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肖文沒敢再輕舉妄動。而是等視力徹底恢復以後,纔再次從地上爬起來。只是在等待的過程中,感覺總有一陣陣陰風朝自己吹過來。
“三位神仙,救命啊!”
在坐起來的那一瞬間,肖文就衝着那邊的三個人喊了起來。而且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肖文已經從臥室的地板上轉移到了客廳的地板上,而且燈還全亮了。
“什麼神仙?我們哪裡像神仙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肖文總感覺紅衣小萌妹看自己的眼神尤其陰沉。
“以後如果再讓我聽到【神仙】這個詞,我就弄死你!”
“啊?呃,那你們是?”細細琢磨着對方的話,肖文有些膽戰心驚。
“你是什麼,我們就是什麼唄。”
隨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肖文終於看清了黃衣小孩兒的真面目。原來真的是一個十多歲的小朋友,無害的臉上還頂着兩個酒窩。
而且當聽到黃衣小孩兒的話之後,肖文整個人也終於放輕鬆了很多。
“哦,你們也是人啊。那你們是怎麼進到畫紙裡面的?難道說,你們都是有超能力的人嗎?”
“呵呵!我們有說過,你是人嗎?”還沒等肖文怎麼高興,一盆冷水兜頭澆了過來。
“我們有說過,你是人嗎?”
這句話就好像回聲一樣,在肖文的腦子裡轉個不停。足足愣了好一會兒之後,肖文才終於反應過來,然後極不情願地看向面前的三個人:
“你們的意思是,我已經死了嗎?”
“你沒死!”
雖然肖文能夠確定自己還活着,但是當聽到這三個字的時候,肖文還是忍不住高興了一下。
但是,也就僅僅那麼一下。黑衣俠客接着剛纔的話繼續說了下去:
“我是說:你不是人,更不是鬼。你和我們一樣,是魔,只不過你現在只能算是半個魔。入魔的三重死劫,你也只是纔開始經歷第一重而已。”
“這也是我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一般新覺醒的魔很難靠着自己的能力度過三重死劫,所以就只能讓我們這些能行走在兩界之間的魔來幫你們。你沒發現,自從我們出現以後,外面的那些鬼就都不見了嗎?”
“嗯,真的哎!那些鬼果然都不見了。不對,等一下,你是說我入魔了?”
在確定了自己安全了後,肖文這才反應過來,對方話裡有不太妙的內容。
“沒錯,你魔心即將成形。入魔,是必然的。”黑衣俠客波瀾不起的聲音,就彷彿最後的蓋棺定論。
……
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而之後的種種遭遇,只能孕育出更多的不公平。
所以,人的生活總是夾雜着不幸和無奈。這種不幸和無奈,會讓他們對這個世界感到沮喪,而這種沮喪又會讓人更加沉淪。
然後,人的劣性就會出現,就會生出各種不滿、憤恨、仇怨。這些情緒一旦出現,就會在心裡紮根,然後越來越大,最終反噬人性、激發心底最深處的惡。
……
這段文字,是肖文多年前在日記裡寫下的一段話,原本早已經忘了。但不知道爲什麼,這些話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腦海裡,每一個字都歷歷在目。
那還是他十六歲的時候,在勤工儉學時偶遇到自己的同學。如果那個同學只是普通人也就罷了,但對方偏偏是個二世祖,而且已經看肖文不爽很長時間了。至於原因,只是因爲那個二世祖的“女朋友”說過一句:肖文這人很有趣。
就是那天,肖文不僅被對方故意尋釁滋事找麻煩,還因爲莫須有的投訴丟掉了工作和所有薪酬。更重要的是,他的自尊遭到了畢生難以磨滅的踐踏。
如果說童年的不幸是被深埋的炸藥,那這次的遭遇就是可以引爆一切的火焰。但肖文那次終究沒有爆發,一個人阻止了他——那個對他亦師亦父的福利院院長。
也就是那天,肖文寫下了那些話。而他的心魔,也許就在當時種下。
“哎,不對!”
當想到他敬愛的院長後,肖文原本陰沉的心情忽然一輕,就連剛纔的恐懼都消散不少,整個人說話的語氣也跟着順暢很多。
“雖然我多年之前產生過不太好的念頭,可是後來馬上就打消了。而且這些年我活得這麼陽光燦爛,怎麼又會入魔呢?”
“哼!那是因爲一直以來,你都在自欺欺人。”
聽到肖文的話後,萌妹擺出不屑地表情瞥了他一眼:
“你叫肖文,一出生就被遺棄在福利院,也算是受盡了欺負。雖然性格樂觀,但是每次看到別人或可憐或歧視的眼神時,心裡總會有莫名的煩躁。”
“而且,你從小就最害怕過節日、最討厭遊樂場、最反感別人問你的身世。因爲這些,總會觸碰到你心裡最難受的過往。”
“還有,你近幾年過得是很陽光燦爛,而且開始反饋這個世界的善意。但是,你做這一切的目的不過是爲了跟這個世界說:你和其他人是一樣的,你也可以是憐憫的付出者。你做這一切的目的,最終不過是爲了掩飾。”
“你以爲無視掉那些讓你不開心的事情和人,就真的過去了嗎?你以爲自己付出了憐憫和幫助,就真的平衡了嗎?並沒有!那些負面情緒全被壓在了你心底的最深處,它們在那裡只會不斷滋生、發酵,然後壯大着你的魔心。”
“你,其實早已經入魔了!”
聽着他們的言論,肖文差一點就給跪了。因爲對他來說,幾乎每一句話都是鞭辟入裡、一語破的、扣人心扉、入骨三分。
在三人言語上的輪番轟炸中,肖文感覺之前在心裡給自己建立的某種防線,正在迅速的崩潰。
在緩了好一會兒後,肖文這纔想起來要舔下發乾的嘴脣、擦掉鼻翼的細汗,然後搬出了自己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切,我纔不信你呢!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想騙我入魔,誰知道你暗地裡打的什麼壞主意。我好歹還能搞清楚一件事情:魔!有幾個是好東西?”
用蠻不在乎的語氣來否決已經被自己認定的事實,然後讓自己真的不去在乎,這是肖文這麼多年來說服自己的最終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