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的看着手機，賀鵬舉心裡卻是五味雜陳。
“事情既然曝光了，肯定得給大衆一個交代。如果你站出去扛事，之前的一切努力都要前功盡棄。如果推個合適的人出去，公司還能繼續運營下去，咱們同樣還有機會。”
“如果我是你，肯定會選擇第二種，但凡還有一絲希望，我都不會放棄。”
金順的話還在耳邊迴盪，賀鵬舉知道，他是讓自己丟卒保車！
丟卒保車是很常見的手段，但並不是隨便丟出去一個小卒子就能矇混過關。所謂合適的人，必須要在金鵬商貿有足夠高的地位，只有地位足夠高，才能儘可能的讓人相信。
自己和金順都是老闆，雖然主意是金順出的，但他的人並不參與金鵬商貿的管理運營，自然也就不可能讓他出人頂缸。
這樣看的話，合適的只有一個人。
糾結了好一會兒，賀鵬舉似乎做出了抉擇，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
接到賀鵬舉的電話，賀輝一點都不意外。
就在剛纔，程浩突然跟他分析公司現在的處境，順便說了金順對這件事的解決辦法，而且還說金順會跟賀鵬舉打電話，儘可能說服賀鵬舉這樣做。
賀輝不傻，程浩無緣無故的在自己面前提到這些，無非是想提前給自己打個預防針，讓自己做好心理準備。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當他聽完賀鵬舉的電話後，還是忍不住泛起強烈的失望和不甘。
“你是知道我的，但凡還有其他的辦法，我肯定不會這樣做。”
賀輝的沉默在賀鵬舉看來實屬正常，換做是誰被人推出去做替罪羊都不會欣然接受。這個時候的沉默，代表着兩種態度，要麼是不同意，要麼就是在等價碼。
可這件事容不得賀輝不同意，所以，賀鵬舉又是快速說道：“總經理的位置依舊給你留着，再給你五個點的公司紅利。你放心，無論如何我都會跟集團公司溝通好，儘可能的把處罰降低。”
賀鵬舉開出的價碼讓賀輝神色變得複雜，之前總經理的位置確實能讓他虛榮心得到滿足，但從這一刻開始，這個位置只會讓他噁心。
或許是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心理作祟，亦或者是真的對賀鵬舉失望了，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可他清楚一點，賀鵬舉能給自己打電話已經算好的了，這件事他拒絕不了。
如果自己不配合，賀鵬舉完全可以直接把罪名推到自己身上，以他在唐人集團的關係，再加上唐人集團在南湖的關係，很容易就能坐實自己的罪證。
那樣的話，自己非但得不到一絲好處，甚至有可能按照最嚴厲的處罰方式處罰，下半輩子再難有翻身的機會。
“總經理的位置就算了！”
快速思考之後賀輝淡淡回道，“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能換成一筆現金，我兒子去年就跟我說過要創業，我答應要給他五百萬的啓動資金。”
聽到這個數字，賀鵬舉下意識的皺眉。
按理說，賀輝不值五百萬。
可他放棄了總經理的位置，自然等同於放棄了五個點的紅利，再加上有可能面臨牢獄之災。更何況賀輝還有門店，雖然是依附在鵬舉商貿，但也算是自己的營生。一旦真的坐牢，生意肯定受到影響。
這樣算下來的話，五百萬並不是不能接受。
“好，明天就轉過去。”
賀鵬舉答應之後，賀輝心裡猛地一鬆，臉上也多出了一絲笑容，“賀總，我給你提個建議，金順的心思太野了，你得多留個心眼。”
……
“舅舅，我跟賀輝談過了，他會去自首。”
組委會安排了晚宴，算是給參會人員一次互動的機會，也能提前摸清參會企業的心理動態。
陶董事長本身就是行業老前輩，再加上他官方的身份，不少參會企業的老闆爭先恐後的過來跟他打招呼。
應付的時候陶董事長感覺到口袋裡一震，笑呵呵的打發走身邊的人，然後踱步走到角落，掏出手機看到賀鵬舉的名字，眼睛不自覺的眯起。
聽完賀鵬舉發來的語音消息，陶董事長眼中劃過一道驚訝之色。他不驚訝賀輝自首，他只是驚訝賀鵬舉這麼快就做好了決定。
驚訝之色退去之後，陶董事長眼中竟然多出一層滿意之色，陰鬱的心情在這一刻豁然開朗，手指點動屏幕。
“好。”
回覆完消息，陶董事長轉身看向宴會廳裡來回走動的人，下意識的想要尋找王泉的身影。如果王泉知道這種處理方法，他會是什麼反應？
“找誰呢？”
沒等陶董事長找到王泉，耳邊突然傳來一道聲音，順着聲音看過去，陶董事長笑着調侃道：“你怎麼這麼清閒？”
臉型圓潤，中短髮打理的一絲不苟，西裝筆挺，渾身上下透着儒雅隨和的氣息，來人正是牧園集團董事長。
“我跟你不一樣，自然不會那麼受歡迎。”
秦董事長先是自我調侃一句，隨後看着陶董事長問道：“你剛纔是在找王泉嗎？如果是的話，不用找了，他已經離開了。”
陶董事長微微一怔，他剛纔只是下意識的想要看看王泉在哪裡。
有人看到陶董事長站在角落與人說話，想要上前打招呼，走進看到跟陶董事長聊天的人是誰後，立刻止住腳步。
兩個真正的大佬聊天，還是別上前湊熱鬧了。
就這樣，聲音嘈雜的宴會廳裡多出一處清淨地。
“王泉這個年輕人很不錯，我前段時間跟牧原聊過他，也提醒牧原以後遇到王泉時，一定要謹慎對待。”
秦董事長看似隨意的說了一句，緊接着話鋒一轉，眼含深意的看着陶董事長又是說道：“會議結束之後，我們會進一步提高出欄能力。”
說完，也不管陶董事長什麼表情，徑直轉身離開。
看着秦董事長的背影，陶董事長眼裡多了一絲凝重。
……
晚上是行業羣最爲熱鬧的時候，無數人在討論金鵬商貿能否渡過這一劫。
大部分人並不看好金鵬商貿，畢竟前段時間剛剛出現一起危害食品安全案，雖然兩起事件的本質不同，但性質都很惡劣。萬一被有關部門作爲反面典型處理，後果不堪設想。
“腦子有毛病，沒有這一步昏招，金鵬商貿說不定真能成功壓制住九鼎商貿，現在……”
“這跟腦子無關，明明是眼睛有問題，但凡眼光長遠一點的人都不會幹出這種事情！想想以後能跟九鼎商貿平分秋色，還在乎眼前這點以次充好的利潤？真搞不懂金鵬商貿的老闆怎麼想的。”
“現在討論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難道不應該討論一下九鼎商貿會不會趁勢反擊？”
“以我對九鼎商貿的瞭解，他們肯定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九鼎商貿卻是很擅長把握機會，我感覺這一次他們不但能收回之前的損失，甚至有可能收穫更多。”
“……”
就在大家夥兒熱火朝天的討論時，各個行業羣裡突然出現一條名爲‘致歉書’的消息。
“自金鵬商貿成立以來便被廣大同行關注，這讓金鵬商貿倍感榮幸的同時，也有如芒刺背的感覺。”“並不是有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怕被人知道，相反，我們時刻歡迎廣大同行的監督。只有監督的人多了，我們才能及時發現工作中存在的瑕疵，只有改正了瑕疵才能更好的爲廣大客戶提供更好的服務。”
“今天有好心人士提醒了我們，在消息爆出之後我們立刻開始內部審查。在此，不得不沉重的告訴大家，我們的團隊裡確實出現了問題。”
“金鵬商貿總經理賀輝利用職務之便，以更換包裝箱的方式私自加價售賣產品，對一部分客戶造成了經濟損失，同時也讓公司形象爲之蒙塵。”
“賀輝對他的過失供認不諱，並且在公司的批評教育中幡然醒悟，主動提出向有關部門自首，承擔其應承擔的責任。對在此事件中經濟受損的客戶，公司已經覈算出具體數據，會在最短的時間內作出相應補償。”
“最後，感謝熱心人士的監督與提醒！”
就在致歉書出現的十幾秒鐘後，立刻有人發出問號黑人臉的表情，並且伴隨着文字消息：“這是替罪羊嗎？”
“金鵬商貿好果斷！”
“丟卒保車，厲害！”
“推出一個無關緊要的人，賀鵬舉抽身事外，這是把金鵬商貿的損失降到最低啊！”
“……”
看待問題的視角不同，產生的判斷也就不同。
行業羣裡的反應都聚集在金鵬商貿丟卒保車方面，似乎並沒有人深挖‘致歉書’的措辭。
王泉反覆看了好幾遍致歉書，不得不承認，內容寫的很漂亮。
“金鵬商貿總經理賀輝利用職務之便，以更換包裝箱的方式私自加價售賣產品……”
“賀輝對他的過失供認不諱，並且在公司的批評教育中幡然醒悟，主動提出向有關部門自首，承擔其應承擔的責任……”
特別是這兩句話，真可謂是全文的精髓所在。
曝光的文章中說金鵬商貿以次充好冒充大集團公司產品，不用細想都知道這屬於生產假冒僞劣食品。金鵬商貿直接把這個概念換成了更換包裝箱私自加價售賣，把重點從‘假冒僞劣’轉移到了‘私自加價售賣’。
一個是觸犯法律的行爲，一個則是有違道德準則的行爲。
第二句更是直接把‘頂風作案’變換成了賀輝的個人過失，主動自首也只是承擔其應該承擔的責任，而不是法律的處罰。
王泉撇嘴搖頭，這一刻他明白爲什麼陶董事長會拿輕飄飄的合作協議來忽悠自己，原來是早有後手啊！
如果當時自己答應了他，賀鵬舉甚至連致歉書都不用寫，隨便找個辯駁的理由應付過去就行了。自己的拒絕也只是換來一封看似態度良好，實則毫無誠意的致歉書罷了！
有點失望，但不失落。
本來也沒指望曝光幹掉賀鵬舉！
“叮。”
提示音響起，消息是宋鵬飛發來的。
“賀鵬舉接下來肯定會全力爭搶中原屠宰場的承包權，拼刺刀的時刻到了。”
……
“呼！”
看到助手小陳發來的圖片，曹金華長出一口氣，臉上竟是浮現出輕鬆的神色。
他已經做好了準備，如果賀鵬舉招架不住九鼎商貿的這次進攻，他會選擇從別的角度給九鼎商貿製造麻煩，必須讓雙方勢均力敵才行。
現在看來，不用費心費力了。
非但如此，他還能想象到唐人集團肯定視九鼎商貿爲眼中釘肉中刺。
之前金鵬商貿跟九鼎商貿打的再兇，一直都沒有直接影響到唐人集團，這一手曝光操作差點讓唐人集團形象受損，他們怎麼可能不報復九鼎商貿？
賀鵬舉大難不死，肯定會變本加厲的針對九鼎商貿，之前他們就擺出重新搶奪中原屠宰場承包權的姿態，現在是不是要火力全開了？
九鼎商貿能抗得住嗎？
曹金華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三匯的副產品似乎不用發愁了！
……
“麻蛋，又讓他逃過一劫！”
吳麒麟很是不爽的罵了一句，轉頭看向竇遠洋。果不其然，竇遠洋非但沒有露出失落的神情，反而雙眼閃爍着精光。
“還記得我上次說的話嗎？我有預感，機會來了！”竇遠洋笑得很是開心。
“你上次說宋鵬飛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現在好了，賀鵬舉一點事都沒有，宋鵬飛善不善罷甘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賀鵬舉肯定會大肆報復！”吳麒麟沒好氣的看着竇遠洋，心裡忍不住暗暗擔心。
豈料竇遠洋快速搖頭，很是篤定的說道：“不是那一次，是上上次。”
上上次？
吳麒麟皺着眉頭仔細回憶竇遠洋之前說的話，想了好久纔想到一些東西，不確定看着竇遠洋：“吃肉喝湯看出力多少那次？”
這一次竇遠洋狠狠點頭，亢奮說道：“賀鵬舉想要大肆報復九鼎商貿無非是從屠宰場承包權下手，我有預感這一次九鼎商貿絕對不可能毫不作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