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銳的呵斥聲從背後傳來,張浩明和李宏條件反射的回頭去看。
一個上身白色襯衣,下面黑色職業一步裙的豐盈女人踩着小高跟鞋快步跑過來,跑動時能看到身上泛起的波浪。
體態豐盈的女人擁有一張較好的面容,如果是平時倒也算得上是賞心悅目,可此時這女人臉上帶着急切,來到張浩明身邊後又是聲色俱厲的問道:“誰給你們的權力封庫?”
女人身邊跟着車間主任,還有兩名保安穿着的男人,每個人都是眼神不善的看着張浩明和李宏。兩個年輕保安手裡拿着黑色橡膠棍,在左手掌心輕輕敲打,眼神裡閃爍着寒光,大有一言不合就開乾的意味。
張浩明將幾人的表現收入眼中,心裡卻是絲毫不慌,反倒玩味的看着女人笑着反問道:“你是誰?”
剛纔一路小跑過來,髮絲都亂了幾縷,女人挽起耳邊垂落的髮絲,面若寒霜道:“總經理辦公室主任。”
說着,又是冷聲喝道:“誰讓你們封庫的?”
三個男人一個女人,三個男人卻不說話,很明顯這個女人在加工場的職位比他們都高。李宏懶得搭理這個女人,悄悄掏出手機,目光在兩個保安身上流轉,隨時準備報警。
“噗嗤!”
張浩明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視,我們都準備封庫了,你們就派一個辦公室主任過來?而且還是女人?明顯是更高職位的領導不想出面,甚至有可能是想讓這個女人發揮女人不講理的本質,跟自己胡攪蠻纏。
對着女人嗤笑一聲後,目光從女人臉上開始從上到下掃視一遍,等女人露出不自在的厭惡表情後,這才嘴角一勾不屑說道:“就你這種腦子也能當總經理辦公室主任?”
女人神色一怔,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扭頭就想招呼保安動手。
“出來叫囂之前,我勸你先回去看看銅羅集團跟我們九鼎商貿簽訂的副產品承包合同,如果你權限不夠的話,我可以幫你聯繫臨易那邊的人。”
張浩明聲音不高,但語氣中的篤定卻很明顯,甚至表露出自己認識銅鑼高層人物的意思。果不其然,女人以及她身邊的三個人聽後都是一愣,特別是女人眼神裡閃爍着複雜的光芒,過了好一會兒,女人又是強辯道:“承包合同是承包合同,合同不會允許你們擅自封庫。”
“合同是沒有允許我們封庫。”
一直沒有說話的李宏注意到對方的忌憚,稍感輕鬆之後插話道。
女人聽後臉上閃過一絲喜色,目光轉向李宏,眼神裡透着一絲不知道哪來的驕傲。
李宏玩味的看着這個女人,似笑非笑的又是說道:“可合同裡白字黑字的寫着,銅鑼所有加工廠內的急凍庫,我們九鼎商貿有優先使用權,而且產品入庫之後,急凍庫的支配權就自動轉移到我們九鼎商貿手裡。你以爲我們每天給你們支付的冷庫費用是幹啥的?”
無論在哪個屠宰企業,只要承包商正式接手之後,凍庫的使用權都會自動轉交給承包商。一般情況下,承包商不會單獨上鎖,上鎖意味着猜忌和懷疑,不利於雙方的合作,但並不代表着承包商沒有權利上鎖。
車間主任聽李宏這麼一說,臉上立刻浮現出灰白之色,惴惴不安的看向身邊的女人。女人此時則是猶豫了,正常情況下,辦公室主任只負責總經理辦公室日常工作,並沒有權力參與到這種事情中來。
可領導讓自己過來的時候就說了,不管怎麼做,哪怕是撒潑打滾也要阻止對方封庫,這是死命令!
“庫,我們今天封定了!”
看着女人的神色,張浩明心裡最後一點耐心也消耗盡了,冷聲說了一句之後又是繼續說道:“我們在行使自己的合法權力,今天不管是誰來都擋不住我們。你們真要是害怕的話,還不如趕緊通知其他加工廠,趁着我們的人還沒趕到地方,抓緊時間填補缺口。”
女人眸子裡閃爍着掙扎之色,張浩明的話讓她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也逼迫她做出決定,就在她準備撕下臉皮的時候,張浩明又說了一句讓她害怕的話。
“老李,你去上鎖,我在這裡看着他們,只要有人敢阻攔,我立刻報警!”
女人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沒敢撒潑打滾。恨恨的跺了跺腳,對着身邊的車間主任說道:“你們在這裡看着,我回去一趟。”
她沒說明,但在場的人都知道她回去要找高層尋求解決辦法了。
張浩明冷眼看着女人離開,看不到她的身影后,這才收回目光,轉向車間主任和兩個保安說道:“你們要是聰明的話,就老老實實的待着,要不然到最後很有可能變成臨時工,開除都是好的,要是背鍋的話,就憑你們這薄弱身子,估計扛不住。”
沒有人是傻子,張浩明的意思這麼明顯,車間主任和兩個保安立刻收起身上的敵意。特別是車間主任,眼底隱晦的流過一道擔憂,他在基層生產線上熬了好幾年才熬到現在的位置,別說背鍋了,就連開除他都接收不了。
另外一邊,女人一刻都沒敢耽誤,一路跑回總經理辦公室。此時早已過了辦公室人員的下班時間,但辦公室內卻是燈火通明,特別是幾位領導的辦公室。
“刁總,對方態度很強硬,他說承包商合同裡寫着凍庫的使用權歸他們支配,他們現在是在行使自己的合法權益。只要有人敢阻攔,他立馬報警。”
看着辦公桌後面坐着的男人,女人說話的聲音變得柔軟起來,甚至還帶着一絲嬌媚。被稱爲刁總的男人擡頭看着女人,臉色冷峻道:“怕甚?他們又不可能隨身攜帶承包合同,你只管帶人攔下他們,就算報警也沒事,最多也就是扯皮。等他們把合同拿來,兩天的時間也過去了。”
看女人露出遲疑之色,刁總嘴角一撇,眼中閃過冷色,“你去跟楊輝說,如果攔不住對方,他車間主任也不要乾了。去吧!”
女人神色一震,趕緊轉身離開。
女人離開之後,刁總點上一支菸,煙霧慢慢升騰,幾秒鐘之後,突然按滅菸頭,起身走出辦公室。看了一眼亮着燈的辦公室,挨個走過去吩咐道:“下班,都散了,晚上都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
張浩明跟李宏兩人去封庫之前給王泉打了電話,王泉也贊同他們的決定,這個時候封庫能夠最大限度的保證庫存的真實性,不管銅鑼那邊準備怎麼解決,九鼎商貿都不至於陷入被動,被銅鑼牽着鼻子走。
合同的事情也是他提醒張浩明的,李宏下午封庫被拒主要還是因爲當時李宏關心則亂,忽略了合同的約束力。
可他萬萬沒想到,銅鑼居然這麼頭鐵,這個時候居然敢強行阻攔,甚至連報警都不在乎。他們這種行爲,在王泉看來完全就是狗急跳牆的反應,想要通過這種近乎無賴的手段實現他們的小心思。也側面證明,銅鑼加工廠內存在的問題嚴重,銅鑼總部並沒有打算認真解決這件事。
“他們既然鐵了心阻攔,你們千萬就別硬着來,萬一磕了碰了就得不償失了。這樣,你們今天晚上辛苦點,就待在那裡看着他們,只要他們敢有動作就拍攝下來。我這邊立刻聯繫律師,今晚就往那邊趕。銅鑼既然不打算好好解決這件事了,咱們也不怕他們,大不了一拍兩散,看誰損失大。”
掛斷電話後,王泉開始思索聯繫律師的事情。
以前沒有打過官司,突然要找律師王泉還真有些不知道通過什麼途徑。自己的朋友圈裡也沒有律師的存在,思來想去只能通過外力介紹。
王泉先給林東發了一條消息,隨後又想幾個關係不錯的客戶發信息,仔細想想又撤銷了這種想法。本就不是好事,萬一消息泄露出去,會不會被有心人士利用,編造出對九鼎商貿不利的謠言?
就在王泉等待林東消息的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宋鵬飛?他回來了?
王泉疑惑着接通電話,還沒等他開口說話,就聽到宋鵬飛說道:“出來喝點?”
宋鵬飛一開口就驗證了王泉的猜測,卻只能苦笑拒絕道:“今天不行,我可能要連夜出差。”
電話裡沉默了幾秒種,宋鵬飛無所謂的說道:“那行,等你回來再說。”
就在王泉想要掛斷電話的時候,腦子裡突然閃過一道靈光,宋鵬飛之前身居高位,他會不會認識當律師的人?
下意識的脫口問道:“對了,你認不認識律師?”
電話裡再次沉默,等了好一會兒,宋鵬飛突然問道:“私人問題還是生意上的?”
王泉遲疑了一下,“生意上的,對手比較強!”
聽王泉這麼一說,宋鵬飛好奇了,輕笑一聲問道:“誰呀?咋回事?你跟我說說我纔好幫你找律師。”
“銅鑼,他們在副產品數據上面造假,還被我們的人抓到私自賣副產品的現行。不但不給解決問題的態度,現在還表現出一幅強硬的態度,就是打算捂蓋子了。”
既然請宋鵬飛幫忙找律師了,王泉就沒打算藏着掖着,反正他也從三匯離開了。可他並不知道,電話另外一頭宋鵬飛聽到這個消息後,臉上竟然浮現出驚喜的神色,甚至隱隱帶着躍躍欲試。
銅鑼竟然出來這等事情!?
跟銅鑼做對手時間久了,突然聽到這樣的消息,宋鵬飛本能的高興,條件反射的腦子飛速轉動,甚至想好了利用這件事狠狠打壓一下銅鑼,不但讓他們名譽掃地,還得讓他們經濟上受到損失。
可隨後,想到自己已經離開了三匯,已經沒有能力調動大量資源去搞事情,臉上又是露出失望之色。
“牽扯到商業性質的訴訟案,而且還是大集團公司,你就算是從外面找到了專業的律師也沒用。大集團公司都有自己的法務團隊,他們整天都在研究怎麼跟對手打口水仗。如果你找不到同等實力的律師團隊,根本打不贏官司,甚至還有可能自取其辱。”
宋鵬飛主動幫王泉分析,緊接着又是說道:“我勸你,如果沒有十足的勝算,最好還是跟對方尋求和解。如果他們真的監守自盜,而你又有確鑿的證據,要回來一點補償還是有可能的。”
聽他這麼一說,王泉的心瞬間跌落谷底,悶聲氣惱道:“他們現在這麼強硬就是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估計着連損失都不會給。難道我就只能認栽了?”
宋鵬飛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又是笑道:“我剛想到一個辦法,只不過不敢保證一定能行,你要是想聽的話,出來咱倆喝點。”
被宋鵬飛打擊了請律師的積極性,王泉也不着急取找關係了,稍微猶豫一下就答應了宋鵬飛的要求。
兩人約好見面地方,王泉開車出門。跟宋鵬飛回合時,桌子上已經擺好了菜品。
宋鵬飛揶揄的看着王泉,淡淡笑着給王泉遞過來一杯啤酒。王泉哪有心思喝酒,直勾勾的看着宋鵬飛問道:“啥辦法,趕緊說。”
宋鵬飛自顧自的飲下一配啤酒,放下酒杯後,也不再刻意賣關子,點上一支菸慢悠悠的說道:“借力打力!”
嗯?
王泉更疑惑了。
“我幫你跟三匯的高層聯繫一下,如果他們有想法的話,你就有機會!”
三匯?藉助三匯的力量?
王泉腦子閃過一道靈光,隨後露出恍然之色。
銅鑼跟三匯的競爭關係衆所周知,更直白點說,現有的所有豬肉製品公司都存在着競爭關係。表面上保持着理性競爭的姿態,暗地裡誰也不希望別人比自己過的好,甚至還會暗暗詛咒對手出事,讓自己有機會搶佔更多的市場份額。
王泉明白宋鵬飛的想法,可三匯會出手幫自己嗎?就憑不希望對手好過這種心態?太武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