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尊黑暗佛陀,比方纔不空魔僧顯化的黑暗大佛,外形上似乎還要縮小不少。
但是給人的感官上,卻反而感覺更大。
彷彿大到徹底充塞周遭天地,四周雪山高原都被他盡數握在掌中一樣。
讓人有這種感覺的關鍵,就在於其雙目中,黑光閃動。
兩隻眼瞳裡,彷彿都各有一個逆轉“卍”字符。
如果跟他比起來,方纔不空魔僧凝聚的魔佛法身,就像是寺廟裡供奉的泥偶佛像一樣。
而這尊黑暗大佛,則有了幾分真正魔佛降臨世間的意味。
陳洛陽擡頭望去,可以看見那黑暗佛陀體內,似乎有一個老僧,與之合爲一體。
老僧擡手,手指做拈花狀,黑暗大佛也是同樣動作。
一式如來魔掌中的拈花成魔,使來爐火純青,深得箇中三味。
以陳洛陽此刻的修爲境界與實力,面對這一掌,都有了瞬間的精神恍惚。
眼前彷彿幻象叢生,無盡慾望生出,同時還都被滿足,只希望就此沉湎其中,恣意徜徉。
魔佛拈花,一念開悟,一念生死。
不開悟者,直接就被當場一掌打死。
陳洛陽雙目中暗金色的光輝閃動。
蚩尤相頭頂九支神兵撞擊在一起,發出一聲讓周圍雪山全部雪崩的巨響。
刺耳的兵戈聲,聲音就如同神兵利器一樣,瞬間劃破如來魔掌造成的幻境,化解這精神鎮壓。
與此同時,蚩尤相雙手齊出,分別抓住兩支神兵,然後向上一起迎擊黑暗大佛。
一支神兵格開佛掌,另外一支神兵閃電般刺向對方。
黑暗大佛另外一隻手擡起,仍然是一式拈花成魔,手指做拈花狀,抓住了刺來的蚩尤槍鋒。
不過,只是微微一頓,其手指就開顫抖起來。
蚩尤相發出無聲咆哮,手裡長槍繼續向前刺。
黑暗大佛無奈,只得足下生出黑蓮花,快速後退,鬆開槍鋒。
不過,他掌勢一變,已經從拈花成魔,變作倒栽菩提。
力量一反一正,一推一送,成功化解陳洛陽這一式“蚩尤”的攻擊。
並且強大的力量,再次打向陳洛陽。
“師父……”不空魔僧只喊了一聲,便再發不出聲音。
陳洛陽另一隻手掌擋下那老僧的攻擊:“這位大師如何稱呼?”
“貧僧圓嗔。”老僧停下腳步,沒有繼續上前。
這句話說出口,以他整個人爲中心,就有道道凝結成實質的聲波向四周擴散。
無需動手,救下另一邊被蘇夜刺傷的空屠魔僧。
陳洛陽的蚩尤相頭頂神兵再次齊齊碰撞一下,發出的聲音形成一道道利刃般的存在,割裂對面如來魔掌所生的音波。
圓嗔魔僧見狀,目光略微閃動一下。
“看來不是業斷三界,連喝破摩訶,貴教也自行推演出來了。”圓嗔魔僧平靜看着對面的陳洛陽。
陳洛陽迎着圓嗔的視線,隨口說道:“並不難。”
說話同時,他一隻手裡,還抓着不空魔僧的腦袋,將之拎在半空中。
圓嗔魔僧看了一眼退到自己身邊療傷的空屠魔僧,然後視線就重新看向對面的陳洛陽。
他沒有再繼續上前。
不知道是因爲顧忌自己徒弟的性命,還是因爲周圍四面八方,忽然都有強大的氣息涌現。
首先便是一邊地平線上,佛光升騰閃耀。
大量佛門高手,出現在衆人視野內。
那黑衣老僧圓嗔見了之後,暗自皺眉不已。
相較於古神教而言,他們魔佛一脈跟佛門正宗纔是更加水火不相容的死敵。
問題是,小西天的人,怎麼也跑下來了?
之前沒動靜,爲何今天就突然橫插一腳?
這實在讓圓嗔魔僧頭疼不已。
如果說其他敵人還能慢慢周旋,那佛門正宗一脈與他們則不可避免有一戰。
今天就算能戰勝陳洛陽,恐怕之後也馬上要跟小西天的人再戰第二場。
除了佛光外,另一個方向,則有流星一樣的劍光落下。
劍光落下後,仍然像形成一樣璀璨奪目。
在那光輝中,則似乎有一個青年男子的身影若隱若現,讓人看不真切其面孔。
在劍光籠罩下,似乎有一對像劍鋒一樣冰冷的視線,在陳洛陽同老僧之間來回盤旋。
不管看哪個,似乎都沒什麼好感。
圓嗔魔僧見狀,心中微動。
天河一脈同他們魔佛一脈,也素來不怎麼咬弦,只是在紅塵界裡,雙方地盤離得較遠,所以衝突不多。
可一旦碰上了,大家往往相處得很不痛快,一邊要除魔衛道,另一邊又怎肯引頸就戮?
而天河一脈同古神教的關係,則更像是井水不犯河水。
現在對方看陳洛陽的視線裡明顯也帶有敵視的意思,圓嗔細細想來,可能跟自己先前在紅塵界流傳出身古神教的燕明空通曉幽冥劍術有關。
陳洛陽看樣子也很可能身懷幽冥劍術。
至少,天河一脈現在認爲他也跟幽冥劍術沾邊。
這或許是自己可利用的一點……
圓嗔魔僧正想到這裡,忽然就見一道血河似的劍光,同那天河傳人,前後腳到了這裡。
血河般的劍光,懸停於那道星辰劍光的對面,迢迢血河,更在天際,彷彿在天空中劃下一道血線。
在血河裡,同樣有人的視線正在閃動,饒有興趣的打量現場對峙的陳洛陽和圓嗔魔僧。
看見那道血河,圓嗔魔僧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來人,他認識。
不僅認識,交情還不錯。
血河一脈和魔佛一脈在紅塵界同屬魔道,彼此地盤相距遙遠,少有利益衝突。
秉持遠交近攻的理念,雙方勉強可以算半個盟友。
只是對這個盟友,圓嗔魔僧也不是完全放心。
他們這種鬆散聯盟,突然被盟友背後捅一刀的事情並不少見。
但不管怎麼說,相較於小西天還有天河而言,血河一脈的現身終究好一些。
至少,作爲死敵,血河可以幫忙牽制天河。
不過很快,圓嗔魔僧一顆心馬上再次一沉。
另外他察覺到自北方又有兩道強大的氣息靠近。
其中一道氣息靠近後,可以看見天邊出現大量的金光烈焰。
金色的光輝燃燒起來,彷彿熊熊烈焰,乃是南楚皇朝皇族絕學輝煌譜修煉而成的光明煌。
南楚皇朝來人,這無疑是件好事情。
圓嗔魔僧眼下還不知道南楚皇朝爲何來人。
南楚四皇子程虎元之死,目前還只限於古神教和南楚皇朝之間的私下交涉。
在雙方徹底撕破臉開戰以前,消息還不至於散佈出去。
南楚皇朝要臉面,古神教雖然不懼開戰,但眼下也無心節外生枝。
所以圓嗔魔僧此刻有些摸不清楚南楚皇朝的用意。
南楚和古神教是宿敵不假,但圓嗔一時間還想不到對方爲什麼一定要來這方神州浩土開戰。
也是爲了這個陳洛陽而來嗎?
是當然最好,但圓嗔眼下不會把希望寄託在對方身上。
因爲他看見了跟南楚皇族一起來這裡的屠山夷。
這位紅塵古神教的高手,在紅塵界名氣不小,圓嗔魔僧雖然少與之打交道,但同樣認識。
這光頭漢子此刻就這麼一步步行走在高原上,不像其他強者那樣滿身異象。
但在場絕大多數人看見他,都充滿忌憚。
光明煌籠罩下的南楚皇族與他隔開一段距離,隱隱形成對峙。
看見這個屠山夷,讓圓嗔心情很糟。
那似乎預示着,神州浩土的古神教分支,得到了紅塵界那邊總教的支持。
現在的局面,太亂了。
不管是他們黑蓮佛境還是眼前的陳洛陽獲勝,對這場亂局來說,可能才只是一個開端。
陳洛陽對突然到場的衆人,平靜以對。
他只是一隻手抓着不空魔僧的同時,看向對面的圓嗔。
“很遺憾讓你空等了一場。”陳洛陽說道。
圓嗔聲音平靜:“貧僧只是沒有想到,陳教主一向直來直去,今天卻突然改了往日作風,要拿小徒來開刀。
雖然算年齡的話,小徒可能還比陳教主你年長几歲,但以你的實力地位,這卻是實實在在的以大欺小了。”
聽見圓嗔對陳洛陽的稱呼,屠山夷面上表情似笑非笑,沒有說話。
而其他人的情緒,似乎也沒什麼波動。
只是他們看陳洛陽當着屠山夷的面兒,並沒有謙讓一下的時候,大家心中都覺得值得玩味。
陳洛陽對此似乎沒有任何感覺,只是靜靜看着圓嗔魔僧說道:“你我一戰,在哪裡進行,對結果並無影響。”
圓嗔聞言,不爲所動。
陳洛陽半轉身,抓着不空魔僧,遞到了自己前方,面對其師父圓嗔。
“之所以選這裡,是因爲順路。”陳洛陽說道:“本教二長老和五長老,以及部分教中弟子,都隕落在這高原上,雖然不知道是你還是你徒弟乾的,但把你們都留在這裡,該可告慰本教死者在天之靈。”
一邊說着,陳洛陽抓着不空腦袋的五指用力一握。
一位第十三境的武帝,不空魔僧的頭顱就頓時變成一片虛無。
無頭屍體衰落在地上的同時,陳洛陽朝那老僧淡淡說道。
“他是第一個,你是第二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