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懿,把天機先生託付轉告的話,轉給老劍仙。
老劍仙聽完後,微微嘆息一聲。
“當年之事,想來除了山靜外,程應天將應先生也恨上了吧?”江懿徐徐說道。
老劍仙點點頭:“不無可能。”
程應天因天機先生不殺山靜而與天機先生脫離。
相較於楚皇來說,天河老劍仙同天機先生關係更親近,但程應天不選天河而選南楚作爲自己下一站,可能從那時起,在他心目中,便在期盼今日的到來。
從孩提時起。
只是彼時,無人料到如此發展。
老劍仙與天機先生,算是志同道合的忘年之交,此刻聽了江懿轉述天機先生臨終的話,一時間唏噓不已。
然後,老者看了看陳洛陽同江懿,微微苦笑說道:“與血蒼穹串通勾連者,不是老夫。”
陳洛陽二人聞言,不禁莞爾。
江懿微笑:“雲老爲人,我自然信得過,反倒是您信我所言,讓我受寵若驚,看來要多謝洛陽纔是。”
老劍仙則看向陳洛陽,微微歉然一笑:“陳小友乃至尊傳人不假,不過看得出,陳小友很有自己的想法。”
陳洛陽神色泰然自若。
對方話裡意思其實便是,至尊和至尊傳人是兩個概念,尤其這位至尊傳人並非處於超然各家之外的立場,而是入世行走,有自身訴求,與古神教走得很近。
不說別的,他這至尊傳人,之前已經殺了天河多少弟子了?
這一點,陳洛陽自己心知肚明,江懿同樣也很清楚。
他們相信天機先生本人應該也瞭解這一點。
既然如此,天機先生爲何又如此篤定?
“先天信重二位,相信二位乃守諾之人,會如約來天河見老夫。”老劍仙恬然道:“至於江教主如何取信於老夫,說來讓二位見笑,只要江教主來了天河,老夫自然信江教主是受先天所託。”
老人笑了笑:“說來應該是,老夫不得不信。”
陳洛陽同江懿對視一眼,都饒有興趣的看向老劍仙。
“老夫傷重,卻瞞不得人,本門內憂外患接下來一起爆發,已經是可以預見的事情,而可求助者卻不多。”老劍仙嘆息一聲:“先天遇害,若彤一人分身乏術,血蒼穹他們如果不抓住這個機會,才叫奇怪。”
他視線看向江懿:“爲今之計,幸好還有江教主可助一臂之力。”
陳洛陽和江懿,目光都是一閃。
除了陳洛陽因爲幽冥劍術的緣故而跟古神教仇怨頗深以外,天河一脈同古神教其實沒什麼恩怨,雙方絕大多數時候是井水不犯河水的關係。
不過要說有什麼交情,那就更談不上了。
兩家一正一魔,此前除了對抗葉天魔這個神州公敵以外,從來沒有攜手的可能。
老劍仙,這居然是要向古神教求助的意思嗎?
不……聽其措辭語氣,竟似乎是篤定古神教,或者說篤定江懿一定會幫忙。
底氣何在?
江懿面不改色,靜靜看着老劍仙,沒有言語,靜候下文。
老劍仙也沒有繼續多賣關子。
他手邊石桌上,多出一枚玉質的八卦盤。
“這是先天留在老夫這裡,請老夫代爲保管的東西。”老劍仙略有些悵然的說道:“原有封印,但在他亡故那一刻,封印便自動解開。”
說着,他將玉質八卦盤,推到江懿面前。
陳洛陽仔細觀察八卦玉盤,心中則微微一動。
就見八卦盤被分爲內外兩部分。
外圈部分閃動微光,而內部中心區域則黯淡無光。
可是在江懿本人手指接觸到八卦玉盤的瞬間,玉盤內部中心區域也開始閃動光輝,整個玉盤都被籠罩在光暈中。
江懿神色不見任何變化,輕輕閉上雙眼。
少傾,他眼睛睜開,神色目光仍然淡定自如,波瀾不興。
但再開口,話鋒一轉:“應先生畢竟死於江某拳下,雲老不介意嗎?”
陳洛陽聽了,心中大奇。
江懿看似在質疑,但話裡潛藏的意思,分明實實在在討論雙方合作的可能。
而老劍仙則坦然道:“一方面,這是先天的臨終饋贈,老夫要領情,否則愧對故人苦心,另一方面,心有餘,力不足。”
江懿注視老劍仙良久之後,面上重新露出微笑:“我也一樣,唯有聯弱抗強,希望雲老不要介意。”
“江教主乃守諾之人,老夫亦不會食言而肥。”老劍仙言道。
女皇同樣好奇的看着江懿與老劍仙。
江懿這時的視線也朝她望過來,然後再帶着詢問之意看向老劍仙。
老劍仙朝女皇和陳洛陽二人歉然道:“非有意隱瞞,而是涉及個人難言之隱,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還請二位見諒。”
“我同天機先生無甚交情,雲老您拿主意便是。”女皇不以爲意的說道,手掌一拍,石桌上成山般的瓜子皮消失,但是多了一堆帶殼的山核桃,她悠哉的伸手取了一個剝開。
陳洛陽面上同樣泰然自若:“你們自便。”
江懿收起玉質的八卦盤:“勞應先生在天之靈牽線搭橋,如今既然有了共識,有些話恕我攤開來說,關於血河老祖手上的天河劍器,雲老可有眉目?”
“……實不相瞞,有一點蛛絲馬跡。”老劍仙這次微微沉默後,方纔徐徐開口:“先前尚不敢肯定,但聽了江教主轉述先天臨終之言後,原先的疑慮,確鑿無疑了。”
語氣之中,幾多悵然,幾多失望。
江懿便即點點頭,不多問。
天河內部的事情,自然還是天河人來解決。
兩大聖地掌舵者又商討一些細節後,陳洛陽同江懿告辭離開。
臨出院門之際,他腳步頓了頓,轉頭向老劍仙說道:“貴派王地,是個會給人意外驚喜的人。”
聞聽此言,老劍仙沒有動怒,而是輕輕點頭:“謝陳小友提醒,不過老夫還是希望,能導人向善。”
“雲老寬和,令人讚歎。”陳洛陽不置可否的笑笑,告辭離開。
女皇這時則突然出聲。
“聽說閣下有一枚人皇符詔?”
陳洛陽腳步微微一頓,重新轉身看向女皇:“不錯。”
女皇嘴巴動了動,將口中東西嚥下去,然後說道:“我也有一枚,不過眼下不在手邊,將來有空的話,交換參詳一下?”
陳洛陽眉毛微微一揚:“我這枚是‘黃土’,不知尊駕那枚?”
“黑水。”女皇說着,又送一個核桃仁進嘴裡。
陳洛陽點點頭:“會有機會的。”
說罷,跟江懿一起向外走。
而在他們出院門前一刻,籠罩羣山的天河大陣,開始運轉。
滔滔天河之水與璀璨星光一起震盪,滔天劍氣顯現,但是凝而不發,似乎只是戒備模樣。
陳洛陽與江懿兩個古神教中人,自天河中出來,揚長而去。
天河大陣動盪,似乎只是作態防禦。
雙方並沒有假惺惺決裂大戰一場的意思。
老劍仙傷重,不宜節外生枝再與人大戰,只是將不速之客送出門便罷。
這裡畢竟是天河山門主場,江懿討不了好,但也不至於吃虧。
如此則瞞下了女皇到來的秘密。
除了方纔院中四人,連沈天昭等天河中人,也不知女皇到訪的秘密。
不過,他們顯然也得過老劍仙吩咐。
即便不知陳洛陽同“魔尊”的關係,也知道現在天河多事之秋,風雨飄搖之際,不宜追究樂航、楊玄等人的恩怨,同古神教大規模開戰的時候。
血河的威脅,已經籠罩天河上空。
這一關,可能是當初天魔之劫後,天河百餘年來最大的一次危機。
陳洛陽對此心知肚明。
遍數紅塵,不會因爲“魔尊”背景而忌憚向他尋仇者,天河肯定是其中之一。
即便老劍仙自己不以大欺小,也絕對不會約束門下其他高手。
這一脈傳承整體的氣質,都是寧折不彎的。
只不過矛盾有大有小,相較而言,葉天魔和血河一脈,肯定被放在更首要的位置上。
陳洛陽的幽冥劍術,要略微向後放放。
血河掌握的幽冥劍術,早已不止一式。
遠離天河後,江懿微笑着看向陳洛陽:“相助天河與否,是我個人決定,不涉及你。”
“無妨,雖然您的決定讓我有些意外,這一局無論誰勝誰敗,我都很有興趣。”陳洛陽很淡定:“我同天河之間的恩怨,吃虧的素來不是我。”
江懿笑道:“被人幾次三番找麻煩,你沒有點火氣嗎?”
陳洛陽淡然道:“都是登高路上的風景。”
江懿微笑着點頭。
他略微有些出神的望向遠方,片刻後纔開口說道:“人這一生的路上,確實會有各種各樣的風光。”
江懿收回視線,重新笑道:“也會有很多意外。”
陳洛陽靜靜看着對方,等待下文。
江懿重新邁步而行:“應先生的觀念還是太看重正魔之分,臨終不忘考驗我一番,若是我沒有如約前來天河,依雲老的性情,恐怕未必會主動聯繫殺了應先生的我。”
陳洛陽與他同行:“天機先生什麼東西打動了您?”
“東西不是他的,而是血河老祖的。”江懿答道。
陳洛陽聞言,轉頭看向江懿。
江懿笑笑:“問題是,我不希望血河老祖知道我想要這件東西,所以沒法與之交易,只好想辦法硬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