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陛下有何用意,既然已經封沈追爲冠軍候,那麼他便不再適合留在趙國,而是會再做安排。”
“郤天虎、藍海,在京都述職之後,走完儀程,按照慣例,入京都三年即可,不會多留。至於呂元緯,則至少七年。”龍肖淡淡道。
“理當如此。”神劍候和定武侯點頭應是。
新武侯的誕生,大周朝廷是極爲重視的。一旦正式確立,就會花費大力氣,大資源來培養,通常都會留在京都。吸收這些資源和培養。一般會確保新武侯的戰力,達到足以鎮守一地的水平。根據各人情況,這一停留的時日也不定。
短則三五年,多則十幾二十年,都有可能。
在未離京前,新武侯會有封地,但不會立馬有鎮守任務,一應官職,也都暫且擱置。
一來,是爲了獎勵這些人對朝廷作出的貢獻。
二來,能夠冊封武侯的,本來就是證明了其天分,平時被軍務纏身,或是忙於征戰,沒有時間好好修煉,系統的學習。在進京後,就由朝廷來補足這一缺陷。
三來,是爲了彰顯朝廷的恩德,讓人新任武侯,感念皇恩。需知大周的疆域十分廣闊,許多人在冊封爲武侯之前,連京城都沒進過,更別提見到文武百官,人皇天顏。
雖然說大周的教化工作做得不錯,可是畢竟相隔遠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受地方最高長官的管着。唸的,大多也都不是天子的恩情。
長久下去,就會造成,只知有地方諸侯、國君。而不知有天子的局面!
所以,必須要進京,‘薰陶’歷練一段時間。
藍海和郤天虎還好一點,本身出身門閥貴族,京都之地雖然去得少,但也不是沒見過。可呂元緯和沈追,就完全沒去過,當然要待久一點。
這一點,神劍候和定武侯,都是經歷過,當然不會有什麼意見。而且朝廷對九幽界域的用兵,只是告一段落,藍海和郤天虎,是註定要回來的。呂元緯說不準,但那不關神劍候和定武侯的事。
可是沈追,龍肖直接是沒提。顯然,這是直接要留在京城了。
神劍候和定武侯都看向趙興,很顯然。
武安侯現在成了趙王,麾下又出現了呂元緯和沈追兩大天才,且都是武侯。朝廷不會允許,讓一國的封王,變得過分強大。同時,也是防止諸侯國君嫉妒賢才,打壓武侯的情況出現。
這一點,從樑王與趙興之間那陳年舊事,就可以看出來,擔憂並非是空穴來風。
趙興略微一思索,點了點頭。
沈追也好,呂元緯也罷,都是人中龍鳳,不可能被困於邊境之地。他雖然貴爲趙王,也留不住。
當然,趙興自己,也沒有那些私心,誠如他之前對沈追所言,他自己被人擋過道,十分厭惡。不會去擋呂元緯和沈追的道。
見三人點頭,龍肖也稍稍鬆了口氣。
別人還好說,連呂元緯,都不是朝廷一定要留下的人物,可是沈追,被人皇如此看重,甚至將冠軍候都封上了。下面的人再蠢,也知道這定然是有深意。
短時間內九幽界域都不會再起爭端,沈追不可能就這麼放在趙國發黴。
“另外,還有陛下的一道口諭。”龍肖話鋒一轉,又道。
“嗯?陛下口諭?”神劍候和定武侯都是一驚,連忙站起身來。
趙興也欲要準備接諭旨,不過卻被龍肖攔下。
“此道諭旨,密而不發,不經中樞,陛下特地囑咐,不用行禮了,都坐吧。”
三人又重新坐回座位上。
“陛下的諭旨……到底是什麼?”定武侯忍不住問道。
龍肖的話實在有些讓人摸不着頭腦。既然是封賞,卻又不肯經過中樞、六部,而是以私旨傳下來,顯然這是不能外傳的。
“陛下有令,命三位武侯各走一路。”
“定武侯攜帶冀州軍將領,繞道南部洲,經由阜埠港,轉中山國,進入京都。”
定武侯品着這旨意的意味,點了點頭道:“以何名義?”
“界域之戰大勝,彰顯國力,沿邊境誇功!震懾南疆宵小!”龍肖淡淡道。
“神劍候攜帶青州軍重要將領,沿着西極洲邊線一路往北,經由天竺國,蓬飛國,虎神國等十六異族國度。”
神劍候點了點頭,沒有多問。顯然他這意思也和定武侯一樣,是要震懾大周北部的異族諸王。
至於爲什麼要這麼做,原因其實不難猜。
幾年前的毀宗棄廟政策推進,效果最差的就是這幾處地方,現在雖然收回成命差不多一年了。但是諸王非但沒有收斂,反而有些得寸進尺的意味,暗流涌動,頗有些不遵朝廷的意思。
派他們過道,想來是有警告的意思。
眼下離壽辰還有一個多月,若是中間發現點什麼,說不得還要再功勞簿上,再多添一筆。
當然,這種事,不能明着下命令。否則誰都會嗅出風聲來,那樣就失去了‘暗訪’的意義。
看完兩位武侯,給趙興的旨意,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趙王帶領武安軍重要將領,走大源府、經象山國、轉宜陽,入鄴城,過南通。最後過真定山,入東洲直達京城。”
“嗯?”這下不止是兩位武侯意外,連趙興的臉上,都露出一絲疑惑的神情。
如果說從西極洲至東洲京城,兩位武侯在地圖上是畫一條弧線,還有跡可循。那他趙興走的,就完全是花裡胡哨的在地圖上畫之字形了。
仔細琢磨了片刻,趙興眼中光芒閃爍,似乎明白了什麼。其餘兩位武侯,也是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臉色微微一變。
“大源府、宜陽、鄴城、真定山……這一條道路的軌跡,豈不是當年……”
想到這個可能,神劍候和定武侯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震驚之色。以他們的神念分析,稍加推測,便能夠確認出一件事來了!
“遵旨。”趙興沒有多言,點了點頭。
龍肖也未多做解釋,不再一副公事公辦的嚴肅模樣,而是一言不發的喝着酒。
…………
時間荏苒,轉眼間,離天心殿封賞之事已經過去五天。
出於慎重考慮,沈追仍舊是保持着閉門不出的低調姿態,專心修煉。
本尊時而參悟本源規則,精純庚金之力,時而研習《五行貫空》,又抽空鑽研一下《玲瓏佛藏》,試圖掌握‘心力’,尋那心境大圓滿之境界。
其分身也沒閒着,被禪心拉着學習《萬火經》和《煉器大典》。
據禪心所言,慈雲尊者之所以被真神禮遇,就是憑藉着這煉器的本事。
至於《蓮花道果》,從臨界大地歸來後,本身就結出了第二顆氣運道果。
之後更加誇張,聖旨上的氣運饋贈,直接是讓氣運道果一口氣結出了第三、第四顆!
等同於他沈追在戰場上獲得了多少氣運,朝廷就再給了他多少。
鞏固尊者五階之境界,七大分身都齊齊修煉、參悟。
終於。
在四月十三這一日,沈追被一道命令從完全封閉的修煉中拉了出來。
“侯爺,王爺有請。”來傳話的,乃是趙王的親衛。
“知道了,待我稍加整理,便會過去。”沈追揮了揮手,便打發了親衛離開。
這一道命令上,寫明瞭四月十五日開始趕赴東洲京城,去軍部述職,面見人皇。
但沈追在意的,卻是趙王的叫他過去這件事。
從臨界大地那一戰打完,他就再也沒私下裡見過趙興。
除了接受封賞的那一次,也是一句話都沒交流。
對於向皇室提親一事,一直沒有再提,沈追雖然沒說,但心中卻是一直有些忐忑。
時間越來越近,五月十八,範家絕對會在正式提親。
而樑王那邊,到現在也沒有動靜,不曾公佈自己與紫萱私定終身的事,也不知道在準備什麼陰謀。
好幾次,沈追都想去見趙王,但都忍住了。
每逢大事有靜氣,得益於定心境界的深入修煉。越是關鍵時刻,沈追反而越是冷靜,能夠沉得住氣。
趙興之前再三向他作保娶親之事,已經到這份上,他若是再去問東問西,反而是顯得有些不美。顯得他信不過對方一般。
深吸一口氣,沈追仍舊是穿着神威將軍的冠服,趕往天心殿。
…………
天心殿。
空蕩的大殿內,只有那一道偉岸的身影站在案前。
沈追深吸一口氣,行禮道:“臣,沈追,見過趙王!”
趙興貴爲趙國國君,就是君主的身份,沈追自稱名諱,而不是本候。也是表示自己仍舊是趙王的臣子。
“起來吧。”趙興仔細的打量了沈追一眼,淡淡道。
“謝趙王。”
“沈追,你可知罪!”趙興低喝道。
“臣不知何罪之有,還請王爺明示。”沈追不緊不慢的回答道。
“你貴爲軍中大將,卻收束的樑王府的大禮。”
“明知道樑王與本王不對付,卻與他暗通款曲!”
“想來這冠軍候之事,若不是樑王替你說情,怎麼也輪不到你頭上來!”
“你還說你無罪!”趙興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王爺?”沈追不禁愕然的看向趙興。
他萬萬沒想到,趙興見面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將他問罪。
“王爺、此事絕對是空穴來風、屬下怎麼會……”沈追一本正經的辯解,可是看到趙興嘴角的那一絲笑意,便知道自己上當了。
“王爺,你……”沈追不禁無言。他沒想到一向沉穩的武安侯,居然也會開這種玩笑。
“哈哈哈。”趙興見到沈追一臉窘迫,頓時大笑。
“你的養氣功夫,終究是差了點。如此沉不住氣,將來進了京城,接觸到的都是各方王侯,真神大能。怎麼和他們周旋?”
“本王只能替你提供一個機會,迎娶公主,終究還是要看你自己!”趙興語重心長道。
沈追長出了一口氣,道:“若是別的真神,封王。屬下自然是不至於此,可是王爺不同,王爺戰功卓絕,功勳蓋世,威名赫赫,屬下這才失了分寸。不過……多謝王爺提點。”
“行了。”趙興擺了擺手道。“知道你現在心中情急。哼,你先前居然懷疑本王的人品,還馬不停蹄的將樑王信件送來……”
“王爺自然是英明神武,不會被小人矇蔽。是屬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沈追一臉認真。
“好了。”趙興沒好氣道。“你就不必對本王拍馬了,過來坐吧。”
“是。”沈追微笑着,連忙走了過去。
和之前一樣,兩人入座之後,趙興仍舊是泡了一壺茶,分出兩杯茶水,讓沈追品嚐。
片刻之後,一盞茶喝完,沈追也感覺到自己的心情平復了許多。
“本王昨日接到朝中的消息,萱丫頭仍舊在南海的玄月仙島,她已經突破至尊者九階。”
“嗯?紫萱突破到尊者九階了?”聽到心上人的消息,沈追不由得微微一楞。這速度,也太快了一些。
不過一想,也正常。姬紫萱,乃是天生神通境,更是全屬性天賦!
又有皇室的培養,母族又是很強大,不缺名師資源。
突破到尊者九階,也並不算意外。
“她還託龍肖,給我這個興伯伯帶來了一些‘禮物’,恭賀我成爲趙王。”趙興笑道。“不過,一點誠意都沒有,就送了幾包破珍珠。”
“倒是給你的東西,連本王都眼饞,俗話說女生外嚮,胳膊肘往外拐。此話當真不假,連皇室之女,都不例外。”
趙興微微感慨,姬紫萱的母親乃是玄月仙子,統領南海諸島。又獨得人皇寵愛,可以說是要星星要月亮都有人去給她找。
她送出的東西,讓他這個真神都眼紅,足見其富貴。
“她、她過得好麼?”沈追問道。
“算你還有點良心。”趙興笑道。“沒有開口問什麼寶物。”
手掌一翻,一枚儲物戒就出現在沈追的身前。
“自己看吧,本王就不做這傳話人了,她以千年蜃樓珠給你留了話。”
沈追連忙接過儲物戒,神念在其中一掃,頓時就發現了那璀璨碧綠的蜃樓珠。
“嗡~”神念輕輕一動,頓時蜃樓珠內,就幻化出來一道虛幻空間,將沈追籠罩進去。
陽光、沙灘、海浪。
參天的大樹下,一道靚麗的身影,正躺在海邊的一隻深色玄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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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龜碩大的眼睛中有着一絲無奈,似乎極爲懼怕頭頂上的人類,而在它的前面,有着同樣待遇的一羣海獸。
從海龍馬、巨龜、海蛇、蛟龍、甚至是鯤,都老老實實的縮小體型,趴在了岸邊上。
“都給我趴好啦!”一道聲音從這幅動態景象中傳來,聽到那熟悉的音調,沈追鼻子微酸,繼續看着那道背影。
“待會,你們都給整整齊齊的喊‘冠軍候威武’!‘參見冠軍候’!”
“一定要喊三遍,整齊劃一,不能出錯,聽明白了嗎?!”
“誰要是出了錯,本公主把你們通通烤了吃!”
“聽、聽明白了……”一陣陣整齊的顫音傳來。
“……”沈追不禁哭笑不得,這都什麼跟什麼啊!看看這些深海兇獸,一個個都在紫萱面前都跟乖巧的小狗一般,瑟瑟發抖,他就又有些好笑。
“來,先來一遍!”紫萱聲音高昂道。“開始!”
“參見冠軍候!”
“冠軍候威武!”
“……”外界,感應到這一幕的趙興不禁無言以對。
“年輕真好啊。”趙興笑着搖了搖頭,收回了感應。
站在紫萱的背後,沈追嘴角不禁浮現一絲笑意。雖然一國公主作出這種事,是很幼稚的舉動,但誰在心愛的人面前,不是幼稚的呢?
終於,似是覺得滿意了,紫萱轉過身來。
嬌俏的側顏輪廓浮現,隨着身形轉動,整個絕美的容貌緩緩呈現在沈追面前。
陽光照耀在紫萱的臉上,染上一絲緋紅,高貴的氣息不見,有的只是小兒女般的嬌羞模樣。
沈追呼吸急促,忍不住向前兩步。
“沈追,別動!”紫萱笑嘻嘻道。“你現在一定想衝過來對不對?”
沈追下意識的點了點頭,爾後才發現這只是單方面的影像,根本不可能有什麼交流。
“你別動,我過去。”紫萱笑嘻嘻的從玄龜上跳下來,跑到沈追的身邊,張開雙臂,似乎在擁抱什麼。
沈追也張開雙臂,隔空將紫萱擁入懷中。
“你們這些傢伙,把頭低下去。”紫萱嘟囔着回望了一眼。
一干深海兇獸,都是老老實實的把頭低下,埋進沙子裡。
接下來,絮叨就開始了。
紫萱微微低頭,飛快道。
“沈追,聽說父皇給你封侯了,還是大周第二位冠軍候,恭喜你。”
“沈追,我在玄月仙島好無聊啊,沒人敢和我玩,真沒意思。只能來欺負這些小兇獸……不過我沒真的吃它們,它們的肉太硬了不好吃……”
“不對,玄月仙島還是有些好東西的,比如千年朱果、南海靈牝珠、還有一種很好吃的果子,叫海靈果,十分好吃,我給你帶了一點……等你來了,陪我去南海深處看看好不好?”
“啊,還有,我給興伯伯的東西里面,留有一些從母親那裡偷出來的好東西。你現在尊者級了,肯定用得上。不過你得快點來見我,我還得還回去呢……”
“沈追,我想你了……”
絮絮叨叨,如同夢囈呢喃的一番話,聽着聽着,沈追就感覺視線變得模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日頭西斜。沈追感覺到人影晃動。
紫萱‘離開’了自己的懷抱,又跳到了玄龜身上,揮舞着拳頭。
“來,把頭擡起來,再喊一遍!”
“參見冠軍候!”
“冠軍候威武!”
“參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