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蟑螂信使,我和胖子都鬆了口氣,這才感到寒風刺骨、渾身都凍透了,而且,小區的一些老頭兒老太太們們也已經起來,正裹得跟愛基斯摩人似的,呵着白色的霧氣出來遛彎兒了。
“走了嘿,要不一會兒又該被這些警惕性賊高的大爺大媽們當成偷馬葫蘆蓋兒的毛賊了,呵呵”胖子一見那些老人,立即三下五除二地將下水井井蓋扣到井口上,然後拉着我就往診所跑。
回到診所,我和胖子一看錶,快四點了,相互看了看,都是無言的一陣苦笑:這叫什麼事兒啊,想當初黎叔兒他老人家當陰陽先生的時候,那傢伙,一天是三頓小燒烤跟着,洗頭房的小妞兒泡着,然後事主兒們還都當祖宗似的供着敬着他,那叫什麼成色。
再看看我們倆個倒黴蛋兒,倒是接了個大活,事主兒是想當初富甲一方的寒勁鬆,可是,折騰了一溜十三遭之後,事主兒離奇橫死、我們一分錢沒賺到不算,還得將事主兒的妻子和女兒接到我們的診所里加以照顧,而且這還不算完,又三更半夜地出去淘換蟑螂,還差點兒讓人當成下三濫的托兒給鑿巴(東北方言:打)一頓,我們這到底圖得是什麼啊。
“啥也別說了,一說眼淚嘩嘩的,兄弟,咱們哥們就這操JB蛋的悲催命了別想了,洗洗睡吧,啊。”胖子知道我心裡想的是什麼,也不說破,只是擺出一副欲哭無淚、哥心裡啥都清楚的幸災樂禍的倒黴德行,氣得我是一個倒仰躺在了沙發上,睡覺,眼不見心不煩,操。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睡得正雲山霧罩、順嘴角淌哈喇子的時候,就聽見身旁有嚶嚶的哭泣聲,我一驚,睜開眼睛,看到紫夜正淚眼紅腫地看着我,臉色白得都瘮人。
我心中一痛,昨晚的那點兒抱怨與牢騷早已飛到了九霄雲外,一骨碌翻身坐起,看向紫夜:“紫夜,別瞎想了,你現在必須挺住,爲了你的母親,也是爲了讓你父親能含笑九泉,懂嗎。”
“小凱,我現在,真的很想我爸爸,真的真的很想他……”紫夜一下子抱住我,嗚嗚地失聲痛哭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哎呀,忘了件事兒,昨晚告訴我師傅照顧照顧你爸的魂魄好了,這扯不扯,整忘個屁的了,鬧死中國心了可。”紫夜這麼一哭,我這纔想起,昨晚讓蟑螂信使給黎叔兒捎口信兒的時候,忘了告訴黎叔兒照應一下就將去冥府報道的寒勁鬆的魂魄了,今晚兒得想着補上。
紫夜被我沒頭沒腦的話給弄得一愣,倒是止住了哭聲,愣模愣眼地看着我:“你說什麼呢。”
“啊,是這麼回事兒,我師傅在地府裡當差呢,就是鬼差,專門管鬼魂的,你爸去了,我師傅會照應他的。”
“真的。”紫夜眼睛一亮,“那我能和我爸爸再見面嗎,能和我爸爸再說話嗎,能……”
看着一臉期冀的紫夜,我苦笑了一下:“妹子,我答應你,只要你爸的魂魄去了冥府,我一定想辦法讓你過陰,和你爸見上一面,但是,你也得答應我,要振作起精神,不能再這麼自暴自棄了,因爲我答應過你爸,要照顧你,並幫你找到解藥,知道不。”
一個人要活下去,必須有信念做支撐,用老百姓的話說就是得有個念想兒,而我的這一番話,無疑令紫夜找到了一種支撐與盼頭,她的情緒也由此好了不少,終於有了點兒笑模樣了。
紫夜母親的情況就沒有這麼樂觀了額,經歷了這麼大的變故,再加上昨晚火場逃生時受了驚嚇與風寒,整個人開始發燒、說胡話。
紫夜守着母親,我和胖子將小區裡的社區大夫喊來,給紫夜的母親測體溫、輸上液,一通忙亂之後,纔算消停了下來。
這當口,卓凡二又跟着添亂,讓我們去重案大隊取材料,順便在屍檢文件上簽字。
單獨留紫夜和她母親在家我不放心,便讓胖子在家陪着這苦命的娘倆,我則單獨打車去了重案大隊。
到了重案大隊,我直奔卓凡二的辦公室,這小子正一手玩兒筆、一手抽菸呢,見我來了,筆一扔,示意我把房門關上說話。
我關上門,卓凡二將我摁到沙發上,湊近我的臉,臉色很嚴肅地盯着我問道:“你和我說實話,寒勁鬆到底是咋死的。”
我一愕,不知道卓凡二這麼問是什麼意思,難道他知道了點兒什麼。
“你別跟我玩輪子劃弧,知道不,就在昨天晚上,我們又接到了一起發生的水立方洗浴城的報案,一個叫王強的人,死在了那裡,死相很慘,也很古怪,是身體由內而外發生腐爛,就像是慢性中毒一樣,最後腸破肚爛而死,據我們瞭解,這個王強生前是寒勁鬆的生意合夥人,怎麼這麼巧合,兩個生意夥伴在同一天死亡,又他媽不是兩口子、野鴛鴦,哪兒JB那麼多的巧合啊?”卓凡二瞪着我,就跟他媽我是犯罪嫌疑人似的。
“嗯,請繼續,卓隊長。”一聽王強也死了,我並不意外,李茂、徐狄龍他們既然想通過殺死寒勁鬆掩蓋制販毒的罪行,就肯定會清除一切可能會殃及到他們的線索與痕跡,王強作爲這個邪教組織兼制販毒團伙的重要成員,被殺死完全是意料之中的。
我之所以沒有急於表態,是想看看卓凡二還了解或掌握些什麼情況。
見我一臉平靜地看着他,卓凡二嘆了口氣:“你他媽真有老豬腰子啊,我操,求你了,大哥,說句話行不。”
“我啥也不知道,你讓我說啥,我要說是惡鬼向寒勁鬆索命,將他的魂魄吸走了,你信啊,呵呵”我看了一眼有點兒急了的卓凡二,不溫不火,不急不惱。
“好,你丫就跟我裝傻吧,那你看看這個,對了,按規定這玩意兒是不能給你們看的,出去別瞎叭叭啊。”卓凡二將一份A4紙打印好的材料扔給我,並不放心地囑咐道。
我將目光移到那份法醫勘驗筆錄上,上面記錄着對寒勁鬆骨骸的檢測經過及結論,證實寒勁鬆的真正死因並不是被火燒死或是因煙塵堵塞呼吸道導致窒息而死,同時,在其骨骸上並未提取到含有有毒物質的殘留物,因而,寒勁鬆的死因無法排除他殺的可能。
在這份屍檢勘驗筆錄的落款處,有夏千與另一名法醫的聯合簽名。
“寒勁鬆的死因到底是什麼,你別說你啥都不知道,你和胖子將紫夜母女能從火場裡救出去,那麼,你們一定在現場有過逗留,這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說。”卓凡二向我逼視道。
“咳咳,那啥,卓隊兒,其實呢,我也不是有意瞞你,主要是當時的情形吧,我有顧慮,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煩,你也知道我和胖子是幹啥的,有些事兒打我們嘴裡說出來,政府不答應,會說我們妖言惑衆,蠱惑人心,好藉機斂財,萬一再把我們和諧了……”
見我磨嘰起來沒完,卓凡二都快被我氣尿了,一聲大喝道:“行了,你丫不貧能死啊,快說,當時是咋回事兒,我可是真煩你這肉肉津津的磨嘰勁兒呦。”
我之所以這麼和卓凡二粘糊,就是想做出一副我是逼不得已、勉強說出實話的裝憨表情,以便爲我接下來的謊言做鋪墊,見卓凡二已經開始上路子了,我遂苦着臉說道:“沒錯,寒勁鬆的死因其實與王強是一樣的,都是身體就像腐屍一般從裡往外爛,當時我們都嚇完了,一看人都沒救了,加上突然外面又開始着火,我和胖子也沒多想,一心只想着領着紫夜和她母親逃命要緊,別的,真是顧不上了,呵呵”
“那昨晚在現場的時候,你們爲啥不告訴我?”卓凡二又不是二傻子,當然不會輕易相信我,遂繼續逼問道。
“昨晚,大兄弟啊,昨晚我和胖子都被嚇完了,哪兒還敢再多事兒欠嘴啊,再說了,寒勁鬆死的那麼邪門,我們是真怕說不清楚,再被你們這些有着命案必破的壓力的警察們給殺良冒功,硬說我們是重點嫌疑人,那我們可真就是百口莫辯、跳進歸流河都洗不清了,是吧。”我看向卓凡二,慘兮兮、尿唧唧、故作可憐地小聲囁嚅道。
“滾犢子,歸流河他媽是酒,你丫跳進去不喝死你,操,得了,你咧咧了半天了,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卓凡二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眼神就像一口幽深的古井,看起來很陌生,還有一點冷森。
我無所謂的一笑:“你丫愛信不信,要不這樣,你留置我吧,不就四十八小時嗎,爲了哥們辦案,我決定忍了,嗯,對了,留置你們得管飯吧,先說好了,盒飯我是不吃啊,那玩意兒沒味道,要不你給我整點兒韭菜盒子吧,記着烙得火候大一點兒,我喜歡吃那糊嘎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