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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然向右轉身,徐紀懸在心中的石頭忽然放了下來。
那裡是老者雕像後面,沒有什麼能威脅到他的東西。
只是在破舊木樑之下,陳舊雕像之後,躺着兩具屍體。
一具是白髮蒼蒼的老人,胸口麻衣被破開,幾道深入臟腑的刀痕清晰可見,地上那些血跡就是來自於這位死不瞑目的老人的。
在老人的不遠處,安靜躺着一具赤裸着身子的少女,少女身上大腿、腰間有多處被毆打所至的青於,下體徐紀更是連看也不忍看。
徐紀默默站着,心情沉到了谷底。
他望着老人那混濁的眼睛與絕望的表情,少女那純淨的眼瞳與死前不甘的表情,心中忽然燃起熊熊烈火。
徐紀轉身,大步走出山神廟外,他想用他的力量將做這事的山匪全殺了!讓他們付出代價!他想爲那一對爺女報仇!
可還未走出山神廟,僅僅在門前,徐紀就停下了腳步。
他停頓下來,望着山神廟外,搖了搖頭。
像是心中怒火忽然被大水衝滅了。
徐紀喃喃自問:“我...爲何要去幫他們呢?”
這世間這麼多事,這麼多人,難不成都要自己一人去管不成?若是自己看見的每件不平事都去處理,那我成了什麼?保姆?還是清掃這個世界垃圾的清潔工?
徐紀忽然想起,他初化身下界的那年,他從獵人手裡救下了一匹小狼,也就是二哈。
過了幾年,他又從其它獵人手裡救下了一隻狐狸,就是夜神。
還有在徐記客棧救下的那個小乞丐,若是當時的徐紀不救下他,那個小乞丐的下場就只有一個,死。
可救下了,現在想想,對自己又有什麼用?
給自己心中一些慰藉嗎?
還有書生明啓、青衫人時千山,他們的命運本就註定好了,自己爲何又要改呢?
而改了,能幫自己做什麼?能幫到自己什麼?
他們還不是過着他們自己的生活,無論命運如何順利、坎坷,最後還不是安然死去,真正能活到永生、活到最後的,不會有一人。
既然是這樣,既然萬物終結都是死,那身爲不死之身的我爲何要救下他們?把他們的死期延後罷了?
“呵呵....真傻...”
徐紀笑了笑,眼中再沒有了絲毫感情,一股磅礴氣勢猛地爆發開來,在一瞬之間,這股氣勢以徐紀爲中心席捲了整座大陸。
在席捲過後,徐紀身上氣質忽然變了,變得沉着,冷淡,散發着生人勿近的可怕威壓。
徐紀往後看了看,踏出一步,爾後遲疑一下,又收了回來。
他本想幫那對爺女閉上眼睛,可最後還是沒走過去,就讓本應碰到此事的人去管吧,我只看着就好。
徐紀望了望天,天空烏雲漸漸散去。
徐紀的身影緩緩消失,一羣來此練武的少年兒郎來到這座山神廟中休息,其中一名眼尖好動的少年瞧見了不對,呼喊着同伴們過來查看。
看過這場景的少年們各個心底冰涼,同時怒火中燒,一個個臉上都充滿了憤怒,恨不得那些幹這事的人現在就出現在他們面前,被他們卸個八塊!
由此,一羣少年在此約好,誓殺盡臨安山匪!
看見徐紀從外面緩緩走進過來,坐在仙人椅上的二哈蹦似的起來,但看着徐紀走了進來後,二哈感覺到了不對。
徐紀的氣質完全不對了,沒有了那種親近的溫和感,就像是一個陌生人一般,而且按平常,若是被徐紀看見了二哈坐上仙人椅,免不得一頓教訓,但今天不知爲何徐紀什麼也沒說。
“徐禿子?”二哈眨了眨眼,屁顛屁顛的跑到徐紀跟前,看着徐紀走進客棧,沒有坐上仙人椅,而是轉而坐上一把長椅,二哈臉色有些奇怪。
二哈以爲徐紀是碰到什麼打擊了,趕緊倒了杯徐紀最喜歡的天雪葉嫩茶,泡了杯茶放在徐紀面前,拍拍胸口道:“徐紀,是不是受什麼打擊了?說出來,讓我來開導開導你?”
徐紀面無表情的看着二哈,二哈看見徐紀的眼神,臉色一僵,忽然頓住了:“徐紀...你這是...”
徐紀將那杯天雪葉熱茶移了移,移到二哈面前,淡淡道:“我自己會泡。”
二哈心中有些不安,緊張起來:“徐紀,你怎麼了?”
“二哈,以後這個客棧就給你了。”徐紀認真的看着二哈,二哈眨了眨眼,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沒有緩過勁來,在想過來之後,二哈突然要哭了出來。
“徐紀!你個徐禿子亂放屁!”二哈狠狠的罵了幾句,但隨後頓了頓,看着徐紀,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不捨的說道:“徐紀...你是不是遇見什麼東西了?怎麼會突然這麼想?”
“是啊。”徐紀淡然的點點頭,“我只是去過我應該過得生活而已。”
二哈“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像個孩子一般無助,緊緊抱住了徐紀的手臂,哽咽道:“能不能不走啊!夜神姐姐走了...你也走了...我怕到時候,你走之後,呂輕煙姐姐帶着呂修文也走了,我一個人會怕的...”
徐紀看着二哈,像個三歲孩童一樣,不知爲何想笑卻又笑不出來。
一隻手揉了揉二哈雜亂的灰色頭髮,徐紀從懷裡掏出一本書籍,放在桌上。
徐紀眼神溫和起來:“你若是把這本書上的東西都學會了,我就會出現。”
二哈抽着止不住的鼻涕,哀求般的看着徐紀,輕聲問道:“真的?”
“真的。”徐紀點點頭。
二哈想了想,伸出右手:“呂修文怕呂輕煙反悔時經常會拉勾,我們也拉勾,以後我要是學會了這本書,你一定要下來陪我!”
徐紀注視着眼前這個算起來,只有十多歲的懵懂少年,沉吸了口氣:“好,我們拉勾。”
二哈稚嫩的右手小拇指與徐紀粗大的拇指緊緊的勾在一起。
“拉勾上吊,一萬年不許變。”
二哈說着說着,看向徐紀,小拇指緊緊的拉住徐紀的小拇指。
徐紀輕輕吹了口氣,二哈毫無防備,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