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新農村,老故事

記憶定格在1949年,卻來到了2015年。

在66年後新農村裡走過,葉戎一路震驚與好奇,親眼審視着時空錯裂般的巨大變遷……

桑莊,還是這個村名,並未改變。

然後,全變了,宛如滄海桑田!

曾經遍佈村落的桑樹,如今基本被砍伐一空,現在的村民喜歡栽種花椒樹和黑槐樹,因爲花椒樹的果實價格持續攀高,黑槐樹的槐米擁有藥用價值也能賣錢。木材價格卻大大貶值,所以楊樹和洋槐樹都不種植了。而桑樹的果實桑葚雖然味美可口、價格昂貴,但由於山高路遠、不易採摘保存和運輸,被大量砍伐。

現代人彷彿掉進錢眼裡了,一切都講究經濟效益,所以桑樹命名的村莊,現在桑樹已經幾乎消失殆盡,空有虛名了。

曾經的窯洞全部廢棄,被雨水沖刷而不保養最終導致坍塌掩埋,甚至被人爲填平開墾成農田。對農民來說,地便是一切,廢棄的窯洞大可以開墾種地。

鄉間小路,與世隔絕的蜿蜒崎嶇的下山泥路,都被修成了寬闊的水泥馬路,與世隔絕的山村,交通已經相當便利了。

馬路邊,停靠着各種車輛,有摩托車,農用三輪車,農用四輪車,還有聞所未聞的各種車,如收割機,小轎車,重卡……

村中主道上,甚至還安裝了葉戎不認識的監控和路燈。

曾經的窯洞被廢棄,曾經的荒地上蓋滿了各種磚瓦房……

……

這就是新農村的新面貌,變化實在太大!

太多的新事物,是葉戎所陌生的。

然而更深層次的陌生感,卻是來自村中的居民……

葉戎跟隨着葉彥武和葉雨的步伐,從村中走過,早飯時間閒來無事的村民們,習慣坐在村中陰涼處,三五成羣,說說茶餘飯後的鄰家閒話。

所有村民,都是陌生的!

葉戎儘量觀察年老的長者,因爲這些人很有可能七八十歲、九十歲,66年前的話,應該是熟人。

但是,一眼望去村中老人很少,大概是上世紀經歷了太多苦難導致壽命沒有那麼長,熟人都基本去世了。

唯一的幾個老人,基本和葉彥武年齡差不多,70歲左右,也就是1945年左右出生的。

1945年的小屁孩,葉戎追隨游擊隊,後來跟着解放軍離開去打解放戰爭,都沒在家鄉,肯定不認識!

而1949年回到家鄉後,還沒來得及認識,就穿越了……

結果是殘酷的,這個家鄉,這個村莊,葉戎的故土,卻已經沒有他的熟人了!

朋友、戰友、甚至是仇人,都已被埋進土裡,最終不過一杯黃土……

心情莫名有些傷感呢。

……

葉戎身後,葉雨一直凝視這個很有可能心懷鬼胎的怪叔叔!

他,真的好奇怪。

像是涉世未深的孩子,看到什麼都很好奇,忍不住去觸碰……彷彿對這個世界,充滿稀奇,也充滿了陌生。

結合之前兩人聊過的內容,他對中國當代史完全不瞭解,還不認識……卻掌握着古老的止血方法,言語像是來自上個世紀五十年代那麼古老!

這讓葉雨懷疑加揣測……

他,究竟是什麼人呢?

特別像是深山老林子裡爬出來的土包子,可是這裡就是深山老村呀,國家發展到如今,還有科學文明沒有覆蓋到的深山嗎?就算覆蓋不到的深山,那裡的村民也基本外遷,遷入鄉鎮上的移民村了。

不!

他根本不像是土包子!葉雨突然自我反駁!

他雖然衣着古怪,但那一身解放軍服裝彷彿量身定做,特別合身,穿起來精神抖擻。看到新事物偶爾眼露新奇,對人對物偶爾禮貌微笑,而更多的時候,他冷靜、安靜、思考、還有一種冷血般的冰冷感,像是經歷豐富,見過各種大場面,才培養出來的波瀾不驚、從容不迫的深邃如古井的特殊氣質。

穿着軍服,真的像個軍人!而且是真正生死磨練出來的軍人!

他怎麼可能涉世未深……怎麼可能是土包子?

那他究竟是怎麼回事?

葉雨完全搞不懂了……那種時空錯亂感,都讓葉雨忍不住懷疑,這位怪大叔是從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穿越過來的呢!

但這個世上,九年義務教育下的三好學生葉雨的世界觀裡,絕不可能有穿越!

難道是某神秘軍事基地,與世隔絕訓練出來的特種兵?而他的師父們就是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的軍人,也沒有經歷過時間變遷,所以耳濡目染的教育下,這個從幼兒時期就被帶進秘密軍事基地訓練的怪大叔,思維一直停留在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現在終於特種兵退役,迴歸到面目全非、完全陌生的都市裡?

這個似乎還有可能,氣質與身份都非常符合!

可是……爲什麼總有一種網絡上兵王強者回歸都市的yy小說的腦洞既視感?葉雨暗暗搖頭,不應該在高考結束後的閒暇暑假裡,用上網看了些網絡小說呀!自己的思維都變得奇怪了。在中國,怎麼可能有這種與世隔絕半個多世紀的秘密軍事基地存在。

葉雨停止思考,而百思不得其解的謎底,怪大叔身上的那種神秘感,卻愈加吸引她……妄圖探尋真相,卻不由得沉溺其中而不自知。

……

“葉叔,剪花椒回來?”

“對!”

三人走過村中,在陰涼裡閒聊的村民,出聲打招呼道。

“葉叔,不是我們說你,你們葉家大兒子葉光,都是大老闆了,一年賺二十幾萬!而且在1979年的越自衛反擊戰,屬於參戰部隊,退伍後有國家戰爭津貼,錢多到花不完。你這是養老享清福的年紀,還剪什麼花椒?幹什麼活?年齡大了要多注意休息呀!”

“閒不住啊,一輩子都是農民,不幹點什麼能在家裡閒出病來。”

“也是。”

村民們看到葉雨,眼睛裡又流露出對別人家孩子的羨慕表情。

“葉雨這孩子真是越長越漂亮了,而且學習成績超級好。”

“是啊!這些年來國家教育高校擴招,我們村也出了不少大學生,但是考到國家一線名牌大學的人,還是頭一個呢!葉雨真是個好姑娘!將來肯定有前途,你們葉家又出來個好孩子呀!”

“謝謝叔叔們誇獎!嘻嘻----”

葉雨禮貌迴應村民,笑容絢爛。

最終。

村民們的視線,落到了葉戎的身上,一時間紛紛側目,眼露驚奇之色。

“葉叔,這位是……?”

“感覺好奇怪,怎麼穿這樣的衣服?葉叔,你家親戚?”

“不是。”

葉彥武看了葉戎一眼,稍作介紹,“他是外出採風的作家,專門尋找抗戰老兵的故事,這不,一早上幫我剪花椒,去我家吃頓飯。”

“作家?不像呀……”

“作家那麼高大上的職業,怎麼可能如此落魄,倒像是多年不見的流浪漢!”

“哈哈哈——”

村民鬨然而笑。

葉戎被取笑了!他的眼神徒然凌然,一腔憤怒,陰冷的眼神殺向那羣人……這是嗜血殘暴的眼神,不經歷真正的生死殺戮和血戰洗禮,不可能會有這種如黑夜殺手的森然眼神!

只是一瞬間,這種眼神就消失了,葉戎恢復如常,對這羣人不予理會,沉默。

解放軍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葉戎還沒有遺忘,依舊銘記於心,雖然穿越了66年,但準確來說,他昨天才退伍回鄉,八項注意的第一條就是“說話和氣”,第五條“不打人罵人”,葉戎強忍着收起了心中憤怒。

而這一眼,卻讓那羣鬨笑的村民,啞然沉寂,死一般的沉默。

直到葉戎三人離開很遠之後,議論聲這纔再次悄悄響起。

“那是什麼人?眼神好凶!被他瞥一眼,嚇得我心臟都猛跳幾下!”

“嗯,把我們所有人都嚇住了!”

“像是殺過人的兇悍眼神……”

“臥槽!他不會是重犯在逃吧?逃到我們村子?媽呀,我看我們今後還是不要出門了,也別惹他,必要的時候就報警!”

“什麼重犯在逃?說不定真是作家,流浪作家!作家沒出名前,也是個苦逼職業,稿費賺不到,越過越窮,最後只能乞討。俗話說的好,百無一用是書生……”

“如果真是作家的話,聽葉叔說,是收集抗戰老兵的故事?葉家還真有這樣的故事,你們聽過葉戎和葉馬嗎?就是葉叔的上一輩,當過土匪,當過兵!參加過抗日戰爭,和解放戰爭!”

“……”

忽然。

一羣村民的目光,全部看向一對兄弟倆,隨後說起笑來。

“衛國,衛傑,我覺得,你們兄弟倆如果不願祖上蒙羞,就必須阻止這個落魄作家收集這裡的抗戰故事!不然,一不小心拍成了電視連續劇,你們衛家可絕對是大反派的角色哇!哈哈----”

“是啊……老輩傳言,葉家祖輩和你衛家祖輩有世仇!當年都是土匪,相互殘殺,而葉家最後追隨游擊隊,並剿滅了衛風寨。葉叔的爹葉馬,就是被你爺爺衛虎子在嗡嗡嗡時期,搞死的呢。還有那個葉戎,聽說也是衛虎子從中作祟,才神秘失蹤了,說不定早被衛虎子幹掉,埋在不知道什麼地方的土裡呢……衛虎子也是生猛的很!”

“聽說葉戎和葉馬兄弟倆更猛,殺了衛家上下七口人,差點滅族!還把老衛頭的心臟挖出來了……多大仇!”

“現在的社會,老一輩的世仇,基本被遺忘了,葉衛兩家也和諧相處着,當然不能再殺來殺去了。但讓祖上蒙羞,公諸於全天下的事情。衛國,衛傑,你們兄弟倆難道不去阻止?”

“對啊!你們衛家如今雖然不和葉家爭鬥了,但他一個落魄作家,在我們村裡無依無靠,你們兄弟倆難道還怕了不成?就眼睜睜的看着他把你們衛家祖先,寫成超級大反派?”

“……”

新農村裡,依舊流傳着古老的故事。

而蹲在樹蔭下抽菸的衛國衛傑二兄弟,此刻赤裸上身,露出霸氣紋身,眉頭緊鎖,目光兇狠,看起來也不像是善茬,恰似窮山惡水倆刁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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