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陰暗的小巷將與迎仙樓一街之隔的兩座閣樓式建築分隔開來,剛好與迎仙樓成一個斜角,視野能夠覆蓋大半個樓體。
巷口正有一名身穿淡綠紗裙,身材嬌小的女修探出頭去左右張望,隨後她回過頭來道:“黃鬆,你說穆師兄應該沒有問題吧。”
“這個問題很多餘,你也不看看穆師兄是和誰一起進去的,那是八荒派的左師兄還有朱坤師兄。”
一名吊兒郎當,不修邊幅的修者靠在牆邊笑,嘴角叼着的深綠色草杆隨着話音上下浮動。
“績八是誰?一個窮逼散修,沒有道心的齷齪銀魔。”
“穆師兄是誰,我們年輕一輩最強的師兄之一。”
“小丫頭片子,看來你還不明白你的處境,你知道凡人怎麼稱呼我們四方門嗎?那叫做仙門,是和所有幫派的聚合體黑幫聯盟同一級別的存在,雖然排名比它低。”
“這些年來,死在穆師兄手中的魔頭可是少了?單單是他,就能將績八殺得死去活來幾十遍,懂?”
“還有,李小荷,你要叫我黃師兄,懂麼?”
黃鬆正端起師兄的架子教訓李小荷,興頭正濃,驀然間,他臉色一變,敏捷的竄到巷口探頭一看。
只見天邊有兩道凝練恐怖的氣息滾滾而來。
“有築基期的高手。”黃柏一聲驚呼。
李小荷循聲望去,只見那天邊兩道人影,長衫飄飄,負手立於飛劍之上,頗有羽扇綸巾的文人氣度。
“是儒門書院的高手。事情有變,我要馬上通知穆師兄,不能再拖了。”
黃柏一臉凝重的放出了傳音符。
啪!
一道傳音符在穆青耳畔炸響。
那一道符文火光雖然微弱,然而在這一片落針可聞的環境之中,卻似驚雷一般。
看着王辰一臉面無表情,穆青勉強笑道:“績哥,有築基修者來.......看望你。”
他話音剛落,卻只聽嘭的一聲。
廂房的大門如同被無形的氣浪衝撞,瞬間大開。
兩名中年人一前一後的走了進來,衣冠楚楚,氣度卓然。
“是行之書院和莫問書院的兩名院主,副的。”穆青連忙低聲向王辰介紹,爭取好感。
書院是介乎於宗門和幫派之中的存在,弱於宗門,而又強於幫派,但書院修者有一個巨大的弱點,缺乏傳承功法。
原本修界佛道儒三大修行方向,各領風光,卻不知因爲什麼變故,儒門傳承幾乎滅絕,當今修界,除了唯一能夠和大宗媲美的中三十三宗排名最末的降龍書院之外,存在傳承功法的書院根本就是鳳毛麟角的存在。
有傳言稱,降龍書院的院主,修界所有書院之中唯一的大修者,有將所有書院整合,如黑幫聯盟一般組成一個巨無霸宗門的志願,但畢竟還未成爲現實,因此這兩名書院修者,雖然是築基修爲,卻還是沒有傳承在身。
穆青認說出了兩人來歷之後,心頭微動,垂首不語。
“我等三人,加上這兩名築基修者,能否拿下績八?”
這一個念頭如同引人作惡的心魔一般,剛剛冒了出來,便佔據了他的全部心神。
“肖院主請了。”
“蘇院主請。”
兩名築基修者同時停留在門口,微微欠身,向對方作了一個恭請的手勢,謙讓了一番。
最終,那名肖院主滿面笑容,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先走了進來。
“哦?原來穆兄弟也在啊?”
肖院主一進門,就看見立在兩旁神色古怪的穆青三人,微微有些驚訝。
穆青沒有說話,額頭卻已經見汗,此間的環境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緊緊掐住他的脖子,讓一切歸於死一般的寂靜,只有心跳如雷鳴。
而就是這心跳,也幾乎耗盡了他全身的力氣。
他對自己的才智和決斷力非常自信,自問一生面臨過很多選擇,結果無一例外的證明了自己的正確,
然而即使如此,穆青依然覺得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一場夢境般不真實。
直到現在,他還不敢相信績八變得如此之強,強到能夠斬殺築基修者。
也許就在下一個呼吸,他作出的選擇,就會決定他的生死。
“是聯合兩名築基修者擒殺王辰,還是……”
他不敢看王辰一眼,但卻總覺得王辰正看着他,後背冷汗蹭蹭直下。
“三位兄弟本就是傳承修者,怎麼也對績八感興趣?正所謂君子不立危牆之下,此刻沾染這廝,根本就是火中取栗。”
這時那蘇院主也走了進來,認出了這三名來頭不小的青年俊傑,愕然道。
“老哥厚顏,與三位兄弟打個商量,將這魔頭讓給我們莫問書院,必有重謝。”
肖院主自報家門,卻引得王辰擡起頭來。
當初他在莫問書院查閱典籍,就是首先經過了一場莫名其妙的考試,最終成爲唯一通過考試的人,據此,曾經認爲書院行事公正,不愧是有教無類正氣凜然的地方。
但後來也曾懷疑過,莫問書院是否故意放自己進入書庫,從而佈下天羅地網。
雖然這種可能性並不高,但在書庫無償查閱典籍的好感,早已被後來的殺局敗得一乾二淨。
那凝氣八層的書生一臉書香儒雅,設起套來卻面不紅,心不跳,沒有一絲破綻,讓王辰更覺得書院之中的修者,多半滿口仁義道德,行的卻是卑鄙齷蹉之事。
這一擡頭,那蘇院主卻忽然發現自己堂堂一院副主、築基修士和三名宗門之中的傳承天驕都站着,反而王辰端坐席間,無比刺眼,他心頭不由一怒,冷哼一聲道:
“績八,我等既然來了,你這小輩卻仍在席間端坐,可知規矩?若是束手就擒,自縛書院百年,未必不能以書院之仁德,感化你的罪孽……”
蘇院主大口一開,滿口教義。
反倒是肖院主,他見穆青滿腹心事,朱坤手中還握着兩隻肥胖搖擺的蠱蟲,卻都如同被施放了定身法一般,有些捉摸不透三人的想法,於是探手止住了蘇院主的滔滔不絕。
“我倒有一個提議。殺了績八,我們五人共同參悟那六道劍,如何?”
他眼中寒光一閃,開門見山,再也不提獨佔六道劍傳承的事。
一聽六道劍,蘇院主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近在咫尺......近在咫尺的傳承!”
兩人貴爲書院副院主,堂堂築基修者,卻沒有傳承在身,甚至面對眼前這三名僅僅凝氣圓滿的青年修者也要客客氣氣稱兄道弟。
天知道他們心頭有多麼憋屈。
如果能夠獲得六道劍傳承,哪怕只是皮毛,身爲築基修者的他們,戰力也將飆升一個可怕的幅度,從此享盡尊崇。
此刻肖院主既然開門見山,他也懶得滿口仁義道德,如惡狼一般的目光,滿是赤裸裸的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