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通靈海與自在天之間，只隔了一個兩界城，幾乎算是直接接壤。”
林北盯着黑袍人凝視良久，滿臉不可思議道，“你可知道我和那老怪物鬥了多少個年頭？”
“你到底想說什麼？”
黑袍人說不過幾句，態度便再次惡劣起來，對於威震天下的一域之主，竟似沒有半分敬畏。
“一萬年，整整一萬年！”
林北豎起一根手指，“自在天疆域遼闊，物產豐富，天材地寶幾乎隨處可見，倘若那個老怪物這麼好對付，那裡頭的資源，早就被我搬空了！”
不知有意無意，他選擇了中指，而非食指。
“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黑袍人冷笑着道，“就憑通靈海這點實力，還想搬空自在天？若是沒有其他幾位域主牽制，你這十絕殿怕不是早就被老怪物給拆乾淨了！”
“林某書房裡有一本《言語之道》，教人如何談吐斯文，舉止得體。”
林北不再看他，反而觀察起了自己的手指，慢條斯理道，“大祭司若是有興趣，不妨帶回去好好品讀一番，或可領悟一二道理。”
“好了好了，不與你逞口舌之快了。”
黑袍人似乎失去了鬥嘴的耐心，大袖一揮道，“我雖然自信不輸於它，卻也沒蠢到在自在天和那個老怪物硬碰硬，可若是它出來了呢？”
“大祭司的意思是……”
林北坐直了身子，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
“設個套，把它引到人族地界，然後……”
黑袍人說着說着，又做起了割喉的動作，似乎對於這個姿勢很是中意。
“且不說殺一個混沌境，至少需要三位以上的域主同時出手。”
林北沉吟片刻道，“須知那老怪物並非人族，對功法、靈技、財富和美女之類的統統不感興趣，大祭司又何來足夠分量的誘餌，能把它勾出自在天？”
“從前沒有，現在麼……”
黑袍人突然桀桀怪笑道，“主教大人在推演混沌神器下落之時，意外發現了些有趣的東西。”
“願聞詳情。”林北站起身來，從臺階上緩步而下。
“從三聖界出來的，可不只是三件寶物。”
大祭司語焉不詳道，“裡頭還魚龍混雜了些有意思的東西，多半可以引起那個老怪物的興趣。”
“什麼東西？”
林北走到黑袍人跟前，凝視着他白得滲人的眼睛。
“你很快就會知道了。”
黑袍人嘿嘿笑道，“其他混沌境高手，我自有安排，林殿主那邊，想必也還能找到一位幫手吧？”
“大祭司還真是交遊廣闊。”
林北表情一僵，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只不過本座還沒答應要幫你們。”
“且不說秘法之事，你欠我一次。”
黑袍人循循善誘道，“老怪物一死，自在天裡的天材地寶便要統統落入你手，這樣的好事，你會不參與？”
“林某雖然覬覦老怪物的地盤，卻也有幾分自知之明，以我的能耐，不可能獨吞自在天。”
林北搖了搖頭道，“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的道理，本座還是懂的，若是貪念過甚，不但得不到自在天，反倒成了天下公敵，說不定連通靈海的大好基業都要毀於一旦。”
“三件混沌神器，一件歸你。”
眼見他不爲所動，黑袍人眯起眼睛，緩緩說道。
“空口無憑，耳聽爲虛。”
林北凝視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道，“我又怎知混沌神器是不是真的在自在天？”
“你不知道，但你會幫我。”
黑袍人臉上的黑巾微微顫抖，似乎在笑，“你抗拒不了混沌神器的誘惑。”
“大祭司不愧是大祭司，看來本座是被你吃得死死的。”
林北沉默半晌，突然哈哈一笑道，“只是若要找她幫忙，一件神器的報酬，便不夠分了，我要兩件。”
“這是你的事情，你自己想法子解決。”
黑袍人果斷拒絕道，“本教定然要拿走一件，我還另外邀請了混沌境高手，若是許諾給你兩件，我敢答應，你也未必敢信。”
“和大祭司打交道，實在心累。”林北苦笑着道，“何時動手，在哪裡動手，勞煩先行告知。”
“很好，就等你這句話！”
黑袍人哈哈大笑着揮袖轉身，“地點在黑沙嶺，時間麼……等我消息！”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化作一團黑煙，無風自散，很快消失得沒了影子。
“其他混沌境麼？有意思。”
林北凝視着黑袍人消失的方向，眯着眼睛喃喃自語道，“倒要瞧瞧，除了我林北，還有哪個混沌境敢跟你們扯上關係。”
……
好濃郁的煞氣！
望着眼前黑煙嫋嫋，煞意奔涌的朦朧山嶺，珠瑪精神一振，臉上的疲憊之色一掃而空，緊了緊左臂的犰狳屍身，右手輕輕拍了拍小明後背。
儘管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珠瑪卻始終將老黑的屍身抱在懷中，寸步不離，彷彿是一件了不得的寶貝。
金羽大鵬與主人心意相通，十分默契地尖唳一聲，隨即化作一道金光，載着珠瑪一頭扎進滾滾煞氣之中。
此處的煞氣之濃郁，環境之兇險，較之當年老黑隱居的黑風山要厲害不知多少倍，尋常生物莫說進入其中，只是靠近方圓百里，也要通體發黑，皮膚潰爛，連五臟都被腐蝕殆盡，當場斃命，已經是最好的下場。
更慘一些的，甚至會化身行屍走肉，變得力大無窮，奔行如風，完全失去神智，再也沒有一絲痛覺，只留下無窮無盡的殺戮本能。
這類怪物，被稱作“屍種”，若是待在煞氣濃郁的環境，可以斷頭重生，幾乎不死不滅，便是與聖人境界的修煉者也未必不能鬥上一鬥，唯有一個致命的弱點，那便是陽光。
若是離開煞氣，暴露在太陽底下，無論多麼強悍的屍種都會瞬間灰飛煙滅，屍骨無存。
正是這樣的侷限性，才使得屍種無法在修煉界釀成大災，因而也並未引起太多人的關注。
可在這煞氣充盈的奇山怪嶺之中，屍種幾乎是無敵的存在，一旦積累了數量，甚至可以硬碰魂相境的神將。
然而這一切，少女和小明卻並不知曉。
令一切生靈避之唯恐不及的可怕煞氣，對於血脈高貴的金羽大鵬而言，猶如撓癢癢一般，並不能帶來多大的傷害。
而身具天煞體的珠瑪在此地更是如魚得水，感覺每吸一口都是大補仙氣，只是待了片刻，長途跋涉的疲憊感便一掃而空。
醒來的那一刻，她就敏銳地察覺到，這片陌生的天地間靈力極度匱乏，根本不足以支撐普通人修煉到哪怕地輪境界。
不見同門，不見親友，環目四顧，心下茫然。
總算在世界壁壘破碎的那一刻，有小明緊緊跟隨身邊，以金羽大鵬的強悍肉身硬扛天穹之力，陪伴她一同來到了這裡。
腰間的乾坤袋也大都完好無損，讓少女心中生出了些許底氣。
對於天煞體而言，靈氣匱乏，根本就算不得問題。
於是乎，少女沒有絲毫遲疑，乘在小明寬厚的脊背上，果斷踏上了找尋鍾文等人的旅途。
她不知道爲何會選擇這個方向，也不知道爲何會來到這片煞氣環繞的山嶺，只能將一切都歸於直覺。
沿途黑霧濛濛、陰風陣陣、罕有人跡，死氣沉沉。
偶爾有人路過，珠瑪主動出聲招呼，對方卻總是不願回答，反而傻愣愣地跟在她身後尾隨而行，嘴裡還時不時地發出古怪聲響。
接連幾人都是這般情況，珠瑪初時感到侷促不安，時間久了便也順其自然，並不刻意驅逐。
只因這些人雖然神情木訥，舉止怪異，卻並未流露出絲毫敵意，甚至還隱隱透出幾分親近感。
這般在朦朧黑煙中一路前行，約莫小一個時辰工夫，一棟破破爛爛的小木屋突然躍入視線之中。
有人住這？
珠瑪心中一動，還來不及上前求證，只見木屋的房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邊推開，走出一道微微發福的身影。
平庸的五官，平庸的身材，就連氣質都找不出半點出彩之處。
無論怎麼看，這都只是一個有了小肚腩的中年男人。
然而，兩人四目相對，珠瑪的眼睛卻越來越亮，粉嫩俏麗的臉蛋上流露出狂喜之色。
“老黑！”
就在中年男子愕然之際，她忽然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狠狠抱住對方微胖的身軀，激動的淚珠在眼眶中轉個不停，“我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