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知道消息之後,專門等了等,可不只是爲了等烈陽部將那幾缸酒,從南武郡運送到千里之外的地方。
他做了各種準備,而且,從一開始,他就知道,有人針對他,跟私仇沒什麼關係。
那要麼是爲了理念,要麼是爲了利益,反正就是他擋別人路了唄。
他不在了,至少在外人看來,大路口就沒了鎮壓。
真是天真,溫言可從來沒鎮壓大路口,他只是正好住在這裡而已。
大路口偶爾會有一些執念深重的阿飄走出來,溫言能遇到了,基本都會順手幫一把。
有人是生前有要緊的事情沒做完,比如有猝死的醫生,還以爲自己有一臺緊急手術沒做,也有人是生前就差那麼幾天,沒見到自己的孩子出生,反正是各式各樣的都有。
這些執念深重的阿飄,走出來之後,大多都是到天亮之前就會消散,壓根來不及完成執念,每次溫言晚上在後院練功,碰到了,都會順手幫一把。
溫言不在的時候,有人看見了,要是亡魂有點意識,那就記下對方最後的話,幫忙給傳達一下。
不過區區半年的時間,很多人都忘了大路口原本的樣子。
但是也有人只記得半年前的樣子。
隨着淮水出現異動,不少人都能察覺到水君暴怒的意念,直接影響到了淮水。
然後,下水的溫言,再也沒從水面上浮現。
表面上看,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烈陽部的人第一時間出現,安撫淮水流域的人,讓各家不要輕舉妄動。
有人問了,就告訴他們,前兩天就有人試圖去激怒水君,被水君掛在了岸邊的石頭上。
現在可能又是有人做了什麼,激怒了水君。
只有真正佈置了這一切,引溫言去淮水的人知道,這是水君暴怒,幹掉了溫言。
時間過去不過十分鐘,神秘論壇上,便開始有人發帖。
“完了,剛得到消息,拓跋武神被幹掉了。”
“基本確定了,前兩天有人去淮水,但是被淮水裡那位不可說的x君掛在了岸邊石頭上,烈陽部都在裝死,裝沒看見,就爲了不得罪水裡的東西。
今天有人看到拓跋武神去淮水送了幾大缸酒,然後千里水域,很多人都感覺到了,那種暴怒的感覺。
淮水受到影響暴走,目前爲止,被掛在水邊的那人,已經消失不見。
而且淮水暴走的時候,淮水水域裡,受到影響,被水流直接鎮殺的水妖都有好幾個了。”
然後裡面還貼了幾張圖,是有人在岸邊發現了一頭比尋常大河狸至少大一倍以上的大河狸,那大河狸就像是被壓路機壓了一樣,全身就剩下那層皮還算完好。
還有一張動圖,給標明瞭是慢放五倍,那裡有明顯的山川地標,可以很容易確認是淮水流域。
動圖裡,正在流淌的淮水,忽然之間微微一頓,就好似忽然靜止了一樣。
那麼一瞬,便積聚到了極其可怕的力量,只是一瞬,便順着河流橫掃開來,能看到明顯的衝擊波痕跡。
爲了不壓縮畫質,這裡的圖片甚至都是原大小上傳,什麼都沒改,連圖片裡藏着的設備信息、座標信息什麼的都有。
帖子下面立刻熱鬧了起來,水君搞的動靜着實不小,根本瞞不住,能親身感受到的人,都數不勝數。
很快,帖子下面就有人跟帖,說他的一個水鬼朋友,也掛了,當時他坐在江邊,水鬼朋友在水中,他眼睜睜的看着,他的水鬼朋友,被水捲住之後,瞬間暴斃,當場消散。
很多人都在跟帖,其實沒人知道。
淮水往日裡只是一條河,當其響應了水君之時,曾經留在淮水之中的信息,便會被淮水激活。
所謂的天知地知,在淮水之中發生的事情,自然是淮水知。
水君的怒火要針對誰,那淮水就針對誰。
這些水妖也好,水鬼也好,亂七八糟的東西也好,只要當時在淮水裡,也正好被衝擊到,掛掉的東西,無一例外,都是這次怒火的目標。
哪怕水君可能壓根都不知道他們。
可惜,此刻已經無人在意這點小問題了,所有人都覺得,被波及到了,掛了是純屬倒黴。
水君發威,餘波碾死了幾個小妖,便是小妖背後的人,都不會在意。
消息以快到不可思議的速度開始傳播,總部長在得到提示,神秘論壇裡有人說這些之後,立刻給黑盒臨時加了算力權限。
這麼快,就去發帖,傳播信息,有圖有真相,甚至還有時間做出來一個高清慢放的動圖,必然不可能是什麼吃瓜看熱鬧的人。
當消息傳開,哪怕跟這些事沒關係的人,此刻也開始有些蠢蠢欲動。
怕溫言的人倒是真不太多,可是攝於拓跋武神威名的東西,那是真不少。
因爲每一次拓跋武神出現,都是一種非常簡單純粹的壓制,方圓幾十裡內,在座的各位,都不要誤會,從來沒針對過你們任何一個人。
以至於現在,便是一些小妖,都清楚得很,要是出現在拓跋武神出手的幾十裡範圍內,被當場鎮壓到化出原形,那是真的純屬倒黴,人家拓跋武神壓根不知道這有個小妖。
禹州里常住的阿飄,早就搬家走了,就是怕哪天莫名其妙地融化在拓跋武神那無差別覆蓋的陽氣海嘯裡。
甭管這些阿飄啊妖類啊,都有什麼能力,碰上這種簡單粗暴的極致數值怪物,都得捏着鼻子忍了。
而現在,拓跋武神死了,死在了水君手裡。
這太合理了,沒有一個人覺得這不正常。
也沒有一個人覺得水君在主場沒有這個實力。
南方各地,都有一些地方,開始有人在活動。
雲海懸崖,老天師開壇做法,雲海之中,雲霧翻滾,不斷的碰撞之下,激發雷霆,道道雷光不斷閃爍,將試圖跨越雲海裂隙而來的東西,盡數擊殺。
大量的雷霆還在隨着雲海裂隙,裹挾着巨大的能量,不斷地瀰漫到對面。
而對面,那片荒野裡,一聲牛吼,震徹天地。
一頭肩高足有四五十米的巨牛,發出嘶吼,從裂隙之中噴出的道道電光,便彷彿受到了吸引,飛速衝向了巨牛那裡。
巨牛仰天嘶吼,聲如雷霆,周身雷光繚繞,電光被其吸引,彷彿給那些雷光搭建了一條低阻的通道。
那些刺目的雷光,跳躍着,閃爍着,衝向了天空,衝向了遠處的山頭。
而地面上,大量各種奇形怪狀的東西,在雷霆被引走之後,立刻繼續衝鋒。
這一次,明顯就比之前強了很多,不單單是整體實力,秩序也比之前好,不再是亂糟糟的。
不遠處的山頭上,一頭銀狼仰天長嘯,發出嘶吼,隨着它的嘶吼,隊伍裡一頭異獸張口一吹,空氣裡的水汽,便飛速散去,空氣本身都變得稀薄了不少。
再加上另一邊,還有頭巨獸,以天賦神通引動雷霆,那些奔涌的雷光,明明距離一些異獸不是很遠,卻沒有一點擊穿空氣,擊中它們。
大荒的靈氣復甦進度,明顯比現世快,出現在這裡的異類,一次比一次強,靈智也明顯一次比一次高。
站在雲海懸崖的老天師,也明顯地察覺到,從雲海裂隙裡衝出來的東西,明顯比之前多了。
這還是在他能表現出來的實力,明顯比之前更強的情況下。
老天師面色不變,在去年的時候,他就知道,他鎮守的難度會越來越高,沒什麼好意外的。
察覺到變化,便立刻做出調整,從原本單手執劍做法,此刻也變成了一手捏印,一手執劍。
雲海之中,奔騰的雷霆,也開始出現了一些變化,雷霆裹挾着巨大的能量,開始增強,開始收縮,而雷霆吸納了海量的能量之後,周圍便開始浮現出一些冰晶。
雷火奔涌,而外圍卻是凜冽刺骨的寒風,隨着時間流逝,越來越強。
從衝擊的力度,大概就能判斷出來,對方的決心,同樣,也可以判斷出來,其他地方要做的事情,可能也是一樣的力度。
今天這裡的異類,明顯是打算徹底衝出來了,組織性、個體實力,各方面都明顯強了一個檔次。
而另一邊,總部長來到了指揮室,沉着地看着各地彙總的情況。
如今是不是提前知道,已經不重要,淮水剛出事,雲海裂隙就有大荒的異類發動衝擊,按照以往的經驗,但凡是現世有什麼事,那裡就一定會趁機試一試。
只不過這一次,是雲海裂隙先出情況,其他地方的情況,其實都還沒出現。
目前來看,考慮到目前是阿飄版本,還有剛纔得到的情報,最有可能出現的地方,就是冥途,或者相關的地方。
而這些就是烈陽部弱項的地方。
總部長擡起頭,看了看被分割成幾十塊的屏幕,但烈陽部弱項的地方,可根本不是這些地方,想趁機搞事情的人,這次也正好一起拿下。
各個分部的部長,都接到了指示,這種時候想趁亂搞事情的東西,能當場擊斃的就直接擊斃,沒精力拿下的,那就先記下,後面騰開手了,秋後算賬。
而東部戰區,也配合着活動了一下,表現出一副要開始幹仗的準備。
隨着氣氛越來越不安穩,稍微能感覺到點不對勁的,都老老實實地躲起來,生怕被牽連進去。
扶余山上,太師叔祖已經換了道袍,坐在大殿的蒲團上,靜靜候着,後方廣場上,法壇已經佈置好,隨時都可以開壇。
本來太師叔祖是不想三師叔祖下山,守山人沒必要的話,是不下山的。
可這次,當他們收到消息,濱海郡都開始有妖趁機作亂,太師叔祖就允了三師叔祖的請求。
有人覺得扶余山沒落了,似乎只有一個秦坤在外面撐場子,如今溫言也死了,就開始趁機猖狂。
這很顯然就是有必要請三師叔祖下山了。
三師叔祖坐在車上,閉目養神,開車的人,也是扶余山的弟子。
開車的弟子一言不發,副駕駛上還坐着一個弟子,拿着個筆記本,及時溝通消息。
半個多小時之後,在距離扶余山僅僅五六十公里的地方,就有異類趁機作亂。
那妖物形如山魈,正在跟當地烈陽部的人交手,槍聲不斷。
那妖物異化,那些普通外勤射出的子彈,打在它身上,有些能破開一點點皮,鑲嵌在那裡,有些甚至都沒法破開妖物韌性極強的厚皮。
忽然之間,只見一道寒光一閃,那妖物的眉心便多出來一道細細的血痕,其後腦卻炸開一個拳頭大小的大洞。
而遠處的公路上,載着三師叔祖的車,都沒減速,飛速路過,繼續前往下一個地方。
俗話說的好,不打勤,不打懶,就專打這不長眼。
往日裡,必定會好好說,先控制了再說,沒有必要的話,儘量少殺。
可今日趁機鬧騰的,全部都可以視爲幫搞事情的人,牽制各方面的力量。
劍哥一擊秒殺妖物,便追着三師叔祖的車而去。
別的地方,時間緊迫,管不了,但扶余山管一下濱海郡這片地方,那還是沒什麼問題。
三師叔祖坐在車裡,手捏劍指,口誦真言,往日裡速度都快到不可思議的飛劍,今日見了血,再加上主動控制,給各種加持,明顯比平日速度更快更兇。
不大開殺戒,這些異類怕是都覺得,扶余山已經到了軟弱可欺的地步。
這還是太師叔祖告訴了三師叔祖,溫言去之前就專門來告訴了他一聲,生怕消息對太師叔祖衝擊太大,溫言沒死,這次只是被人算計,將計就計了。
若是三師叔祖直接聽說溫言死了,此刻就不是在這閉着眼睛大開殺戒了。
轉職修真者之後,三師叔祖明顯露出了點一直暗藏的鋒芒。
之前只是藏鋒而已,若無鋒芒,憑什麼修飛劍,憑什麼說話師弟們都聽。
車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所過之處,甭管是不是有意趁機搞事情,今日見到,就斷無輕饒的道理。
而冥途之中,大路兩側,密密麻麻的小路,在不斷地出現。
原本冥途裡就有的一些小路,此刻都在緩緩地消失,不斷地隱匿。
那些小路上,黑色的小土路,最多隻容一人通行,忽然之間,一隻四肢着地,卻是人形,滿身陰氣,像是阿飄,卻又不像是阿飄的東西,順着黑色小土路,慢慢地攀爬出來,踏入到了冥途大路上。
冥途之上無意識的亡魂,都本能的退開一些。
那怪物走出之後,嘴巴一張,舌頭飛出,跨越幾米,捲住一個亡魂,猛的一吸,將其吞入腹中。
怪物眉頭一皺,張口一吐,又將吞下的亡魂吐了出去。
再看這裡數不盡的亡魂,便再無半點興趣。
這裡的亡魂,數量數之不盡,可惜都是些脆弱到離開這裡便會散去的亡魂,幾乎沒有半點力量,連意識都沒有了,只剩下空殼。
怪物向着前方望去,順着大路一直向前走去。
隨着第一個怪物出現,那大量的黑土小道上,也開始有怪物出現,跟着一起進入冥途大路。
這些怪物似乎都很清楚,這裡不能走回頭路,只能跟着大部隊的方向向前走。
時間流逝,第一個四肢着地的怪物,來到了大路口,被路燈照耀之後,它便如同觸電一樣,後退了一步。
然後它小心翼翼地試探了一下,被路燈照到之後,立刻怪笑了起來。
這路燈毫無殺傷力,溫言給加持的陽氣,也不是爲了殺傷,不然的話,這路燈在這裡就是全自動絞肉機。
怪物慢慢走上前,向着左側看了一眼,那是十字路口的斷頭路,怪物張開嘴巴,口中的牙齒脫落了幾顆,化作幾個三寸高的小鬼,向着斷頭路的碼頭奔去。
怪物自己則看向了右側,右側是通往老趙家地下室的路。
怪物四肢着地,依舊用那很怪異的姿態前進。
它順着路,爬上了地下室,一出來,就看到老趙忽然出現。
怪物張開嘴巴,舌頭如同標槍,驟然洞穿了老趙的胸口。
老趙被嚇得腦袋都掉了,當即以頭髮做腳,飛速逃出了門。
怪物縮回舌頭,捲回來之後,卻什麼力量都沒撈到,只有一撮乾枯的稻草被捲了回來。
別墅外面,五兄弟看着跑出來的老趙,趕緊一起跑路。
“早就說了趕緊跑,你不信,現在信了?”
那怪物走出別墅,下一刻,就見一條血繩落下,瞬間套在了怪物的脖子上。
怪物被套了脖子,被吊在了半空中,卻還是歪着腦袋,咯咯怪笑。
“你能殺了我?你能殺多少?”
他眼睛一翻,那眼球就像是化作了複眼,可是細看之下,便看到那是大量的眼球堆積到一起的結果。
怪物被吊死的瞬間,他的身軀便隨之扭曲着,膨脹開來,如同急速充氣,幾秒鐘便膨脹到六七米高,那身軀都像是一層皮,被撐成了氣球。
隨着氣球崩裂,裡面密密麻麻,身形怪異的阿飄出現了。
站在房頂上的裴屠狗,看到這一幕,咧着嘴,露出兩排大白牙。
“阿飄上了阿飄的身,還借我的手脫困,好好好,我正擔心只有一個,如何殺得盡興。”
大批明顯跟現世阿飄不一樣的阿飄出現,還不等裴屠狗大開殺戒。
別墅大門裡,又跟着出現一個又一個,跟剛纔那被吊死的怪物阿飄一樣,四肢着地,行進姿態怪異的阿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