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打算把那幫人約在這見面？”愛德華看了一眼周圍的異域風情，有些不習慣跪坐這個姿勢，從邊上拖了個小凳子纔算自在了點。
“全木質結構，不用擔心金屬共振測聽器，我有辦法檢查其他竊聽器的信號源。”唐吉確實沒想到虎爪幫有這麼個好地方，他們建了個真正意義上信息安全屋。
爲了保證安全，所有進入這裡用餐的客人，都得先沐浴更衣，穿着類似浴袍的服裝用餐。
當然，唐吉和愛德華算是例外，虎爪幫沒不識趣到這個程度。
整個房間大概有兩百平方米，只有正中間有一場可以圍坐六個人的桌子，除此以外，一個服侍他們用餐的霓虹侍女坐在門口附近，只有他們搖起鈴鐺纔會靠近。
他談不上信任虎爪幫，但他這確實是他能找到最合適的地方，艾麗婭能幫他檢查信號源，而且荒板集團不是企業聯合的一員。
“我不想跟你說我帶來了個壞消息，但這確實是個壞消息。”唐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菜：“我們在搶了艘船，它差不多是個海上避難所，我覺得你應該考慮去船上待一陣子。”
“情況很糟糕？”老爺子加了一塊三文魚肉，並沒有被唐吉的話影響食慾。
“很糟糕，紅日那個晚上與之相比，不過是個開胃菜。”唐吉用筷子挑了一下桌子上半生不熟的魚片，即使真田保證過這裡的所有肉製品都是霓虹人工養殖的，他也不想把這玩意送進嘴裡。
第一次企業戰爭讓海洋系統受損嚴重，最出名的事件莫過於耕海集團和泰高集團之間的秘密戰爭。
這兩家水產大亨在世界各地亂成一鍋粥的情況下着眼於未來，爲了徹底已佔據三文魚市場不僅在金融市場上互相惡意收購，在大海上互相對射魚雷，還使用了生物武器。
他們互相朝對方的捕撈區裡投放了專門研究的轉基因三文魚物種，只爲了讓對方的優質三文魚物種被污染。
這件事之所以後來被世界所知，是因爲兩種本轉基因魚類的後代最終將個自己的基因優點拼合在了一起，形成了幾乎全新的物種——惡魔三文魚。
這種魚幾乎什麼都吃，長而鋒利的牙齒能讓人想起亞馬遜河裡的食人魚，而且咬合力足以啃咬金屬，這是耕海集團研發部門精心調製的結果。
另一方面，惡魔三文魚的繁殖能力很強，而且肉質堅韌，有專門用來分泌毒素的腺體，即使經過無害化處理也依然帶有濃烈的腥臭味，幾乎無法被端上餐桌，這是泰高集團送給對手的禮物。
雙方的變異品種都非常成功，它們不僅各自完成了任務，還以超出計劃的行動能力，產生了混血後代。
而原本用於遏制這兩種轉基因物種的基因武器，則在混血後代身上幾近失效。
惡魔三文魚幾乎摧毀了傳統捕撈業，它們習慣成羣結隊的行動，能啃穿小型船隻的船底，而且所到之處會把大部分本地物種吞噬一空，甚至連航運行業都收到了一定程度的影響。
但不可否認，在第二次企業戰爭中後期，惡魔三文魚還是養活了不少人，儘管它很難吃，而且極其不好處理，但它的本質依然是營養豐富的三文魚。
唐吉十二歲以前，差不多有三年多的時間，主要肉食來源就是這種三文魚。
那種腥臭味充斥着街頭巷尾，每次下嚥的時候都會讓人懷疑人生，儘管唐吉不想承認，但他現在對食物的要求如此之低，和惡魔三文魚有很大關係。
“你不吃就別搗亂。”愛德華把盤子拉了過來：“你知不知道一條沒經過污染的純種三文魚有多貴？如果不是腸胃不好，我早就再來一份了。”
“要不然換一套人造消化系統？”唐吉知道愛德華在轉移話題，只能配合着笑了一下：“吳千映的實驗室就能搞定這種手術。”
“算了，我覺得活的太久也不是什麼好事。”愛德華又吃了兩片生魚片，搖了搖鈴鐺，示意霓虹侍女將桌上的東西撤了：“你做的事我都看在眼裡，我不想成爲你的累贅。”
“你從來不是我的累贅。”來之前唐吉聽吳千映說他已經有幾周沒去看過唐安然了，聽說是老爺子發現有人在暗中跟蹤自己，怕暴露唐安然的位置。
唐吉已經讓伊森和艾麗婭去查這件事了，他想知道是誰敢在自己的地盤上招惹自己。
“人老了就會戀舊。”愛德華聳了聳肩，順手摸了一把侍女的大腿，吹了個口哨：“我不知道我還能不能經受一次企業戰爭那種變革，變化太大了。”
“你換女朋友的速度比我都快，我沒看出你哪老了。”唐吉能聽出愛德華的意思，他做出了選擇，但唐吉希望能說服他。
“而且我這麼忙，總得有人做出犧牲，幫忙照看孩子，安然還小，你得多賺幾年退休金，多留點遺產。”唐吉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溫馨的笑容，看的愛德華也笑了起來。
“別對一個老頭子要求太多。”愛德華心滿意足的站了起來：“但我盡力，給我點時間好好考慮。”
“對了，別那拿你找女朋友的速度和我比，以你的頻率爲參照，人類這個物種都改滅絕了。”老爺子臨走前還嘲諷了一下唐吉：“畢竟不是總有吳博士那種瞎了眼的兔子主動送上門。”
唐吉啞然一笑，看着空空如也的桌子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
侍女對離去的愛德華深深鞠躬，一直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拐角處，才直起腰來，怯生生的問道：“唐君，要請等待的客人進來麼？”
“讓他們進來吧。”唐吉收起了自己臉上的表情，幾乎一秒鐘就恢復了成了那個讓所有歸化者膽寒的執法者唐。
侍女低着頭，幾乎不敢直視唐吉的眼睛，倒退而出，幾分鐘後，引着兩個男人走了近來，又輕輕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但唐吉依然朝她揮了揮手，侍女順從的離開房間了，關上了房門。
唐吉面無表情的打量着兩個來談判的歸化者，而隱藏在他身上的攝像頭則同時將畫面發送給了吳千映和艾麗婭。
“這兩個人用的肯定不是自己的真容，五官動作不協調。”吳千映首先發言，作爲一個微表情專家，唐吉早就領教過厲害。
“確實是假的，我剛用的識別軟件識別了一下，他們一個用了已故的菲尼克斯.隆巴頓的臉，一個用了尼采.達爾諾夫斯基議員的臉，這兩個人的照片剛好都出現在了夜城早間新聞上。”艾麗婭等了幾秒鐘後，給出了更精確的結果。
“隨意變換容貌？這能力不錯，一會留下點生物樣本給我研究研究。”吳千映毫不在乎自己的要求會給來訪者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坐。”唐吉看着兩個有些緊張的歸化者，對他們的反應還算滿意：“你們既然想談，最好把自己的真面目露出來。”
兩個歸化者對視了一下，似乎在猶豫，最終其中一個男人的臉變得一陣模糊，好像收到了干擾的視頻，等再次清晰時，已經變成了另一幅樣子。
“我是哈維爾.史塔克，AKL物流集團的高級合夥人。”名叫哈維爾的男人伸出手，想和唐吉握手，但唐吉顯然沒有伸手的意思。
不過哈維爾根本沒有尷尬的意思，他根本不在乎這種程度的無理，畢竟按照他們對對方的瞭解，他沒在自己進門的時候開槍，就已經算是非常友好的開端了。
哈維爾注意到唐吉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同伴，只能硬着頭皮解釋道：“我和我的同伴都是隱世派的高層，這是爲了表示我們的誠意，但我的同伴不方便顯露身份，請你理解。”
“我不理解。”唐吉喝着杯裡的茶水，態度強硬：“也不想理解。”
“我能代表很多人，僞裝身份只是一種自我保護。”僞裝者的聲音有些沙啞，顯然也經過僞裝：“我們很瞭解你，我不想在付出了這麼多之後，最終會死在你手上。”
“或者，我幫你把那個時間提前到現在？”唐吉哐噹一聲把前奏扔在了桌子上，嚇了哈維爾一跳。
他的同伴則淡定的多，他攤開掌心一個U盤就在其中：“我們帶着誠意而來，這是全球範圍內，十二個素體倉庫的位置，你們可以在降臨者回歸之前搗毀這些倉庫。”
唐吉看都沒看那個U盤一眼，而是盯着僞裝者的眼睛，他在這雙眼睛中看見了一絲熟悉感。
容貌可以僞裝，髮色，瞳色也可以變幻，但一個人的眼神不會變，唐吉很肯定自己認識這個人，但他並不着急找出對方的真實身份。
“我不相信你們，我只相信結果。”在幕後智囊團的指導下，唐吉宛若獲得了睿智光環：“你們冒着被歸化者發現，被我殺死的風險，肯定有自己的利益所在。”
唐吉指了指那隻U盤：“我猜這十二個素體倉庫，是你們想奪取控制權，卻沒機會下手的那些，你們想和玩家談判，但手裡的籌碼不夠多對麼？”
在現有籌碼不夠多，又無法獲取更多籌碼的情況下，一個賭徒該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加重要？
當然是減小整個盤子的面積，從而自己現有籌碼不變的基礎上，提高自己的權重。
哈維爾鼓起了掌，彷彿一個丑角，努力的讓氣氛更融洽：“你真是慧眼如炬，這無疑是雙贏不是麼？無論我們的立場如何，最終這次合作降臨者受到了損失，這是我們都想看見的結果。”
“你們瞭解那些玩家麼？”唐吉真的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你們憑什麼覺得能和玩家談判？”
“你瞧這就是你的誤區，你一直在稱呼他們爲玩家，而我們，則稱呼他們爲降臨者。”哈維爾笑了笑，似乎覺得能幫唐吉解決一個疑問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因爲我們一直以來都很清楚，這些人和未來會降臨的玩家是不同的，他們...”
說到這裡，哈維爾看了一眼身邊的同伴，在得到示意後，他繼續說道：“降臨者們更有耐心，也更有目的性，他們在這個世界是有利益的，所以他們是能合作的。”
“但玩家不一樣，對他們而言，這個世界的一切都毫無價值，唯有有價值的就是他們在這裡的做過什麼。”僞裝者的聲音依然低沉，彷彿映照着他的內心：“他們是來體驗，來娛樂的，在所有的模型中，這些人都是文明最可怕的噩夢。”
“所以你們什麼都知道，但還是選擇站在了歸化者那邊。”唐吉呵呵笑了一下，在哈維爾緊張的表情中再次拿起了前奏。
“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我們這些人在出生那一天就是歸化者了！”哈維爾緊張的解釋道：“在我們被告知自己的身份之前，我們已經選擇完了立場，你明白麼？”
“當我們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蠢事之後，我們一直在努力補救這一切！”哈維爾看着飄忽不定的槍口，額頭直冒冷汗，他在心裡已經把派他來談判的人罵的體無完膚了。
“夠了哈維爾！我們是來談判的！”僞裝者皺着眉頭，喝止了自己的同伴，轉頭看着唐吉：“我們已經拿出了誠意，現在輪到你了。”
前奏在唐吉手上不斷旋轉，他似乎在考慮先開口，開始先開槍，哈維爾的眼睛一直隨着前奏的旋轉而轉動，顯然非常在意自己的小命。
而那個僞裝者，則依然胸有成竹的坐在那裡，他似乎很瞭解自己...最少是過去的自己，唐吉的嘴角露出了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
他猜到了一個名字，但他想不通爲什麼。
在通訊頻道里，吳千映和艾麗婭依然在熱火朝天的幫唐吉分析着談判二人組每句話背後的意思，完全沒有意識到唐吉已經走神了。
呯！
突然的槍響，嚇了兩個女人一條，在她們的屏幕前，一個腹部被打穿的人影無力的趴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