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這半年時間，吳奇開始安排身邊人。
隨着2018年這個警戒線越來越近，他開始有些焦慮和患得患失起來。
早前，他覺得實現自我的強大，可以保護身邊人不受困擾，能夠在他的護持下無憂無慮生活。
可後來他明白，自身的強大才是基石。
如果有一天自己不再‘強大’了。
對方又被自己養成了一頭頭只會混吃等死的豬，想想如果是那樣的場面他們可怎麼辦呢？
當然，這只是‘以防萬一’。
他對自己還是很有信心的。
雖說，不一定能像現在高歌猛進，可是要守住家業也不算太難……
不是有句話，不怕二代敗家產，就怕二代想創業！
到時候，天機集團也到了最巔峰的時候，在擴張就可能觸碰到敏感線了。
正好，以此爲理由，順勢‘保守’起來。
五代富貴榮華不敢說，但是三代內必然無憂。
再配合全球投資和產業，明暗相織的家族辦公室，吳奇也就能爲後代考慮這麼多了……
清晨。
相擁的兩人都清醒過來，安泉在他臂彎中擡手，手指觸摸着他的眉宇，輕慢的手指在眉梢滑動，地打量着他的眉眼，說道：“你的眼睛真好看……”
“你也很好看。”
吳奇抓住了她的手指。
她扭動了一下，近一點，說道：“要是以後有了孩子，眼睛像你才更好，眉如刀削，眼光銳利，男孩子更英氣一點纔好……”
吳奇不說話。
只抓住嫩白的手指，放在脣間輕輕吻。
……
滴答！滴答～
一場冷冽的秋雨如期而來。
稻田裡都是收割後的稻茬，被秋雨一打就伏倒在地了。
漸冷的天氣中，一輛車停了下來，在漫天的銀色雨幕，被車尾燈染成了紅色。
車門打開。
一頂製作考究的黑傘打開了。
傘面上的水珠被砰然跳開的骨架彈出了一粒粒銀色水滴。
“張總，到了。”
保鏢的半個肩膀被雨打溼，前傾着身體把傘考過車門，後車門內伸出了一雙皮鞋來，踩在淺淺的水汪中濺起水花，張竹低頭看了看腳上的皮鞋，說了一句：“早知道這天氣，還是穿解放鞋爽利……”
即使已經開始轉行地產了。
可水產行業依舊是張氏集團的現金奶牛，公司的不少項目都要靠其現金運轉。
但是水產這個行業，做不大、競爭大，同樣是困擾張竹的問題……
也許，他在的這十來年裡，能夠把水產生意做下去，可是等他不能繼續管事了，他的兒子孫子能繼續做下去嗎？
既然這樣，還不如做一份旱澇保收的基業留給後代呢！
後代裡做不成水產生意的，每個月收租總不會虧吧？
叮！
銀色的打火機，在秋風中搖曳，助理小心靠過來，擋住了迎面來的風。
張竹這才把含在嘴上的香菸點着了。
噴出了兩口菸圈後，遠遠看見對面來人，一個腦大臉方的男人，伸手和張竹握手說道：“哎呦，這破天氣，真是勞煩張總您過來跑一趟了……”
“沒有。”張竹謙虛地擺了擺手說：“多過來了解一下鄉親們纔是好的。”
“那……咱們走？”
“好。”
男人撐着一把花傘走在前面，張竹亦步亦趨地走在了後面。
不一會兒，稻田就不見了蹤影，白花花的水流竄動，兩邊是起伏不定的蘆葦，秋季的蘆葦蕩一片衰黃，雨幕下的白色蘆花蔫蔫的，貼在杆子上沒有點精神。
雨聲很大，男人聲音也不小。
“今年的市場行情不錯，鄉親了賺的錢也不少，不過走有些走歪路的。”男人在前面一邊走一邊說：“從外地拉了一批螃蟹過來，在水裡過一遍就當本地蟹發出去……”
張竹在他身後不時地應和兩聲。
不一會兒，來到了村委會。
“咳咳，張主任，不是我不講理，但是你知道我們……”一進門張竹就聽到另一個大嗓門在說：“人家出價高，渠道還穩定，我爲什麼不能自己來？”
男人回頭看張竹頓足，有些無奈地說道：“沒辦法，這人心野了。”
野了？
張竹冷眼旁觀。
這些村民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傳統創收的螃蟹行業價格開始了‘大爆炸’，他們這些直接養蟹人卻沒有能享受好處……
不扎刺才奇怪呢！
每年，數十億的利益，上下游產業鏈幾百億，已經有不少人在關注了。
張竹尋思自己長處，就佔了一個起步早！
在零幾年的時候，當地螃蟹有了一些名聲，但是價格還買不上去，也就是普通螃蟹一兩倍，賣死了產量就那麼多也嚇不死人。
可現在，價格漲到了普通螃蟹的十多倍，已經足以掀起又一輪的利益糾紛了。
‘嘿，真是！’
張竹也不知道是不是做個自己看的。
但是他還是來到了辦公室，眼前幾個都是自己老熟人，平時節日往來也喂得飽飽的了……
鋥！
一人先散了一個煙，幾人開始吞雲吐霧，門外的吵鬧聲也小了許多。
“嘖，張總你別介意，都是農民……哪有什麼法律意識，你還拿他沒有辦法吶！”
張竹點了點頭說道：“我知道，多虧了幾位，要不是你們周旋……”
反正說好話也不要錢！
只不過，打量着幾人的臉色，張竹的心咯噔一下，開口問道：“這是……有什麼難處嗎？”
幾人都低下了頭。
畢竟，與張竹相識那麼多年了，從04年的時候，都已經八年多的交情在這兒了，平時張總表現得也是‘爽快’‘大方’‘豪氣’……
其中有幾個家裡的孩子想出國留學，還是張竹幫他們搞定學校等事宜的。
現在這事吧！
幾人都有些說不開嘴了。
只得無奈瞥向了領頭的人，那人狠狠吸了一口煙後，吐出來無奈地說道：“張老弟，這次不是我們不出力，但是上面是有位公子……”
這麼一說，張竹就全明白了。
五六個億的生意，張竹打點得到位，再價格公道一點，這裡上下都沒有問題。
但五六十個億的生意，就很考驗人脈關係了！
說白了，這行業沒有含量，與養殖戶簽訂合同，再與酒店等簽訂供貨協議。
中間的利潤空間看雙方壓縮成本能力和議價能力。
一般情況下，公子們哪肯賺這個辛苦錢啊？
可是，國人消費能力暴漲，螃蟹的價格也猛漲了，中間商的得利絕對不小……
而且供小於求，銷路也不用愁，甚至於關係在硬一點，前期的貨款都不用準備，只拿着合同往銀行一拍，這就和撿錢沒有什麼區別……
“事情呢，就是這麼個事情，老哥，我肩膀可頂不住……”那人擡起頭說道：“要不，你讓出一點份額來？”
其實，上面的公子哪有張竹妥帖啊？
他們這種在基層待了幾十年老大粗也不可能有向上升的希望了，所以他們還真沒有必要去巴結上面的大腿，但是一句話形勢比人強他們還是知道的，別真以爲他們頂住別人就沒有辦法了……
甚至於，上面那些驕縱的小崽子，要是遇上一個脾氣不好的，說不定還會起到反作用呀！
所以他們給的建議也是最中肯的。
沒必要硬頂，就讓出點來……
張竹手指夾着煙，另一隻手拿水杯，嘴角也露出了笑，可伸到面前的水杯，纔可以看出陣陣波瀾，他端杯子手正在發抖。
從04年開始，吳奇指點他之後，他就在這兒佈局！
前前後後八年多了，前幾年佈局的時候，他壓根沒有賺多少，後面一年大幾千萬近億的收入，也算是對前期的投入有所回報了……
轉折點在09年前後，國內的物價也在瘋漲。
國人的消費能力肉眼可見的迅速提升上來，以前還買不上價的很多東西也開始價格暴漲了。
國人吃的是螃蟹嗎？
錯，是名氣！
在這樣的風口裡，這項佈局纔開始真正賺大錢，張竹又有了回到03、04年買龍蝦的感覺了，鈔票嘩嘩嘩的如同流水一般涌過來。
在他手頭可利用的現金鈔票多了起來，直接推動了他的地產事業進一步發展。
雖然心中知道這樣的好機會不會長久，可心中另一個聲音告訴他佈局良久，就應該得到這樣的回報，一邊是見好就收，一邊是心意難平。
嘴脣觸碰到濃茶後，舌尖感受到了苦澀。
他微微顫抖的手才平靜下來，掃視了一圈周圍的村幹部們，笑呵呵地拿出煙來，給他們發了一圈後說：“呵呵，這事我知道了……自然不會讓你們爲難！”
現在都十月多了，合同去年就簽約了，還正是吃蟹的旺季，現在談的是明天的事……
聽到他這鬆口的話語後，室內又恢復了歡快氣息，也沒有不開眼的人提剛纔的話題。
從村委會出來。
張竹把手中還有半截的香菸丟掉。
菸蒂落在了水泥路上，路面的雨水很快浸溼，紅色的菸蒂明暗一下，一縷青煙後就熄滅了。
“嘿！”
雨幕下，他笑了。
下屬遠遠地走過來準備上車離開。
他輕輕地推開了下屬的手，接過了他手中的黑傘後說：“不用，我走走。”
下屬不敢多問。
也不知道，剛纔還意氣風發前來的張總，爲何現在笑的表情有些滲人了？
難不成是自己的錯覺。
也許是秋風太涼太刺骨，讓自己汗毛都豎起來了？
站在堤壩邊，農家小屋隨處可見，白色的鴨子在雨幕下，躲在池塘裡嘎嘎叫着，一兩隻黃狗被淋得悽慘，夾着尾巴朝着房屋跑去，被圈子雞舍裡的大公雞，歐歐作響的鳴叫穿透雨幕，農人家裡飄出來的昏黃白熾燈。
良久，被風吹得清醒了許多後，他丟掉了最後一根香菸，捏扁了手中已經空蕩蕩的煙盒，向水質清澈的湖面狠狠啐了一口，打着傘扭頭就走像是在雨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