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聊了一會兒便聽有人在外面敲門,聲音像是那個青兒。
“進來吧。”隨着話音落下,門也應聲而開,果然是那個叫青兒的高級丫鬟。
本來一個NPC,楊凌凌不會也不應該對她有什麼意見,但她進來之後卻是往楊凌凌那裡看都沒看一眼,直接拿她當空氣,這就有些讓楊凌凌感到十分無語。
這劇本是什麼小心眼的人編的,竟然一個丫鬟NPC都這麼讓人氣悶。行,也是她該退場的時候了。
於是楊凌凌也如法炮製,一個眼神都沒給青兒,然後同奉玉告了辭,拿上自己的舊衣服出門去了。
“說吧,找到了什麼?”等到楊凌凌的腳步聲遠了,奉玉臉上的不諳世事天真無邪也盡數褪了下去。
畫青小心翼翼地看了自家主上一眼,見跟平常沒什麼不同,才跪下去有點結巴地回稟道:“屬下,屬下什麼都沒找到。”
然而奉玉只是慢慢地捏着剛纔楊凌凌用過的杯子,也不說話。
於是畫青又趕緊補充道:“我翻了她的被子、衣服和其他用的一些雜物,都沒有,同屋裡其他人的東西我也都翻過了,也沒有。”
“就只有這些地方嗎?”奉玉似乎是將那杯子看夠了,隨手放在了桌子上。
畫青目力極佳,一擡頭,正對上那杯子上面的片片裂紋,忙不迭地接着答道:“她們那屋子裡還有兩個老鼠洞,我都掏過了,也沒有。”
說完了這兩句,畫青這回事真的沒有什麼好稟報的了,只默默地垂着頭。
“行了,回去吧。”半盞茶後,她終於聽見了主子開口,提着的心也鬆了大半,迅速地行了一禮後便出去了。
夜已深了,楊凌凌回到三樓散座區的時候,客人們陸陸續續的也要散了,一部分回家,一部分則另點了姑娘,在三樓的包房裡繼續尋歡作樂。
通過小玉姑娘楊凌凌才知道他們這樓算是個高級青樓,大部分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即使有少數賣身的,也一般是上門服務,並不在樓裡。而像小玉過幾天的掛牌,與其說賣身不如說是贖身,至於會被幾個人贖,那就不一定了,便是幾個買家拼一個也是有的。
想到這兒,楊凌凌又不禁唾了幾口這破遊戲的劇情策劃。
三樓的散座區因爲沒有正經的伺候姑娘,所以丫鬟就比別處的多一些,這會兒客人少,又大多喝的五迷三道的,兩個管事兒的媽媽正在門口熱絡地送着客,也沒人管她們,所以不少丫鬟都站在角落裡磕着客人們剩下的瓜子,聊着閒天打着哈欠。
楊凌凌吃不下那剩瓜子,也不太認識其他丫鬟,所以只拿着酒壺打哈欠,腦子裡胡思亂想着“遊戲裡有沒有夜宵”這種不着邊的事情。
“凌寶,魏媽媽喊你去她的芷蘭閣。”也不知是到了什麼時候,楊凌凌忽然感覺旁邊有人推她,她睜眼一瞧,是個梳着雙丫髻的面生丫鬟。
魏媽媽?這魏媽媽又是哪位啊?
那丫鬟大概是見楊凌凌一臉茫然,忙又推了她一把,還道:“還不趕快去,愣怔什麼呢?”
楊凌凌只好匆忙起身,把酒壺往這丫鬟手裡一塞就往樓梯處走過去。不過走了沒兩步,她纔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那芷蘭閣在哪兒,隨便抓了一個丫鬟問清楚了路,才又提着裙襬匆匆地下樓去了。
芷蘭閣在一層,此時一層大廳中間的歌舞表演已是歇了,丫鬟們正在清掃地上的雜物,楊凌凌才走進舞臺左邊的一道走廊,就看見了走廊盡頭懸着的三字牌匾。
她上前,輕輕敲了幾下門,還沒聽到有腳步聲,門就“吱呀”一聲開了,倒把她唬了一跳。
開門的是個穿深色衣服的瘦溜姑娘,長相十分的寡淡,是扔在人羣裡就能和背景融爲一體的那種。她看見楊凌凌也不說話,轉身就往回走。
楊凌凌倒也不意外,不重要的NPC嘛,還能有多少話。
芷蘭閣十分的大,楊凌凌跟着那姑娘進了三道門,才見到所謂的“魏媽媽”。
原來這魏媽媽就是頂着她組長大人那張臉的女人!
到了她跟前,楊凌凌十分入戲地盈盈下拜。這套動作還是她從小玉姑娘那裡看來的,雖然身段沒對方風流,但意思定然也是有幾分的。
魏媽媽坐在交椅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道: “哼,幾天沒敲打你,真以爲自己就是個小丫鬟了?”
哈?不然呢?
“我一直把你看作我最得意的弟子,沒想到你竟然這麼不堪用!”說到後半句,那魏媽媽忽然勃然大怒,“啪”地摔碎了一個杯子,嚇得楊凌凌“豁”地一抖。
“這都多少天了,竟然還沒找出混進來的細作,枉我允你每日在樓中上躥下跳,竟是誤了樓裡的規矩。”說罷,那魏媽媽“啪”地又拍了一下桌子。
“媽媽彆氣,”楊凌凌畢竟也是個看過許多狗血情節的戲精,她看此情景,趕緊膝行了幾步到魏媽媽面前磕頭道,“是弟子無能,媽媽切莫氣壞了身子傷了手。”
她姿態夠低,又言語懇切,那魏媽媽的氣果然稍稍消下去了幾分:
”我知道你如今服了化功散,失了功夫,能力自然不及之前,但這樓裡來來去去的都是些沒有功夫的普通人,便是不是,誰又敢在樓裡造次?你這五六天來卻是半點線索也無,難道我不該生氣?”
“是弟子沒用,媽媽再給我幾日,我定然給媽媽個結果。”楊凌凌看到組長這張臉感覺自己ptsd都要犯了,只恨不得趕快離開。
那丫鬟見茶盞已碎,很快便又端過來一盞放到魏媽媽手邊。
“我風雨樓座下弟子雖衆,但你也知道是不留閒人的,如今品花節在即,倘若到時候你還辦不好這差,後果就你自己看着辦吧。”那魏媽媽說罷,端起手邊的茶盞輕輕呷了一口。
“是,弟子明白。”楊凌凌又無師自通地給她行了一禮。
她低着頭,就也沒有看到上首之人的眼神,只聽對方頓了一頓,把手邊的茶盞“叮”地輕輕一放,然後聲音平平板板道:“行了,你去吧。”
楊凌凌起身告退,轉過身,又聽身後傳來一句“你當知道自己的身份”,於是她一邊往外走一邊不由地思索着自己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楊凌凌的這番思索自然是無果的,她從進遊戲到現在頂多過了幾個鐘頭,還沒弄清這樓裡的事兒呢,哪知道什麼身份什麼細作啊。
不過既然這魏媽媽是系統所說的任務NPC,想必這找細作就是第二個任務了。
這遊戲有點複雜啊。
想到這兒,楊凌凌腦殼有點痛。她雖然有個週末可以揮霍,但微信裡的消息卻不能不回,於是她又在心裡喊了幾聲:
……系統?……管家?……客服?
還是沒人搭理她。得,還是做任務吧,早點做完早點出去。
楊凌凌當然不知道去哪裡找那細作,所以毫無頭緒的她還是回到了散座區裝普通丫鬟。
散座區的廳裡這會兒只剩了四桌人,俱喝的是東倒西歪、半夢半醒的。不過看起來這些人並非平民,周圍都有看起來滴酒未沾十分清醒的小廝侍候着。楊凌凌看到這些人,靈機一動,順了旁邊一個丫鬟的酒壺就往離得最近的一桌湊過去。
“爺們還喝嗎?”她笑眯眯的向其中一個懶散些的小廝行了一禮,作勢要給席間的醉漢們斟酒。
“倒!倒倒!”還沒等那小廝開口,一個身着絳色錦袍的醉漢就歪着腦袋催促楊凌凌。
“好嘞爺!”楊凌凌衝他咧嘴一笑,從善如流地斟滿了對方手中的酒杯。
“別衝我說話,你醜到我了。”另一個歪在椅背上的醉漢自作多情道,氣得楊凌凌咬牙。
“來來來!說什麼廢話,倒酒,喝!”第三個醉漢拉住了楊凌凌的袖子,直把她拽的一個趔趄。
“好好好,爺!”喝吧喝吧,喝不死你!
“喝——什麼?”第四個醉漢把臉貼在桌面上,看樣子是差不多了。
待給這四人都斟滿了酒,楊凌凌便問其中一個黑臉小廝小聲道:“你們家爺還不走呢?這時候也不早了。”
那小廝目不斜視清清冷冷地回道:“爺說了,今日不醉不歸。”
“那,那感情好。”楊凌凌感覺自己是討了個沒趣,於是又搭訕另一個道,”爺們還想吃點什麼菜?我讓廚房去做。“
“不用了。”又是一個沒趣的。
“今天這天氣好像是要下雨啊,爺們帶傘了嗎?”
“我們坐轎子回去。”
“爺們需要姑娘嗎?我去叫。”
“不必了。”
“爺們要醒酒湯麼?我去吩咐。”
“一會兒吧。”
“爺們帶馬了麼?我去喂。”
“沒有。”
“爺們……”
楊凌凌對自己的搭訕水平產生了深深的懷疑,她這一頓操作猛如虎,一看戰績還不如零槓五,一句有用的都沒問到。但她又不想那麼直白,只得把困糊了的腦漿子又攪了攪:“誒,你知道我們樓裡的小玉姑娘麼?”
“聽過,不過無緣得見。”
好麼,甜妹果然是搭訕的一把利器,見有戲,楊凌凌便把頭湊到那小廝的肩膀處悄悄道:“怎麼,你們爺也對我們小玉姑娘有興趣啊?”
小廝又不說話了,楊凌凌在暗中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然後又轉了個話題:“誒,你知道品花節嗎?”
畢竟那是個“死線”,她還是上心的。
“不是說下個月十六?難道小玉姑娘也去?”楊凌凌覺得這黑臉小廝簡直像故障之後重啓了一般,突然就能用一整個句子說話了。
“這個……說不好,今日是幾號了?”楊凌凌當然一無所知,只能裝模作樣道。
“今兒?今兒不是二十八了嗎?據說此次品花節四樓八閣都參加,那競爭定十分激烈。”另一個小廝聽到了她二人的說話,不知什麼時候也湊了過來。
原來今天是二十八。
“那你們覺得哪個樓哪個閣能取勝?”楊凌凌引着話題往她想知道的方向去。
“那定是咱媚晴樓拔頭籌!”後來的小廝言之鑿鑿。
媚晴樓?
楊凌凌這下可算知道了自己所處的地方。
“可我聽說渺渺閣今年新進的姑娘們也是極有才情的。”黑臉小廝一本正經對楊凌凌和另一個小廝道,卻見二人聽罷都皺起了臉,於是又閉口不言了。
楊凌凌那副表情自然是裝的,她此時正在心裡思忖着到下個月十五滿打滿算不過十七八日,算不得短,也算不得長,想要這樓媚晴樓裡裡外外都翻一遍,然後不打草驚蛇就把那奸細找出來真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但既然這是個遊戲,下了任務那必然就是有線索可循,所以她應該從此刻好好地留意起來周圍的事兒了。
散客區一直快到卯時人才散盡了,楊凌凌勉強支應着和其他丫鬟們將廳中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通才被放去睡覺。本來她是不知睡哪裡的,卻是被和她這角色本身同住的丫鬟拉着一道往睡覺的地方去,纔將劇情走了下去。
如楊凌凌這等的底層丫鬟大概有二十幾人,分別住在兩間屋子裡,裡面一應都是大通鋪。一間是住散客區伺候的,睡覺時間都差不多;另一間住的是其他區域伺候的,所以睡覺的時間也不一定。
楊凌凌進了屋子本想也隨大流洗漱一番便睡了,卻沒想到一屋子十多個人,竟是隻有三個臉盆五條布巾,甚至連杯子都不是一人一個,這讓她一個現代人如何待下去?只好又撐着身子從鋪位上爬起來,去到後院用瓢舀了冷水隨便洗了洗、漱了漱口罷了。只是凌晨的冷風一激,怎麼着也有點兒不舒服,但睏意戰勝了這點兒冷意,楊凌凌回了屋子倒頭便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