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海底洞穴數十丈開外,四十名實力強悍的修煉者整齊排列,齊齊注視着洞口位置,大多神情緊張,憂心忡忡,卻又有那麼少許幾人臉上流露出不耐之色。
赫然是十絕殿四大聖人,以及原本散佈在四周的三十六名靈尊修煉者。
這些人雖然都有修爲在身,卻畢竟不是海洋生物,不可能永久閉氣,因而時不時便會有人輪流浮上海面換氣,來來回回的很是熱鬧。
“莫師叔,洞裡究竟是什麼人?”
其中一名留着山羊鬍的中年男子對莫聲語小聲問道,“居然讓咱們這麼多人在此苦苦等候,好大的架子。”
“我都沒說話。”
莫聲語鳳目圓睜,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小子抱怨個毛線,接着等!”
見她生氣,山羊鬍脖子一縮,噤若寒蟬,乖乖退回到原來的位置,再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都大半天了,林西大人怎麼還不出來?”
另一邊,正在和肥膘閒聊的荊無敵也終於按捺不住,大着嗓門嚷道,“會不會是出事了?我進去看看!”
“還是別去的好。”
肥膘笑着勸道,“大哥在裡頭辦要緊事,大半天算什麼,就算是三五天都不稀奇,我勸你莫要去觸黴頭,萬一惹惱了他,嘿嘿……”
先前它獨自溜出洞外,百無聊賴之下,乾脆跑來和十絕殿衆人閒聊打屁。
荊無敵等人見這頭山豬言語相通,又忌憚它的強悍實力,自然不敢怠慢,一來二去,兩邊混得熟了,倒也相談甚歡。
“要緊事?”荊無敵好奇道,“什麼要緊事?”
“你忘了麼?”
肥膘臉上掛着高深莫測的笑容,意味深長道,“雲頂仙宮的枂仙子也在裡頭,和這麼漂亮的女人待在一起,你說是什麼要緊事?”
“原來如此,那的確是……”
荊無敵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隨即又突然反應過來,“不對啊,枂仙子不是殿主大人的相好麼,怎麼又和林西大人好上了?”
“這你就不懂了,據我所知,在你們人族不少部落裡頭,都有兄死嫂就叔的習俗。”
肥膘大搖其頭,不以爲然道,“如今林殿主已然死在黑棺手中,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枂仙子跟了他弟弟,豈非合情合理?”
聽一頭豬在那裡滿口胡謅人族文化,莫聲語不禁滿頭黑線,好容易才忍住沒有出聲吐槽。
“豬兄此言。”
不料荊無敵卻是連連點頭,深以爲然,“倒也不無道理,兄長的女人由弟弟來繼承,總好過讓外人得了便宜。”
此言一出,更是讓四周諸人連番白眼,只覺這樣一個蠢貨居然也能修煉到聖人境界,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唯有荊無意卻眼睛一亮,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一把拉過三弟荊無罪,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小聲嘀咕了起來。
……
洞中的景象,當然不如肥膘描述的那般香豔。
秋月夜被捆得嚴嚴實實,以十分羞恥的姿勢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昏迷不醒。
林北則靜靜地站在不遠處,兩眼無神,動作僵硬,猶如一尊一比一還原的精緻雕像。
而造成這一切的鐘文,卻正在悠然自得地烤肉。
他身上散發着璀璨耀眼的寶石光芒,聖潔的氣息將四周數丈範圍完全籠罩其中,令洞穴深處的惡意無法靠近。
在他面前,支着一個簡易的烤肉架,底下的靈紋盤中跳動着鮮紅的火焰,上頭的橫杆居然穿着一頭乳豬,油光蹭亮,香氣四溢,輕輕吸上一口,便令人胃口大開,食慾激增。
“你所謂的共進晚餐。”
枂莜嫺靜靜地蹲坐在他身邊,白玉般的柔荑託着香腮,吹彈可破的臉蛋在火光照耀下愈顯白皙水嫩,猶如出水芙蓉,美豔不可方物,“便是烤乳豬麼?”
儘管拒絕了鍾文“擁抱療傷”的提議,兩人之間的距離卻也不過一尺,稍微動一動,便會產生肢體接觸。
這個距離之下,她能夠清晰地感受到,得益於混沌寶石無與倫比的純淨之力,體內的毒素正在漸漸衰弱,而洞中的惡意也變得微不足道,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
要是能一直這樣就好了。
望着鍾文清秀的側臉和揮動着扇子的認真模樣,她感覺自己從未如此刻這般寧靜平和,心情隨着火苗的躥動而雀躍,腦中不自覺地浮現出這樣一個念頭。
“怎麼,不滿意麼?”
鍾文一邊扇風吹氣,一邊在烤乳豬身上撒了些古茗草粉,嘴裡還不爽地嘟囔着,“有的吃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的,女人真是麻煩。”
“我倒是沒意見。”
枂莜嫺似乎習慣了他的風格,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輕笑一聲道,“只不過你那位山豬兄弟這段時間可算是盡心盡力,若是知道一轉頭你就烤了它的同族來吃,不曉得會作何感想。”
“老、老四是山豬。”
鍾文老臉一紅,眼神飄忽,支支吾吾道,“我、我烤的是尋常肉豬,算、算不得同族,想來它也不會介意。”
“是麼?”
枂莜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那何不把它叫進來一起用餐?”
“聒噪!”
鍾文表情一僵,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我身上只帶了豬肉,愛吃不吃!”
說罷,他突然撕下一條香噴噴的豬腿遞到枂莜嫺跟前,直愣愣地瞪視着她,一副“看你吃不吃”的蠻橫模樣。
“咦?想不到你的手藝這樣好!”
枂莜嫺大大方方地接過豬腿,輕輕咬了一口,頓時眼睛一亮,驚聲讚道,“和咱們蓬萊仙境第一等酒樓的大廚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呢!”
“那可不?”
鍾文毫不客氣地自吹自擂了一句,隨即又撕下一條豬腿,自顧自啃了起來,“也不看看我是誰?”
“這樣好的豬肉。”
枂莜嫺吐了吐舌頭,模樣宛如二八少女,說不出的俏皮可愛,“若是有酒就好了。”
“砰!”
話音剛落,耳邊忽然一聲脆響,眼前莫名多出兩個酒壺。
“儲物飾品何其珍貴,別人行走江湖,都會裝些保命之物。”
枂莜嫺拿起一個酒瓶,輕輕拔去塞子,只覺一股濃郁酒香撲鼻而來,沁人肺腑,忍不住嬌笑着道,“像你這樣又是酒又是肉,還隨身攜帶烹飪工具的,倒是真不多見呢。”
“這叫懂生活。”
鍾文拿起另一個瓶子,與她手中的酒瓶輕輕一碰,隨即仰頭灌了一口,眼睛登時眯成兩道細縫,“啊!舒服!”
枂莜嫺“噗嗤”一笑,眸中閃過一絲柔光,也將酒瓶送到脣邊,輕輕抿了一口,芳蘭竟體,舉止優雅,盡顯淑女風範。
在肉香、火光與寶石氣息交織的洞穴中,兩人就這般你一口肉,我一口酒,東拉西扯,推杯換盞。
枂莜嫺平素閒來無事,偶爾也會仗着混沌境實力借酒消愁,所以適才纔會主動提出要喝酒。
只是她卻是忘了如今自己修爲失了大半,酒量也隨之一落千丈,更不記得在尚未踏足修煉界之前,她曾是家中出了名的“一杯倒”。
十幾口黃湯下肚,她已是面色潮紅,晃晃悠悠,連說話都有些不利索了,卻兀自緊緊攥着酒壺不放,反而灌得愈發起勁,彷彿要將一直以來積壓的情緒統統釋放出來一般。
“撲通!”
一壺酒還未喝完,不等鍾文出言相勸,端莊素雅的蓬萊仙子忽然嬌軀一歪,軟軟地倒在他肩膀上,雙眸緊閉,呼吸勻稱,嘴角掛着一絲甜甜的微笑,竟然就這麼毫無防備地睡了過去。
“女人真是麻煩。”
鍾文吃了一驚,身體登時有些僵硬,凝視着肩膀上紅撲撲的嬌顏臉蛋,猶豫了片刻,終究沒忍心打擾她睡眠,只是象徵性地小聲抱怨了一句。
可若是熟悉之人,卻能夠輕易看出他此刻容光煥發,心情頗佳,哪有半點嫌棄的意思?
生怕將枂莜嫺吵醒,他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沒法喝酒,也不能吃肉,只得勉強轉過脖子,再次不甘心地打量起林北那失去靈魂的軀殼,腦筋飛速運轉,眸中靈光閃動。
混沌境的肉身……
混沌境的肉身強度……
他的眼睛漸漸亮了起來,彷彿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絲不可名狀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