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在山區這麼艱苦的地方教書,幾十年如一日地堅持下來,全中華大概也找不出第二個蒙老師。楊果肅然起敬地坐直身體,說道:“我聽到曉琳說了蒙老師的事蹟之後,就一直想要前來拜訪一下。”
“我父親好不好,偉不偉大,用不着你來評判。”蒙平聽了這句話,卻不見高興,反而很不耐煩地揮了一下手,說道。
琪琪被蒙平的反應給嚇了一跳,她一扭身,擠到了爸爸跟曉琳姐姐中間,把自己藏了起來。楊果亦是愣了一下,他疑惑地問道:“蒙叔,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蒙平滿臉的不岔,他語氣生硬地說道:“我不說什麼國家大義,你也是有父母有家庭的人,你樂意看着你的親人拋家棄子,一個人跑到山上去做什麼勞麼子民辦教師?你知道當得知我的父親在山上去世時候,我是怎樣的心情嗎?”
楊果默然,他心裡有些慼慼然,不知道說一些什麼樣的安慰話。只能傾聽着蒙平的發泄。
“別人都覺得你的父親是因公殉職,死得光榮,可誰又知道,這根本不是殉職!我的父親退休之後,身體一直不好。”蒙平在茶几上抓了一個花生,跟下棋似的在玻璃面上重重一擱,氣呼呼地說道,“本來出院了,我們歡天喜地地要接他回家安享晚年,誰知道……”
後面的故事楊果以前也聽熊曉琳說過,不過換了一個角度去看,那又是另一番滋味。
蒙老師斷斷續續住了大半年醫院,他心裡其實還是放心不下苗寨裡的孩子,不僅時常打電話去給苗寨的村長問問新老師的進展,還不斷地催促蒙平去幫忙。
說到這裡,楊果才瞭解到,原來蒙平還是縣裡教育局的一個科長,當然,後來因爲蒙老師的事情,蒙平還是被提到了副局長的職位上,雖然是最末的那個,但也算是小官一個。
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個老師,但是蒙老師出院沒多久,就得知那個老師在山上呆了不到兩個月就捲鋪蓋溜走了。苗寨的孩子荒廢了快兩年學業了,蒙老師怎麼不着急?
隨後,蒙老師便再次上山,這時候他已經退休了,縱然他回到崗位上,也沒有任何薪酬,可是蒙老師不在乎,他只想拼了這把老骨頭,也要讓孩子們有書可以讀!
“我跟我父親說……”蒙平眼眶有些微紅,但是他還是咬牙說道,“說不要擔心,回頭我再回局裡面給您催一催,您就不要上山了,在家等好消息吧!”
可蒙老師不聽,他說:“山上的孩子等不起!”說完,他便上山了,後來就沒有再下來……
“縣裡、市裡的領導還給我父親批了一的“重如泰山”的花環,什麼狗屁!”蒙平不知道是心底的積怨憋了太久還是什麼,都有些口不擇言了。
“蒙叔。”楊果苦笑着說道,“小聲一點,小聲一點。”
“小聲什麼?我這個小官當得憋屈,還是我爸死了才被推上去的,誰看不慣,大不了不幹!”蒙平的脾氣異常火爆,不過想想他也確實是有這個底氣,家裡經商,坐擁着這麼大的房產,在這個小縣城裡也算是富裕人家。
楊果搖了搖頭,說道:“蒙叔..”
蒙平打斷了楊果,氣呼呼地說道:“用不着你勸我,大道理我明白。可是,你是永遠不能理解我的心情。”
怎麼會理解不了?看着蒙平的怒火,雖然不是針對自己,但是楊果依然感同身受,
蒙老師如果不是不顧身體地上山,留在家裡有兒子家人的陪伴和照顧,病情起碼不容易反覆,就算有什麼突發的狀況,縣城的醫院設備齊全,也不至於像山上那樣耽誤了治療。
雖然很能理解蒙平的憤怒,但楊果還是搖了搖頭,說道:“蒙叔,我懂你作爲一個孝子的心情,但是你也應該理解蒙老師做出的選擇,對他來說,山上的孩子們跟他的生命一樣重要。”
蒙平瞬間就吹鬍子瞪眼了,他蹭得一下站起來,都準備大發雷霆了。不過這時候蒙平看見了從楊果的腋下鑽出來的琪琪,那個精緻的小臉蛋,那雙天真無邪的眼神,逼得他都到了嘴巴的髒話又縮了回去。
蒙平憋了一肚子氣,發作不得,只能坐下來,把頭扭到一邊,悶聲悶氣地說道:“我父親都退休了!”
多餘的話,蒙平不說,楊果也明白。蒙老師退休之後,本來就可以撒手不管的,只是沒人接班,心裡放心不下,他只能再次披掛上陣。說到底,還是制度的不對!
楊果好奇地問道:“山上的條件很辛苦,成爲很多老師望而卻步的關鍵,這點我瞭解,但是俗話說得好,重賞之下,必有勇夫,爲什麼縣裡不劃多一點資金請老師上山?就算是一兩年更換一批也可以的啊!”
“誰願意去?”蒙平擡眼看了看楊果,哼了一聲,說道,“山上的老師,十年前是五百塊錢一個月的工資,十年過去了,物價飛漲,漲了好幾倍,但工資還只是漲到了八百,算上各種補貼,滿打滿算還不到一千塊,他們那幾個苗寨兩個編制,還是民辦教師的編制!要錢沒錢,要名分沒名分,誰願意去?”
就算是蒙老師,辛辛苦苦了幾十年,也還是臨近退休那幾年才轉了正,這還全靠蒙平在教育局裡面多方面找關係才辦下來的。
楊果震驚了,一個月還不到一千的工資,就算是楊果那個村裡面,面朝黃土背朝天地種田,平均一個月下來也不止這點錢了!
“縣裡就沒有再想想辦法嗎?”楊果皺着眉頭問道,“一千塊太少了。”
“沒到一千塊!”蒙平糾正道,“想什麼辦法?我們縣本來就是貧困縣,每年財政還靠扶貧金來貼補,哪有閒錢去增加老師的工資?”
“別說山上,縣裡面重點學校的老師工資也才兩千出頭,但凡是有點能力有點出息的,都往市裡跑了,誰願意留下來?”蒙平搖了搖頭,有些灰心喪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