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莫斯科的上空雪不大,但卻依舊在下着。雪花如同飛絮,落在地上。
不過,在莫斯科,這種規模的小雪十分常見,街道上早起的行人、車輛來往,城市裡的生活,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酒店外,大米、佳佳她們一個兩個的戴上了毛茸茸的帽子,張口哈着氣:“怎麼一下子變冷了這麼多……”
“下雪了,還能不冷啊!剛纔聽天氣預報,這雪得下到後天了。雖然知道莫斯科這邊會比燕京冷,但沒想到一下子冷這麼多。”佳佳圍脖饒了一圈,最後把嘴巴也圍了起來。
“天氣預報也不一定準,這雪說不定還要下好幾天。”
“哎?下雪不會耽誤航班吧?娜娜他們過不來怎麼辦?”
“過不來只能推遲了……”
“不行等下打電話問問。”
幾個丫頭嘰嘰喳喳地說着,大米拉着舒泓明的胳膊,一起往醫院那邊走去。
走到了醫院門口,大米鬆開了舒泓明,幫着舒泓明整理了一下衣服:“你去錄音棚那邊要小心點兒,天上下雪了,路滑……”
“嗯,我知道的。”舒泓明笑了笑,“下午你們誰去機場接機的時候,也要小心點兒。”
大米點頭:“你新歌伴奏做好了以後,就趕緊回來……”
兩個人說着話,佳佳、劉慧敏旁邊翻着白眼小聲吐槽,慕春曉又非常無良的拿出手機錄像。
昨天晚上,舒泓明說了要寫一首新歌,勸解、安慰莉莉婭後,大米她們驚訝中帶着好奇。舒泓明簡單地把歌的內容說了說,今天他們的行程就分開了。
大米她們四個繼續在醫院陪莉莉婭,至於舒泓明,則找個地方去做新歌伴奏。
這首新歌,如果僅僅只用吉他的話,雖然也足以引起人心中的共鳴,但卻不夠震撼。歌詞、旋律是一方面,伴奏卻也很重要——
足夠優秀的伴奏,能把一首歌的魅力,提升一個檔次。
而且,這首歌私下裡聽,和在人多的時候聽,感覺又是兩回事兒。人多時,那種心靈上的共鳴,也更容易產生。
舒泓明思來想去,這首歌最適合演唱的場合,就是在阿里克賽的葬禮上!
莉莉婭現在的狀態,根本不適合離開醫院;不過,明天上午,就是阿里克賽的葬禮,莉莉婭一定會去的。到時候,只要舒泓明唱出了這首歌,應該足以讓莉莉婭回心轉意了……
和大米甜言蜜語了幾句,大米他們進了醫院裡面,舒泓則快步走到了路邊。
先在旁邊的報亭裡買了幾張報紙,舒泓明攔了一輛出租車,讓出租車往自己預定好的錄音棚趕去。
車上,舒泓明草草地翻看着報紙,時政版上,依舊是大寧帝國各地反戰的消息。
隨意地翻到了娛樂版面後,舒泓明在看到一個小豆腐塊兒後,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裡居然還有一條新聞,是說他和大米的。
至於大致的內容,是關於舒泓明昨天在醫院唱《白樺林》喚醒莉莉婭的事情。
這一則新聞,顯然是站在舒泓明、大米的對立面上,直言舒泓明、大米退賽就是因爲江郎才盡。所謂的歌曲《白樺林》根本就不是舒泓明的作品,哪怕真有這首歌,也是別人的。而且,兩個人還利用昏迷中的莉莉婭炒作等等之類的話。
舒泓明看完以後,隨意地笑了笑。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衆必非之。
自從舒泓明、大米有了名氣以後,像是這類的報道,一直都存在。有一些媒體,尤其是網絡上的媒體,更是故意站在舒泓明、大米的對立面上,就是爲了引人關注。要是真的和這些人計較,非得氣死不行。
像是相對專業、正規的大報上,除非是已經確定的事實,要不然根本不會出現這種可笑的報道。
看報紙的工夫,車子忽然停了下來。
司機指了指前面擁堵的人羣,開口道:“前面過不去了!又被遊行的人堵住了!”
舒泓明擡頭,只見前面街道上,一羣人擠在街道上,口中喊着口號,手裡面舉着橫幅,宣傳車上掛着宣傳牌,慢悠悠地往前面走着。
“今天也有遊行嗎?”舒泓明愣了一下。
從舒泓明、大米趕來莫斯科市以後,遊行似乎就沒有停止過。
四方臉的司機道:“這段時間天天都有,那些武裝分子太不是個東西,等我明天休假,我也要遊行。”
“……你要找的那家錄音棚,就在前面不遠的地方,大概四百米。你要是趕時間的話,就在這裡下車走過去更快一些。”
司機說話的時候,指了指後面長長的遊行隊伍。
舒泓明點了點頭:“那我就在這裡下吧。”
下了出租車,舒泓明一路走過遊行人羣,宣傳車上放着反戰歌曲,宣傳牌上是各種各樣的畫面,有的戰爭中流血的士兵、戰後流離失所的人們、戰火中無助的小孩、戰爭過後一片焦土的森林……
這一幕幕,親眼看到時,總是會異常震撼。
錄音棚很容易就找到,舒泓明走進去以後,微笑着打過招呼,立刻就被人認了出來——
《最佳搭檔》的一段時間舞臺洗禮,圈子裡面認不出他的人,確實不多了。
客套了幾句後,舒泓明要求馬上開始錄歌,這些人當然滿口地答應了下來。
這首新歌的伴奏,要是往精緻的做,沒個五六天時間絕對搞不定。
好在,舒泓明的要求也沒那麼嚴,忙活到下午天快黑的時候,基本效果沒問題,也就算過了。
拷貝了伴奏,舒泓明找了輛出租車,匆匆趕到酒店。
酒店裡面,大米、佳佳她們已經把喬娜娜、張威接了回來,剛剛也都去過醫院,看過了莉莉婭。
一行人打着招呼,聊着天,說着說着,大米他們說起了下午機場接機,回來的路上遇到有人遊行的事情。幾個人說着遊行宣傳車上的照片、播放的錄像等等,幾個姑娘忽然都傷感了起來:
“你們說,爲什麼會有戰爭啊?爲什麼要打戰啊?”
“就是,看那些照片和錄像裡面,都是因爲打戰,本來好好的地方,全成了廢墟,現在俄羅斯省往東南部的地區,有好多難民。”
“那些可惡的武裝分子!”
“……”
一羣人聲討了幾句,大米又開口道:“如果要是沒有戰爭的話,阿里克賽也就不會參戰,也就不會犧牲,莉莉婭現在也就不會這樣吧……”
桌子上的人一下子沉默了。
大米扭頭看向舒泓明:“大舒,你說這是爲什麼啊?”
“……”舒泓明苦笑一聲,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這個問題,又有幾個人能回答得出來?
……
轉眼間,一夜過去。
第二天早上,舒泓明他們先去了醫院,和莉莉婭還有莉莉婭的家人一起,向着阿里克賽的葬禮會場走去。
阿里克賽還有另外兩個士兵的告別儀式,就在市政府旁的會場舉行。
告別儀式結束後,這三個莫斯科市犧牲的士兵,將各自送到他們的墓地,舉行葬禮。
舒泓明他們去的很早,但在會場周圍,卻已經聚集了不少自發前來觀禮的羣衆。
淡然如同飄絮的小雪中,會場周圍站了許多人,手中高舉着“不要戰爭”之類的牌子,或者是一些戰爭畫面的宣傳牌。在會場的道路兩側,有維持秩序的士兵,還有一些電視臺的工作人員擺弄着設備——
今天的葬禮,俄羅斯省地方軍事頻道,將進行全程轉播,另外,俄羅斯省的韓世國親王、省長馬克西姆也要出席,現場致辭。
這實際上也已經帶了點宣傳的意思了。
舒泓明、大米、莉莉婭他們一起進入會場內部等候着。
會場內,除了他們之外,還有其他犧牲士兵的家屬、朋友,一些會場的工作人員。
會場的大廳劃出了三處地方,是舉行告別儀式的現場,四周的音響中響着《葬禮進行曲》的歌聲,其他人都臉帶悲傷神色,有的更是低聲抽泣着,莉莉婭卻依舊面無表情。
在會場裡待了沒多久,大米接了個電話,拉着舒泓明、劉慧敏一起出了會場,看到了人羣中的李強和林凡,和兩個人揮着手,把兩個人接了進來:“怎麼現在纔來?”
“飛機晚點了。”林凡抱怨,“還沒開始呢吧?”
“在九點呢。”劉慧敏回答,“還有二十分鐘。”
“走吧,咱們去會場裡面等着,等一會兒士兵擡靈進會場的時候,咱們再出來。”大米說着。
一行人重新進了會場裡面,林凡、李強和莉莉婭打了聲招呼,莉莉婭也只是點了點頭。
沒過多久,韓世國親王、馬克西姆這兩位重量級的人物也已經趕到,還和家屬打過了招呼,在士兵的保護下,一邊聊天,一邊等候着。
二十分鐘很快過去。
本地時間九點鐘,會場外道路兩側響起了鳴槍聲,舒泓明他們一起走出了會場外。
雪花空中飄落,哀樂聲中,通往會場大門的道路上,三具棺材上蓋着國旗,被人扛着,向着會場走來。
每具棺材的前面,都有人舉着死者名字的墓碑。
其中兩具棺材的擡靈者都是一身正裝的士兵,而給阿里克賽擡靈的,卻是一羣女裝打扮的男人,偏偏還神色莊重地往會場走着。
周圍的觀禮羣衆目瞪口呆,舒泓明他們也都一個個目瞪口呆——
怎麼給阿里克賽擡靈的,都是那副打扮?
士兵保護中,韓世國驚訝地問道:“這是搞什麼鬼?給那個士兵擡靈的,怎麼都是那副打扮?”
韓世國旁邊,一個軍人一敬禮,認真地回答道:“那是他們的約定……”
“……他們連隊約定,如果誰要是不幸死在戰場上,其他人會換上女裝,出席葬禮,爲死者擡靈!”
舒泓明他們身旁,莉莉婭的眼忽然紅了起來,兩顆眼淚滑落,彷彿又聽到了阿里克賽上戰場前打的那個開玩笑似的電話:
“親愛的,如果我死了,我的戰友們會穿着女裝爲我擡靈,到時候,你要笑一笑,千萬不要太傷心啊……”
莉莉婭勉強笑了笑。
可是,她怎麼可能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