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在醫院內所享受的待遇,和她之前來見莊滿倉時,莊滿倉所住的病房,是一樣的,均爲隔離於公共病房區的一棟單獨小樓。
沒有外人看熱鬧,倒是方便了隋潤菡的盡情鬧騰。
也因此,隋潤菡的哭喊在安靜空曠的空間迴盪,顯得格外響亮。
類似的過道,上一回是隋潤芝、隋潤菡和隋潤東,今天是隋潤菡、隋欣和唐顯揚。
隋家的人吶……
阮舒收斂瞳仁,看向留守病房的幾個莊家家奴,厲聲質問:“誰允許你們放他們進來的?”
“對不起姑奶奶!”幾個家奴即刻圍過來要架走隋潤菡。
“誰敢動我?!”隋潤菡也厲聲。
幾個家奴立刻有所猶豫。沒有動粗,改爲好言相勸她離開。
呵呵,看來隋家這三姐弟在莊家呆久了,有一定分量了……阮舒冷笑:“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如果不把他們帶出去,你們也從這裡滾。”
幾個家奴面色一怵,開始強行押解三人。
“莊小姐你不必如此!我們會自己走!”說着,隋欣繼續勸解隋潤菡,“姑姑,我們先回去,叔叔還在病房裡,我們先顧着叔叔要緊!”
隋潤菡充耳未聞。咒罵得比先前還要難聽:“小婊子!下賤胚子!真以爲自己當了個家主就優雅高貴了?不過是你媽沒臉沒皮和外面的野男人苟且生下的野種!有媽生沒爹養的——”
她的話戛然而止。
因爲榮一遽然掐住她的脖子,如同一個大力士,單隻手便將隋潤菡高高舉起。
隋潤菡雙腳離地,在半空中拼命地撲騰。雙手抓着脖子。卻怎麼都拉不開榮一的手。不消片刻便整張臉紅漲,額上爆着青筋,嘴巴張着並蹦不出半個字眼。
榮一儼然徹底動怒。因爲隋潤菡已不僅在罵阮舒一個人,而把陳璽,甚至連帶着陳家都被包含其中。這叫他如何能忍?
阮舒冷眼旁觀,心內毫無波瀾,也沒有想要阻止榮一的念頭,大概是潛意識裡認爲就算現在榮一把隋潤菡弄死,都無所謂。
隋欣着急得不行,手忙腳亂地捶打榮一,又試圖把隋潤菡從半空中拉回來,卻怎麼都是無用功,慌慌地便把目光投向阮舒:“你媽這是要殺人!殺人!快讓你的保鏢鬆手!否則我報警了!”
阮舒神色平靜,看到隋潤菡雙目凸出地瞪過來,手臂也伸過來。
因爲她此刻面部着實猙獰,瞧不出。她這意思究竟是想打人,還是要求饒。
“莊小姐!”隋欣剛邁出一步試圖靠近阮舒,榮一便亙出他那空閒的一隻手臂阻攔。
隋欣隔着榮一的手臂,總算有了點求人的樣子:“莊小姐請你快讓你的保鏢放開我姑姑!再下去她真的會死的!她會死的!”
阮舒無動於衷。
隋欣忿忿:“我姑姑可是連你的一抹衣角都沒有碰到。你的保鏢卻把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打成這樣,也太過分了!況且無論如何我們兩家都是姻親,姑姑她也伺候過上任家主,你不要把事情做得太絕了!否則到了族親面前也是你理虧!”
阮舒不作聲,脣邊泛出一抹濃濃的譏誚。
那邊隋潤菡已經翻白眼了,手腳似乎也沒有力氣再折騰,奄奄一息之相明顯。
隋欣焦灼更甚,一扭頭衝唐顯揚生氣:“你站在乾乾站在那裡做什麼?不懂得幫忙嗎?!人你打不過,話你總會說吧?!你和莊小姐不是舊相識?!”
唐顯揚稍顯一絲猶豫,注視着阮舒清冷薄涼的面龐,感覺既熟悉又陌生。
人命關天,他最終還是出了聲:“莊……莊小姐,抱歉,我們有錯在先,是我們做得不對,請你先把人放開。我們保證馬上帶走,不會再打擾莊小姐休息。”
“是的莊小姐,我們馬上就帶姑姑走!”隋欣接腔。
“莊小姐……”唐顯揚目露懇求之色。
阮舒眼風掃過,收回目光,望向榮一:“放。”
榮一冷冷一哼,大掌鬆開。
隋潤菡直接從半空掉落在地,死人一般不動彈。
“姑姑姑姑?姑姑!”隋欣從地上將隋潤菡扶起,忙不迭喊唐顯揚。
那幾個家奴也幫忙擡隋潤菡。
一行人匆匆離開。總算恢復清淨。
阮舒兀自進去病房。
榮一打電話調了幾個陳家下屬過來,氣得不行:“莊家的家奴真是沒用!”
也不能說莊家家奴沒用,只是他們的顧忌比陳家下屬多,畢竟莊家大家族,人多,利益牽扯就多。隋家又是莊滿倉的“外戚”。阮舒微微一抿脣:“你沒必要因爲區區一個隋潤菡髒了自己的手。”
“大小姐無需爲我擔心,我把握好力度的,她死不了。”榮一笑笑。說罷展開自己的手掌,看了看,往洗手間走,“不過大小姐提醒得對,我確實應該去洗個手,洗個八遍十遍的,好好洗乾淨。”
阮舒脣角似有若無地彎出一抹淡淡的弧度。
待榮一從洗完手出來,便詢問她關於晚餐的想法。
阮舒隨意講了幾道菜。
榮一念叨着要去交待下屬。剛出門,扭頭又通報:“大小姐,那位唐先生在外面想見您。”
阮舒安靜兩秒,點點頭:“讓他進來吧。”
批好衣服。她從病牀上下來,拿過自己水杯,又拿了一次性紙杯,走去飲水機盛水。
不瞬,身後傳出唐顯揚的聲音:“舒……”
阮舒轉過身,看他一眼,指了指沙發,招呼:“坐。”
“我都已經做好又被你回絕的準備了。”唐顯揚邁步而來。
阮舒把一次性紙杯放到他跟前。自己則落座在旁邊的榮一爲她鋪好軟墊和毛毯的靠背椅裡。
然後才輕輕掀嘴皮子問:“如果我再回絕你,你還會繼續逮住機會就要我和你坐下來喝茶敘舊麼?”
“你不就是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才放我進來的?”唐顯揚反問,笑意間蘊着一抹了然。
阮舒淡淡一抿脣。隨口問:“隋潤菡怎樣了?”
“她沒事。隋欣陪她在急診室裡。”唐顯揚似乎也不愛提這件事,但順勢幫隋欣道了個歉,“她剛剛對你的態度不太好,希望你別放在心上。畢竟那幾個是她的親人。她父母早逝,都是她的那兩個姑姑和那個叔叔一起幫忙帶大她的。”
“她又不是什麼重要的人,我爲什麼要把她放在心上?”阮舒冷漠而不留情面。
唐顯揚倒是未露尷尬,反頗爲欣慰:“嗯。你能這麼想最好。”
“怕我報復你老婆嗎?”阮舒問得直白。
“沒有。”唐顯揚失笑,公允地說,“就算你真的報復,那也很正常。”
阮舒雙手握緊自己的杯子:“倒沒想到你娶了個……背景挺複雜的老婆。”
一時找不到更合適的形容詞。
“隋家並不複雜,複雜的是莊家。”唐顯揚有些無奈,“我也是在那一次的會展中心的爆炸案之後,才得知,原來隋欣的大姑姑嫁的是個大家族。”
隋家就本身而言,背景確實挺簡單的,和唐顯揚的家庭差不多,都是書香門第,隋家祖上便是江城有名的教書先生。一直到隋欣的父親,也都還是位教授,去世前和莊荒年在同一所大學任教。
“唐叔叔唐阿姨當初介紹你和隋欣相親的時候,也不瞭解?”阮舒狀似閒聊地一問。
唐顯揚搖搖頭:“隋欣的父親和我爸一樣,領域都在中國歷史,早年學術交流會上認識的,互相引爲知己。隋教授去世以後,我爸和隋欣一直保持斷斷續續的聯繫。那會兒我媽不是催我結婚……”
話至此,或許因爲記起當初不甚愉快的回憶,所以他稍稍停頓了一下。
催他結婚,不僅因爲他到了該成家的年齡,更是因爲他當時鐵了心要娶她,唐母急了……阮舒自然也記得。
“我爸就介紹我和隋欣認識了。”唐顯揚繼續把話說完。
阮舒淡聲斷言:“隋欣的父親和隋潤東一定不像。”
否則怎麼可能和唐父能夠成爲知己?
不過,思及唐父的那樁醜聞(第168章),她又有點改變想法。
唐顯揚也正提到唐父:“我爸那會兒不是出了事?我媽也沒太多心思管我。我和隋欣只簡單地扯了證。我就跟着隋欣來了江城,才和隋欣的姑姑叔叔見上面。”
“見到隋欣的姑姑和叔叔後,有沒有後悔?”阮舒淡淡嘲弄。
唐顯揚表情略微訕訕,只說:“他們都是隋欣的家人,我很感激他們撫養隋欣長大成人。或許他們的一些行爲確實不對,但我無法指責他們。”
阮舒啜了口杯子裡的溫水,不予置評,而問:“還有其他什麼事嗎?”
聽出她逐客的意思,唐顯揚眸光輕輕閃爍:“沒。來看看你而已,確認你沒事我就放心了。只是,你還是留個號碼給我吧。這樣下次如果再有事,我也能及時聯繫到你,不必像昨晚那樣乾着急着到處找人找不到。”
嗯……?下次如果再有事……?阮舒心頭一動:“你昨晚找我?”
“嗯。”唐顯揚擰眉,“我昨天就是從隋欣她姑姑那兒察覺不對勁,總覺得不安。果然確實是隋欣她叔叔……”
頓住,他有些赧然:“本來我跑去莊家宅子附近的路上想試試堵你的,後來不小心在車上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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