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在網吧,林楓又問起老爸:“老林,你到底會用什麼高明的辦法,讓施氏餛飩店開起來呢?”
高明?林慶祝回味着這個詞,感覺要說高明的話,恐怕還真的夠不上。要說“卑鄙”的話,恐怕更加貼切。
“咳咳”,林慶祝只好乾咳了一下說:“不能說高明吧,我是略施小計,略施小計。”
……
黃大年是被林慶祝的“略施小計”給害慘了。
那天下午以後,黃大年就沒辦法回到那個小巷口上去了。因爲老張、老趙一見他就罵。
黃大年百口莫辯。但是又沒辦法跟兩個老車伕吵起來。
在附近遊走的三輪車伕,幾乎都知道了黃大年爲了搶生意拔人家氣門針的事了。
他們都用鄙視的目光來看林慶祝,只要林慶祝一靠近他們,他們就會護着自己的車輪。
“……”
林慶祝感覺小巷口實在呆不下去了,就轉移到了幾百米遠的新華書店門口。
那邊也會有人叫三輪車,但是跟小巷口相比,人流量可是少了去了,根本不是一個量級的。
但是,黃大年也認了,只要不再聽到老張、老趙的罵聲就行。
可他心裡着實納悶,到底是誰做出那麼缺德的事情,將老張、老趙的氣給放了?害得他被人誤會。
也許是哪個淘氣的小屁孩所爲,假如哪天讓他看到,非打爛他的屁股不可。
生意比之前少了大半,這天黃大年上午只接到了三個生意,下午只接到了兩個,合起來也就只賺了20來塊錢。
在回家的路上,他想起施永梅一天都能賺100多了呢,可是自己不同意,所以施永梅的那門手藝也閒置了起來。黃大年有些沮喪,自己這麼要面子,自己不想欠人情,到底對不對?
但是不管對不對,大丈夫一言既出,不能反悔。生活苦一點,就苦一點。
他並沒有想過,面子這個東西,並沒有這麼值錢;欠了人家的人情,人家也未必就一定要你償還。有時候欠人情,對別人來說,也是一種被需要的價值。
他沒想過,以後的世界,就是一個相互合作的社會,將沒有一個人能孤立的活着,否則你日子過得肯定不大爽。
但是,黃大年卻沒醒悟到這一點。
……
黃大年回到了家不久,在他那個十幾平的小屋子前,忽然響起了三路車的剎車聲。
黃大年因爲跟老趙相處得久了,都能聽出來,這就是老趙那輛破三輪的剎車聲。
難道老趙、老張都追到他家裡來罵了嗎?黃大年還真不知該怎麼好了。
他趕緊跑到了屋子外面,只見剛剛從三輪上跳下來的老趙,有些踹息;但是,不見老張的身影。
還好只來了一個。黃大年心想,更好勸一點。
黃大年忙上去,擋住老趙,不讓他進門來罵:“老趙,你們的氣真不是我放的。而且,我現在也不再小巷子口跟你們搶生意了,你不要到我家裡來找茬了吧?”
老趙卻急匆匆地說:“大年,我不是爲那個事情來的。不是爲了拔氣門針的事,也不是爲了搶生意的事情。”
黃大年有些納悶:“那是爲了什麼事啊?”
老趙:“是爲了老張的事。”
黃大年左看看、右看看卻沒有發現老張的身影:“老張,不是沒來嗎?”
老趙:“老張是沒來。老張來不了了。”
黃大年一愣:“怎麼啦?出什麼事了?”
“嘿!”老趙嘆了一口大氣:“老張,檢查出了不好的毛病。”
什麼?不好的毛病?黃大年嚇了一跳,湖城人說的“不好的毛病”基本上就是指“癌症”了。
黃大年有些難以置信:“這前兩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出事了呢?”
“其實,老張那病,早就已經有了。”老趙搖着頭說,“他自己也早就知道了。”
“那怎麼不去治啊?”黃大年問道。
“一家有一家的難處。”
老趙簡單說了下情況。
老張因爲一直在馬路上跑三路車,再加上他家族上本來就有肺病的遺傳。早在一年多前,老張就因爲身體不適去檢查了,發現了“肺癌”。但是,老張沒告訴家人,因爲他家裡雖然老婆也做清潔工,但是兒子還在讀大學,錢緊張。
假如錢用在了給他治療上,那麼兒子讀書的錢就沒了,只能輟學。所以,老張一直扛着。心裡想的是,只要供兒子讀完大學、找了份工作,就算完成任務了,自己沒命了,至少兒子的生活保證了。
這就是在跟疾病搶時間。
沒想到,老張昨天突然就扛不住了。
“難道跟前天三輪車沒氣的事情有關係?”黃大年急切地問道。
老趙點了點頭:“是啊,他有些氣過頭了,所以就發病了。”
“嘿!怎麼會這樣呢!”黃大年真不知該怎麼辦,“老趙,平時我搶你們的生意是沒錯。可是前天,我真的沒有把你們車子的氣放掉。這個,你要相信我呀。”
老趙點頭說:“你既然這麼說,我相信你。另外,大年,你去不去看老張?”
“去,去,當然去。”黃大年是實誠人,這種情況下他覺得去看老張,就是不可推卸的責任。
黃大年回到了家裡,對施永梅說了下。施永梅也是知道老張的,馬上說,她也去。
她還從一個抽屜裡取出了一千五百塊錢,這是施永梅賣餛飩賺的錢。
到了醫院,瞭解了下情況。病毫無疑問早就已經確診了,現在的問題,就是要不要進行化療醫治。
老張說什麼都不願意化療,因病致貧的事情,他已經見多了。
施永梅將那一千五百塊錢,用一個紅包,塞給了老張的老婆。老張的老婆不肯收,但是施永梅和黃大年硬是塞給了他們。
回家的路上,黃大年陷入了沉思。
施永梅沒有說話。
到了家,黃大年對施永梅說:“老婆,沒錢真的很可憐。”
施永梅還是沒說話。
黃大年看了眼施永梅,又說:“老婆,沒錢不僅沒有尊嚴,連命都可能沒有。連命都不敢要!”
施永梅還是沒有說話。
黃大年又對施永梅說:“假如我們有錢,借給老張他們家更多一些錢,也許老張的命還能續上幾年。”
施永梅只是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黃大年又說:“老婆,我想通了。以後我不踩三輪車了,你去開餛飩店,我幫你打下手。現在有賺錢的機會,先把錢賺了再說。”
施永梅的眼睛忽然亮了亮,問:“你不怕欠人情了?”
黃大年說:“欠了,再還唄。有了錢還人情,總比沒錢沒人情要好一點。”
施永梅臉上笑了笑:“看來,看來你的‘死腦筋’,終於轉過來了。”
黃大年一愣:“誰說我是‘死腦筋’?”
施永梅說:“你女兒。難道你不是‘死腦筋’?”
黃大年想了下,承認道:“我是有點‘死腦筋’。這樣吧,要不現在我們就去找林家?”
“你着急什麼?”施永梅道,“林楓和你女兒,都還在上學呢。晚上,等你女兒回來,我們商量下再說。”
但已經定下來的事情,黃大年就有些等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