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對我雖然嚴厲,不苟言笑,也不怎麼跟我扯犢子,聊家常,但是我從小到大,他從未打過我一巴掌,因爲他根本沒時間,整天都在辛苦的忙碌着,
他更多的時候,就是進貨,賣貨,點貨,爲我的未來奔波,爲我的學費奔波盤算着最新款的冰箱多少錢,最新款的電視多少錢希望我結婚的哪一天,他把這些年攢的錢,換成各種家用電器一件一件的搬進我的新房
今天他破天荒的打了我,打的極狠,讓我的嘴角都腫了起來,牙齦也流出了鮮血,因爲這一嘴巴子裡,包含着憤怒,包含着驚詫,包含着太多情緒
“爸,我錯了!”我低着頭,不是委屈,而是不敢看他的表情,不敢看他的眼睛,
“好好“改造”,你已經不是一個男孩,是一個男人,你要爲你的行爲付出懲罰,家裡有我,你放心吧,,我給你帶了一些書,回頭我給你存進去。?.”我爸伸出滿是老繭的右手,用力拍了拍我肩膀,說出改造二字之前,足足間隔了四五秒他未曾想過這兩個字,他會說給他的兒子,
我瞭解我爸的性格,當他能伸出手臂,狠狠的在我臉上抽一巴掌的時候,說明還能原諒我,還沒有對我失望,給我送書,而又說明了,他對我的愛,和信心不曾退減
“踏踏。”
一個腳步聲傳來,我媽走了過來,手裡提着一個布兜子,伸出手臂摸了摸我微微腫起的臉頰,
當我媽的指尖碰觸到我臉頰的那一刻,她的淚水再也抑制不住,順着眼角流落了下來,
“你說你這孩子膽子怎麼那麼大我聽說監獄裡的人都可兇了你進去吃點虧,一定要忍着,可別再惹事了,進去按時吃飯天冷了,要加一件衣服我給你帶了些蛋糕,都是我自己烤的,你有低血糖,帶上,早上記得吃點”我媽的表情很奇怪,哭的很傷心,但是語速卻極快,而且聲音極小,只有我一個人能聽見,
我媽絮絮叨叨的話語,我以前一聽到就煩的不行,但是不知爲何,今天我特別揪心感覺特別對不起他們,我已經成人,已經長大,但是卻比小的時候更讓他們操心
四個中年男女,站在公安醫院門口,爲自己養育了二十多年的兒子“踐行”,,,
而這種踐行的心情,別人根本無法體會,因爲他們要親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警察拉走,送進看守所,,
王木木的父母也在跟着他說些什麼,而早就離家出走的雞腸子,不知道多少年沒跟家裡聯繫過了,所以他一直站在不遠處,傻呵呵的笑着,看着我們,
“趕緊走吧,。”中年管教,催促的說了一句,隨後推了我一下,
“大兄弟讓我跟我兒子再說兩句就兩句,。”我媽一輩子沒接觸過警察,不懂這裡面的道道,直接在光天化日下,從兜裡,掏出了褶皺的幾百塊錢,往管教手裡塞,
“別扯些沒用的,。”管教皺着眉頭,吼了一聲,隨後粗暴的推開我媽的手臂,
“操,。”
“鐺鐺。”
我罵了一句,紅着眼就要走過去,六十斤的腳鐐子,在地上弄的一陣聲響,我爸如鋼鉗手臂,緊緊攥住了我的手腕,
“去吧,好好改造我們等你回家。”我爸看着我,聲音有些嘶啞的說了一聲,
“走,。”管教再次用力的推了我一下,隨後拽着我們三個,向警察方向走去,
臺階離押送犯人的車子,大概有四五十米的距離,這四五十米,是我二十年人生路,走過最艱難,,最難走的路,,
我每走一步,都要回過頭望一眼,每一次回頭都有不一樣的感覺,,
我仔細看着我的父母,在我印象中,父親是一個一到夏天,就光着膀子,坐在廚房喝酒的,東北壯漢,,母親則是脾氣爽朗,愛打麻將的美麗婦女,,
但是我今天看着他們,則是完全沒有了這種感覺,,
歲月無情,如刀似鋒,,
二十年年來,我未曾仔細的看過他們一眼,我回到家除了抱着電腦,和朋友廝混,從未安靜的陪着他們聊過天,
當我今天回頭望向他們的時候,我才發現,他們的兩鬢,已有絲絲髮白,當年美麗,帥氣的臉頰,已經透着些許滄桑
我媽曾經讓人羨煞的要挑身材,已經日漸佝僂歲月在她,如花的臉上,留下了一條條皺紋
而我父親的身姿依然挺拔,,容貌依然堅毅,,但是不時傳來的咳嗽之聲,,和因爲酒精過度,不停哆嗦的雙手,,都在告訴着我,這個在我心中如山嶽一樣的男子,年近五十已經不在年輕了,
今天的她們,站在臺階之上,遙望着她們的兒子,我媽手裡還掐着那褶皺的幾百塊錢,流着眼淚,目不轉睛的看着我,
當我走讓囚車的那一剎那,突兀的跳了下來,猛然回頭,雙膝不自覺的彎曲了下來,,
“蓬,。”
撲通一聲,我跪在地上,我一直咬着的嘴脣,留下一排牙印,眼中流着愧疚的淚水,將腦袋奔着,堅硬的水泥地上磕去,,
“咚,。”
我的手臂是揹着的,我沒有支點,不好起身,但是我依然,咬着嘴脣,一次次跌倒在地上,一次次堅定的爬起來,,,
“咚,。”
“咚,。”
“爸媽等我回家,,我愛你們。”我把我二十年未曾說過的話,來遲的話,內心的話,愧疚的話嘶吼着喊了出來,
我在管教的攙扶下,站起來,留戀的看了一眼,莊嚴警徽下,那一對站着的中年夫婦,然後上了警車,去往本市公安局,七處看守所,
ps:此章致敬,天下所有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