較爲嚴格的顏控女性而言,蘇安然甚至只能算得上是“長得不醜”的範疇。不過或許是因爲他修煉的緣故,所以他身上有一股非常獨特的氣質,這氣質讓他較爲清秀的長相也變得有些不凡。
但整體而言,他的五官線條還是屬於比較硬朗,是非常典型的男性面容。
可這會當他嘴角輕揚,臉上、眼裡都滿是溫柔笑意的時候,在場的幾人卻還是感到了一種非常獨特的嫵媚。
那是一種很難言述的柔和美。
“天清地濁!四時如令!”墨綠色長衫的年輕男子,突然猛喝一聲,“封禁!”
天地間,陡然傳來了一股獨特的氣息。
氣息裡讓人覺得一陣舒爽,身體裡有一股暖洋洋的感覺。
這一瞬間,林錦娜、墨綠色長衫的儒家弟子、紫雲劍閣的中年男子都感到一股豪氣在心中舒展,一時間竟是不再感到手腳冰冷,從蘇安然身上散發出來的邪魔氣息也被驅散了不少。
甚至,他們還聞到了一股墨香。
璀璨的金色光芒,一道接一道的從地底迸射而出。
一共八道。
其中四道分別從蘇安然的前後左右迸射而出,代表着四方。
另外四道,則從四個斜角位置迸射而出,只不過距離稍稍拉開了不少,形成了內外之別——內圈是代表着正四方的四道金色光柱,外圈則是代表着斜四方的四道金色光柱。
金色光柱越是往上,顏色就越發的深沉。
到了頂端的位置,那更是近乎呈現出一種黑色。
八道金光,彼此共鳴。
將周圍的空間徹底封鎖住,形成一個極爲穩固的特殊空間。
這應該就是墨綠色青衫年輕人所謂的後手了。
他在這裡佈下的法陣,顯然並不止一個之前那個用來困住蘇安然,並且通過引導魔氣來讓他入魔的法陣。他還充分考慮到了在蘇安然入魔失去理智後,以儒家的浩然正氣來封鎖住蘇安然的第二重法陣。
“浩然正氣?”在幾人看來已經被奪舍了的蘇安然此時正微皺着眉頭,“洗劍池雖說並非只有劍修才能夠入內,但不是劍修進來也沒什麼意義。……看起來,你們應該是在這裡埋伏了許久。”
看到“蘇安然”並沒有什麼特殊舉動,墨綠色青衫的年輕男子伸手擦了擦額頭的冷汗。
但他卻依舊不敢有絲毫的鬆懈。
他對自己的實力如何,認知相當清楚,所以他並不認爲自己能夠將這個奪舍了蘇安然的女魔頭困在這裡多久。
此時,他所需要的,僅僅只是一次“交流”的機會而已。
“這位尊者,我有些事需要和您說一下。”
“霍安,你瘋了!?”紫雲劍閣的那名中年男子,一臉驚恐的喝道,“趁着你的法陣現在困住他,我們應該立即離開這裡!等她脫困,我們都會死的!”
“閉嘴!”林錦娜轉過頭怒視着這名中年男子。
她已經明白了墨綠色青衫年輕男子的用意。
“這位尊者,我們沒有任何惡意……”林錦娜開口,但似乎是覺得此時以浩然正氣的法陣困住了這名女魔頭,實在沒有說服力,所以便又改口說道:“我們並不是針對您。……我們只是,和您奪舍的這具軀殼有些私怨。”
“哦?”蘇安然挑了挑眉頭,“私怨?”
“尊者有所不知。”林錦娜開口說道,“這蘇安然作惡多端,凡是他進入過的秘境,最終都會被其摧毀,在玄界已是惹得神憎鬼厭了,因而玄界修士都稱其爲‘天災’。而此次他進入這洗劍池秘境,便是要將洗劍池秘境給摧毀,我等幾人看不過眼,所以纔會對其設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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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和引其入魔,又有何干系?”
“我們……不方便直接動手。”名爲霍安的儒家弟子,臉色有些難看,“此獠的師尊,乃是玄界當世五帝之首,這也是蘇安然爲何敢橫行於世的底氣所在。所以我們若是引其入魔,由其發性殺人,此秘境內所有劍修皆是見證者,屆時羣起而攻之,誅殺此僚,那便與我等毫無干繫了。”
“呵。”蘇安然瞄了霍安一眼,然後又笑了,“不愧是稷下學宮的弟子。以玄界爲棋盤,以衆修爲棋子,這借刀殺人的法子,還是一如既往的嫺熟。”
霍安的笑容有些牽強和尷尬:“讓尊者見笑了,這也是不得已而爲之。”
“尊者。”林錦娜一臉情深意切的說道,“蘇安然此獠的師父橫行無忌,他的一衆師姐也都是不講理的瘋子,您如今奪舍了他,等於是交惡了太一谷,他們肯定不會放過您的。屆時若是您落入太一谷的手上,恐怕……”
她的臉上露出了遲疑之色,彷彿有言卻又不敢明說,略微停頓了片刻後,方纔露出一臉豁出去了的仗義執言神色,沉聲道:“只怕屆時您會被太一谷挫骨揚灰,如此一來,您好不容易纔得以脫困的神魂就會徹底……消散了。那太一谷的谷主,也就是蘇安然此獠的師父,畢竟是當世最強之人。”
話說到這裡,紫雲劍閣的那名中年男子就算腦子再不好,也終於回過味來。
引蘇安然入魔沒問題。
導致蘇安然墮魔也沒問題。
或者說,在這兩種情況下,讓蘇安然墮魔纔是最好的結果。
因爲入魔的話,還有可能被救回來,但一旦墮魔的話,那就再也不可能被救回來了——蘇安然在入魔的情況下,藏劍閣將其擊殺的話,還是存在着一些隱患的,畢竟太一谷真的不管不顧的發起瘋起來,人族這邊肯定吃不消;但若是蘇安然墮落成魔的話,那麼藏劍閣將其擊斃就是名正言順了,縱然萬劍樓和萬道宮和太一谷走得比較近,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聲援太一谷。
可以說,屆時的太一谷真的還想找藏劍閣的麻煩,那就會徹底成爲孤家寡人,被整個玄界羣起攻之。
但如果蘇安然是被奪舍了……
那他們引誘蘇安然闖入兩儀池,導致蘇安然被奪舍的三家,下場就會非常的嚴重了。
不說後續會如何,但他們可以預知的一點就是,如果藏劍閣不想被打入邪魔外道的行列,那麼藏劍閣肯定會是第一個翻臉,將自身從此事之中摘離。
三個人不想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成爲犧牲品,那麼他們自然就有共同的利益了。
林錦娜姑且不提,所爲之事肯定是邪念劍氣本源。
但霍安和這名紫雲劍閣的中年男子皆是有家族親人的羈絆,尤其是身爲儒家弟子的霍安,更不應該於此時出現在這裡,所以他們自然必須必須要想個法子逃脫當下的絕境。
蘇安然挑了挑眉頭:“哦?那你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林錦娜開口說道,“只是有個法子,或許可以讓您一試。”
“說說。”
林錦娜望向霍安,後者頓時明瞭她的意思,當即便開口說道:“我……認識藏劍閣一位前輩。……這藏劍閣就是如今負責這洗劍池秘境的宗門……”
後半句,是霍安在對蘇安然解釋這藏劍閣的地位。
林錦娜沒有開口。
她是左道宗門的人,此次也是因爲窺仙盟的邀約而至。
但她知道,霍安和那名紫雲劍閣的中年男子都是窺仙盟的人,代表的是窺仙盟。而此次窺仙盟不僅說動了他們奉劍宗,還說動了藏劍閣——若非藏劍閣做了一些手腳,她們奉劍宗和霍安都不可能進得了洗劍池秘境——所以林錦娜相信,霍安肯定有辦法聯繫上藏劍閣。
只是讓林錦娜沒有想到的是,霍安的言辭裡,竟是透露出窺仙盟十五仙之一的莊主,就是藏劍閣的一位大人物!
片刻之後,霍安便說完了自己的計劃。
當然,林錦娜也從旁補充了一些。
蘇安然瞭然的點了點頭:“所以按照你們的意思,我若是想要真正的脫身,就是配合你們演一齣戲,讓這蘇安然墮魔的模樣徹底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然後由你知會藏劍閣的那位長老假意出手,屆時我再脫身離開,讓這蘇安然死在對方手下,由你們重新再給我找一副軀殼?”
“是的。”霍安點了點頭,“這便是唯一的辦法了。否則的話,若是太一谷的谷主趕來,尊者恐怕就無法脫身了。……當然,我們並不是說尊者實力不行,只是……您這纔剛剛奪舍,恐怕實力很難徹底發揮吧。”
“確實。”蘇安然點了點頭,“只能發揮大概一半的實力而已。……不過,既然你們知道我是奪舍,那麼你們應該不會不知道,短時間內我再次神魂出竅的話,很可能會魂飛魄散吧。”
說到這裡,蘇安然面色一寒,身上的氣息猛然一炸,霍安封鎖住蘇安然的八道金色光柱,當即炸裂:“你們敢耍我!”
“尊者息怒!”
三人心中亡魂大冒,連連告饒。
在蘇安然身上氣息爆發而出,徹底毀了八道金色光柱的瞬間,林錦娜和霍安便已經意識到,眼前這個蘇安然已經有了近乎於道基境的修爲境界。而這居然還只是對方全盛時期的一半實力而已,那麼對方若是處於全盛時期的話,那麼實力該是如何?苦海境?還是已經……登臨彼岸?
但讓他們心中更爲驚恐的,則是實力如此強大之人,又爲何會被封印在這兩儀池內?
“尊者,我們的意思是讓蘇安然死在這位藏劍閣長老的手上,但又並未說什麼時候。我們完全可以通過暗度陳倉的手段,讓您進入藏劍閣潛修一段時間,等到您的神魂徹底恢復,能夠再度出竅的時候,我們再將這蘇安然殺死。……畢竟,我們爲您尋找一副適合的身軀,也是需要花費一些時間的。”
這一次開口的,是林錦娜。
作爲如今被外界稱爲邪命劍宗的奉劍宗,尋找一副合適的身軀,自然不是問題。
“原來如此。”蘇安然眉頭一挑,怒氣消散,看起來顯然是心動了。
這個面部表情動作,讓林錦娜心中大定。
她已經可以肯定,這蘇安然的身軀和內裡的那道不知何人的神魂契合性必然不高。當然就算契合性不差,但性別上的問題依舊相當明顯,所以若是在有得選擇的情況下,對方肯定會選擇一具女性身軀,而非蘇安然這個男性。
“不知尊者如何稱呼?又因何事會被封禁於此。”
“我?”蘇安然望了一眼林錦娜,嘴角輕揚,“自斬一半神魂淬鍊本命飛劍,結果種下了走火入魔的因,心生嫉妒而結果,於是殺了我這一脈的大師兄,還害死了大師姐。”
林錦娜三人手足冰冷。
這,也是一個狠人啊。
“咳……”最終還是霍安輕咳一聲,打破了某種沉默死寂的氛圍,“修道艱險,走火入魔也絕非自願,此事也怪不得尊者。也幸得尊者分離出一半的神魂潛藏於此,纔有了今日的復甦,這是天道給您的一次新生機會。”
“不愧是稷下宮學子,縱橫話術與借刀殺人之法,皆是爐火純青。”
霍安神色尷尬。
林錦娜急忙開口圓場:“如今我等也算是一條船上的人了,還望尊者告之名諱。”
“我?”蘇安然望着三者,臉上神色似笑非笑。
這個表情,讓三人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完全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畢竟從剛纔對方所說的被封禁於此的原因,他們就知道眼前這個狠角色就算不是魔頭,距離魔頭也肯定不遠。但轉念一想,眼下他們和對方也算是初步達成了共識,至少在給對方找來一具新的身軀之前,雙方應該不至於會翻臉,所以心中稍定。
“你們可以稱我爲……”蘇安然笑了笑,“石樂志。”
略微頓了頓,石樂志的臉上露出一個更爲嫵媚的笑容:“不過我更喜歡另一個稱呼。”
“什麼稱呼?”
心中的危機感更盛,但林錦娜還是硬着頭皮問了一句。
“蘇夫人。”
“蘇夫人?什麼蘇夫人?”紫雲劍閣的那名中年男子還沒反應過來。
但林錦娜和霍安卻是已經發出一聲尖叫,毫不遲疑的轉身就跑。
“蘇安然的妻子,可不就是……”
“蘇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