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鮮紅色的血液在斑駁的水泥地上潑散開來,累積的多了,便順着龜裂的地縫匯成一小股又一小股的直流,有的彎彎曲曲的流向下水道,有的滲入粗製的地面中。月亮終於在大團的雲彩總稍微漏出了一個小縫兒,偷偷灑下了幾縷月光,讓完全漆黑的甬道見到了一絲光亮。
血就是從這甬道中流出來的,不知道的人都以爲這是哪個不講究的人家把殺魚或是其他什麼生物的髒水潑了一地,讓本來就污垢層層的小地方變的更骯髒。
從巷子口往裡看去,那簡直就是一副人間煉獄!
地上到處散落着被砍斷的身體部位,到處可見的手、胳膊、腿腳和內臟,身爲萬物靈長的人類竟然不知道爲什麼也如野獸一般死無葬身之地。光更亮了,漸漸可以看到涼巷子的盡頭,老遠就能聽見一陣粗重的呼吸聲:“嘶~呼~嘶~呼~!”
一個男人搖搖晃晃從地上爬起來,身上的衣服全都變成了碎布條,幾道明顯的刀傷在月亮的冷光下更顯猙獰,它的臉色因失血而顯的發白。男人手裡一把玲瓏的匕首,鋥亮的刀身,泛出清冷冷的月光,手柄已經看不出原有的顏色及材質,仍然有鮮血血從刀尖上一滴一滴的落下來,滴在地上,濺起一陣陣水花,吧嗒!吧嗒!男人的手微微有些發抖,過度用力的神經還有些無法恢復,順着胳膊往上看去,能看到鬍子拉碴的下巴和微微抿起的嘴。面無表情,只是那眸子像是被上好的墨染了一般,黑的徹底,卻又隱隱帶着亮,在無盡的黑暗中透出星子一樣的碎光。
“呸!他老子的,老頭子竟然敢接這種活兒,要不是老子手腳麻利,反應快了些,就被這些王八羔子扒皮拆骨了!”男人吐了一口唾沫,罵罵咧咧地邁過地上手手腳腳,一身遇佛殺佛的氣勢忽的散去,隨着嘮叨的出口,顯示出了無比屌絲又窩囊的神色。男人邁着八字步離開巷子,身後留下一串兒酒鬼一樣的腳印……
月光更亮了,仔細看來,能看出死者頭上的頭髮都是彎彎卷卷,黃色、褐色、紅色各色都有。深邃的五官上湛藍的眼球都顯示出這些人都是地道的外國友人,對那男人來說這些都是外國敵人。
近年來,本來已經悄無聲息的殺手組織“絕殺”再度復甦,知曉內情的人偶爾會了解一些不完全的內幕,傳說“絕殺”是很久以前由中國一位武學大家所創,此人原本心懷天下,奈何國家被奸人佞臣所控,殺良臣、欺百姓,奈何此人人微力薄,又不滿當時的風氣苦於報國無門,一氣之下創立“絕殺”,不在刑律之內,遊蕩官法之外,專門接受一些劫富濟貧、暗殺貪腐的私活兒。“絕殺”之意,斬絕奸小,殺盡佞臣。絕殺成立初時並未收取報酬,只是憑着個人的信念和意志支撐,奈何民以食爲先,故在幾代殺主之後開始接受報酬,但也只是在原則之內,並不會違反最初的的意志。後來隨着和平時代的到來,在國內的殺手們都退出了活躍的舞臺,大家都以爲“絕殺”消失匿跡的時候,不想卻在地域遙遠的紐約找到了他們逐漸活躍的痕跡。“絕殺”之主向來神秘,身邊的殺手也是行蹤不定,極其隱秘,特別是直屬殺主的殺手,更是密不透風,飄忽不定,死生不知。
“老頭子,你這是想要我小命兒的節奏啊!”諾大的房間,燈光璀璨,皮質綿軟的紅色沙發上坐了一個老人,說是老人,其實也不過五十多歲,剛剛年過半百的歲數,而且神采奕奕,渾身發着一種威嚴,哪有普通人的老頭子之說。想來普天之下敢叫他老頭子的掰着手指頭都能數的過來,而對面的男人就是其中之一。
古浪,組織內知曉人數不多的,直屬於殺主的殺手,一般人都不知道這個人是否真實存在,他這個人,最是滑頭,今天死了,明天活了,天知道他今天的身份會不會與明天相同。
“古浪,我相信你,而且,你看你不是成功活着回來了嗎?證明我的看法相當正確!”老者慢悠悠地喝着茶,好不愜意。
“老頭子,你看我像九條命的貓妖嗎?我就是有一千條命的老王八也不經你這麼瞎折騰吧!”古浪十分無奈的看着老人,雖然古浪很想掐死老人,但內心對老人無比的尊敬。
“古浪,絕殺中我最看重的就是你,從你正經地第一次出任務開始,從未失敗過,而且偶爾還能給我帶來不錯的驚喜,我疼你護你還來不及,怎麼捨得讓你死呢!”茶盡了,老人又續了一杯,索性閉上眼睛歪在了沙發上。
“呦~老頭子,那感情我得謝謝你了啊,這麼盡心的‘迴護’着我,我要是不表達一下感激之情,人都以爲我古浪是個不孝子呢!”說着手中酒杯裡的紅酒就飛了出去,眼看就潑到了老人的臉上,誰知還沒怎麼回事,老人只是歪了歪腦袋,一股紅酒順着他臉側飛了過去。 “古浪,我不喝酒,還有啊,沙發髒了,你得給我買個新的!”老人笑眯眯對古浪說。
“這麼貴的沙發我可買不起!”一擡腳,結結實實一腳踩了上去,頓時一個印着紅酒的腳印子真切的顯示出來,有些酒滴順着鞋踩下的力道流進了交接的縫隙中,染紅了一道道的接縫線。
古浪知道,從小到大,老頭子說一不二,這沙發他是逃不掉了,既然如此還不如一腳踩了,留個痛快。
說時遲那時快,一條身着白色休閒服的腿風一樣的掃過來,古浪心裡暗忖,到底是老頭子喜歡的東西,這次的佣金估計又沒了。不過沒辦法,誰讓自己是他教出來的,一個閃身讓了過去。
“買不起就從這次任務中扣,扣不完的等下次接着扣,實在不行,以後的勞務費都免了,我看你也不是很在意,錢財乃身外之物,多一些少一些又有何妨。”一隻拳頭襲來,帶出呼呼的風聲。
“我這打工的當然拗不過老闆了,只不過我這性子,老頭子你肯定知道,還沒有人可以逼我去做我不願意做的事情!”你來我往,兩人過了十幾招,看似平靜無波的交手,甚至桌子上的紅酒杯就沒晃過一次,細裡看去卻是招招狠辣,捱到身上,不斷個骨頭脫個臼都說不過去。世人皆知,習武之人,出拳擡腿都帶出破空聲,那是極速出擊時與空氣摩擦產生的聲音,威力自然不在話下。
“砰!”古浪呲牙咧嘴的倒在沙發腿旁邊,被繃帶綁住的傷口又撕裂開來,滲出的血透出了紅色,他身帶重傷,本就是強弩之末,這番拼鬥了一番,身體更是綿軟,巨大的疼痛感慢慢蠶食着理智,腦門上留下了幾滴豆大的汗水,恨不得直接暈過去
“你傷口又裂開了,回去再重新包紮一下吧!”老人拍拍衣襟,整理了一下因打鬥有些亂的頭髮,看着臉色蒼白奄奄一息的古浪,心裡閃過一絲不忍,終是從小帶到大的,這麼落魄幾乎死去的狀態,除了初次見面時還從來沒有過。
“我累了,改日再來找你算賬好了!”古浪心裡鬱悶地很,以前他也跟老頭子交過手,發現每次老頭子的功夫都在提高,真不明白老頭子是怎麼練得。
不管怎麼說,他傷的太重,能自己從那地方回來已經萬幸了,若是再自己走回去,明天估計就能去教堂瞻仰他的遺體了。於是老人吩咐下去叫幾個年輕力壯的保安送了出去,剛入夜,紐約的夜生活纔剛剛開始,紙醉金迷醉生夢死,這才都剛剛開始而已。
朦朦朧朧中,古浪似乎聽到很多人聲,笑的、哭的、喊的、叫的,一大串兒,死命往腦袋裡鑽,煩不勝煩,都快被吵吐了!“都他孃的閉嘴!”本以爲他這一喊,肯定中氣十足聲傳千里萬里的,沒想到出口的時候弱的差點兒連自己聲音都聽不見。
走了一會兒,古浪覺得氣氛不對,強行定了定神,睜開了眼。
送他回家的保安都緊緊靠在一起,圍成一個半圓兒,手裡拿着電棍,死死盯住不遠處扛着刀的幾人,雪白的大刀,鋥光瓦亮,扛刀的人都是壯漢,身上紋着不知道許多抽象紋身,古浪心想,就是畢加索也不一定能抽象的這麼徹底啊,他們是怎麼有勇氣把那東西刻在自己身上的。不過話說回來,這是個什麼情況?!
“我說過,把你背上的人放下,我們可以就當做什麼都沒看見!再不行,我們可要動手了!”古浪正被人揹呢,很顯然,這個“背上的人”單指自己,他在保安的背上都能清楚的聽見保安吞嚥唾液的聲音,恐怕是嚇的不清,只是這些人都還有點兒良心,爭取維護着自己的利益,他們只是平常的給老頭子看門打雜的普通人,遇到這種情況還能應對幾分,也算是不凡,不過再這樣下去,恐怕自己的性命就堪憂了,看來是今天的晚間的事兒沒有辦利落,留下了什麼蛛絲馬跡。
“媽的,到底沒弄乾淨!”嘀咕了幾聲,他戳了戳揹着自己的人,“哎,讓我下去吧……”
背後,古浪的聲音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