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日不同,雲笙並沒有繼續彈奏那一曲高山流水。
聽到這琴音,外間的祁墨和君湮都不由得靜心聆聽,從第一個音起,他們便知這是雲笙所彈奏的。
祁墨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她果然能處處給他帶來驚喜。
裡間,季然的柳眉已然深深蹙起,她看着雲笙的眸中滿是不解。
她遵循着繁瑣的規矩,焚香淨手,第一個音起,讓季然的眉頭已經擰在一處——在這樣的場合她竟選了這種曲子?
雲笙心無旁騖的撥絃,天不仁兮降亂離,民卒流亡共哀悲,是戰亂烽火中的一曲《胡茄十八拍》。
人賤如草,白骨累野,禿鷲哀嚎。
自靈魂深處顫慄着無處宣泄的痛苦讓外間祁墨的心頓時間被響起的琴音給緊緊的揪住。
這是一種難以用語言來描述的奇妙感受,分明沒有一句怨言,更聽不見一音訴苦,但每一個流轉的音節似乎都讓人能感悟到凝結在琴絃之間的珠珠血淚。
是恨,是怨,是對生命不公的無聲痛訴,亦是,在一條由屈辱與痛苦鋪就而成的長路上前行的決心。
雲笙繼續撫琴,就算拼盡全力也要活下去,堅持在這樣煎熬的曲調中成了唯一深情的吟哦。
心痛斷腸也好、步步驚心也罷,就算沒有一絲線光明她也要自己打破這天留下來一縷光明!
她的人生還需要留下來享受更多、更廣闊的天地萬物!
像是晨光乍破撕裂天地混沌的第一縷光線!又像是吹散凝滯而灰暗煙塵的那一道清風。
從怨恨的牢籠之中解脫的那抹輕靈意識,用誰人都無法阻止的速度自由的在廣袤的世界中遨遊。
歡快無羈的曲調詠唱着的是千奇百怪的風土人情、肅穆莊嚴的音節描繪出的是白練騰空重巒疊嶂的錦繡山河。
壓垮了千年松柏的累累白雪是軍人熟悉的嚴寒刺骨,萬軍叢中奔騰的馬蹄聲,與將士們悲壯的廝殺吶喊一起融匯成了爲國捐軀猶不悔的絕對詠頌!
靜與動,喜與悲,疏離又纏綿、矛盾又決絕的曲調讓每個人心裡都生出了不同的感嘆。
就連季然也忍不住在雲笙的彈奏中張大了嘴,瞠目結舌的看着她訥訥說不出一句話來。
最後一個音落,外間的所有人都在對方的眼中看見了驚愕。
他們似乎想不到,雲笙一介女子,竟然能彈奏出如此曲子。
“好聽。”
只是單單兩個字,除了這兩個字,再也找不到其他詞和話語表達對這首曲子的稱讚。
雲笙莞爾,這一曲不過是她有感而發,擅自改動千古名曲的取巧之作,少了原本意境中的痛心斷腸。
想來會被滿座的學子痛罵,想到此,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只是不知爲何,雲笙突然感覺到身體燥熱不堪。
這種熱……
雲笙努力地在腦海中回憶了醫書中自己的症狀,她心下不由得一驚,難道有人對自己用媚藥?
可明明她剛剛什麼都沒吃,也什麼東西都沒有吃,可爲何會有這般感覺?
身體越來越燥熱,她的意識也漸漸不清楚起來,腦海中只有一個名字在迴響。
祁墨,祁墨……
雲笙揪緊了手邊的衣袖,身體已經熱到了一種極限,她只能堅持着不將衣服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