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認知沒讓我歡喜,反而讓我打了一個冷顫。
那種從心底衍生出來的寒意,就像冬天水潭裡散發的水霧,表面讓你以爲潭水很熱,實則冰冷刺骨。
我一直在自我催眠,這張老臉不太疼,可經他這麼一抹,反而暴露了我的脆弱,留下來的是穿心穿肺的痛。
身體痛,但心更痛!
我想對他歇斯底里的咆哮:爲什麼不回家?是不是真的打算拋棄我們母子了?
可我瞟了一眼四周,這隨時會掉命的形勢,似乎哪一句話都不合適問出口,更不適合喊他一聲:陸——耀——陽!
我不停的咽口水,呼吸也越來越急促,直到聽到那一聲震動人心的“轟隆”聲,以及隨之而來的哭喊聲、倉促凌亂的腳步聲、(木倉)聲……
然後,我崩潰了!
我機械抓住他的手腕,收得越來越緊的力道,讓這個男人終於捨得同我對視一眼。
我倆目光近距離碰撞的一瞬間,他的視線裡益發出那種從未見過的冷漠和厭惡……我,愣住了!
講真的,我有種想扯掉他那塊面具的衝動,畢竟一直get不到他的點,爲什麼以前拼了命的要留我在身邊,而現在又拼了命要拋棄我們?
有什麼不能好好的開成公佈談?這讓我很抓狂!
他扯開我的手,作勢要起身,可在下一秒又被我死死的拽住,一副誓死都不放手的架勢,讓他又朝我甩過來一記凌厲的眼神。
我知道,他在示意我放手。
“&…………%#@*”旁邊的男人又說了一串鳥語,他也陰沉沉的回了一句,像是又重新做了什麼新決定,讓其他蒙面人很驚訝、很不悅。
我的心底正冒出一股不祥的預感,這個男人已經甩開我的鉗制,毫不猶豫的站了起來。
我積攢所有力氣,踉踉蹌蹌的爬起來,想要跟緊他的步伐,一把狙擊**突地橫在我面前,讓我連連後退。
我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個男人背對着我,踩着細碎的石子,健步有力的離我越來越遠。
他的背影,那麼冷漠決絕,那麼義無反顧!
一時間,讓我有點不敢拿命胡來,只能順從的被綁住,和剩下的幾個婦女一併丟在破廟裡,不再被人看管。
我知道,我和楊畫算是獲救了。不曉得這個算不算老天開眼讓我遇到他,巧合的暫時撿回老命。
但我只看清一點,這個男人,他不想認識我。
這個寒心的認知,很快被恐懼所取代。
我爬到只剩下一米高的破城牆頭,用卑微的目光追隨他的背影,餘光越過他的挺拔身材,看到了千米處繼續被逼迫前行的幾名阿拉伯女人,在他舉手做ok姿勢那一刻,突地爆炸。
那一刻,震耳的炸裂聲、觸目驚心的模糊血肉、以及瀰漫的硝煙幾乎都走了我的所有呼吸。
“姐!”楊畫的聲音突兀的冒出來,緊接着整個人像個懶熊似的掛到了我身上。
我機械的張嘴,機械的抱住驚恐的楊畫,嚥下口水,才緩過勁。
“別怕!”我說。
楊畫不知何時已經蹭掉了面紗,滿臉油膩的冷汗,沙啞的聲音竟透着一絲興奮,“姐,是……超哥給我們安排的人,找到我們了。”
渾身緊繃的我,機械的順着她揚下巴的方向,確定這傻姑娘說的不是幻覺後,突然不知從哪裡積攢來的力氣,發了瘋似的去搓破窗戶存留下來的玻璃,哪怕手被割了一次又一次,也咬着牙硬撐到底。
我知道,這次再錯過那個男人,恐怕將會是一輩子!
“姐,你……怎麼了?”楊畫看着割斷繩子的我,睜大瞳孔像不認識我似的。
我捧着她的臉,語氣前所未有的認真,“你和公司高層一同回國,幫我照顧好楠楠!”
我交代完不等她有反應,撿起掉落地上的匕首,冒着滿天瀰漫的灰塵,風風火火的朝那個男人消失的方向追。
面對動盪不安的環境,我已經分不清生與死的區別,一心只想不能帶着遺憾離開這裡。
只因……那個男人是陸耀陽!
我在凌亂不堪的街道里穿梭,除了看到滿天的灰塵、以及凌亂不堪的街道和倒在地上的屍體,完全看不到那個男人的半點影子。
他就那樣猝不及防的出現,又毫不留戀的消失!
越來越近的槍聲,預示着這裡有一場暴亂正在進行,可我卻捨不得停下腳步,依然捏緊匕首朝有槍聲的方向跑。
我也在問自己有多愚蠢?纔會爲那個男人迷失了方向,渾身散着無法估量的倔強,往危險的地方鑽。
“砰”一聲。
這切切實實的近距離槍聲在我耳邊劃過,我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被一個人撲倒在地上。
“你瘋了,這裡有幾幫人在鬧事太危險了,你馬上跟我回去!”我還沒得及欣喜,陸蕭的嘶吼聲將剛綻放的心情瞬間又打入地獄。
我倆已顧不得男女授受不親的套路,互相攙扶着連滾帶爬的鑽進了旁邊的破民房中,勉強安定下來,才側臉瞪他,“你來這裡幹什麼?”
“老子不來,你就在這裡死翹翹了!”陸蕭拽着我的手兩人並排坐到牆角,嫌棄的抹了一把臉上的灰。
我甩開他的手,但一下秒又被他抓住,生怕我會去赴死似的,讓我很煩躁,可幾秒後我又突然意識到什麼。
我冷下臉詢問,“你是不是知道他就在這裡?”
“一個月前打過一次照面,誰知道你也會見到他!”陸蕭沒絲毫遮掩,顯然很懂我口中的那個“他”,但這馬後炮的套路讓我十分厭惡。
我眯着眼審視他幾秒,笑了,“陸蕭你他媽真是閒的,從國外跑到這裡來看前妻的好戲,戲看完了請收走你噁心的手!”
話落,我揚手在他的手上不停的拍,不顧形象的掙扎着起來,但在下一秒又被他拽坐到了地上。
“他都不認你們母子了,你也要低三下四的去找他?”接着不遠處震耳的爆炸聲,陸蕭狂躁的怒吼。
我也同樣吼回去,“是!”
這回,陸蕭一反常態的安靜了,幾秒後,語調也變得異常的平和,“顧曉,那個男人傷你比我傷你深,犯的錯比我的大,可你爲什麼就能原諒他不能原諒我?爲什麼?”
我沒說話,只是把他控制我手腕的手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開,直到徹底離開他的親密接觸,才遠離他半米坐下。
在陸蕭準備靠近我時,我伸手做阻擋的姿勢開口了,話還說得算掏心掏肺。
我說,“我只知道,當初誰真心想牽我的手,我便讓他相信娶了愛情。”
誰贏了我的心,我定會同他患難與共!
誰爲我赴湯蹈火過,我定會奉獻一世真情!
……
當然,後面的話我沒說出口。
陸蕭沒再說話。
直到我走出那間民房,他還在裡面抽菸。
說實話,這裡這麼亂,去哪裡陸耀陽,我一點頭緒都沒有,但在這瀰漫硝煙中,那顆心依舊爲沒有停止爲他綻放。
“顧曉!”
“顧曉!”
……
不遠處還能聽到陸蕭一遍又一遍的叫喚,讓躲在破巷子的我更加心煩意亂。
在我反悔準備倒回去尋找陸蕭時,一個堅硬發燙的東西抵住了我的後背,我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傳來一句沙啞的英語,“站起來,往前走!”
我嚥了咽口水,潛意識的拿出掛在脖子上的桔梗吊墜還有左齊給的桔梗鑰匙,緩緩的挪動腳步,聽從後面人的安排。
講真的,我也不曉得爲什麼要摸出這些東西,只是直覺告訴我,這東西有用,我記得剛纔綁架我和楊畫的人手上有桔梗紋身。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在巷子轉角處,用傢伙抵着我的人,猝不及防的倒在地上,等我扭頭看向他時,已經滿臉鮮血,表情粗目驚心。
我驚恐的後退,突地被一隻手勒住了脖子。
“&**……%”對方拽着我的項鍊說了一通鳥語,我迷茫的搖搖頭,但心裡卻開始冒出一絲希望。
“你東西你在哪裡拿到的?”那個蒙面迷彩服男人用英語問我。
我壓制住胸口的驚濤駭浪,故作淡定,“一個很重要的朋友給的,他讓我來找他!”
“你先跟我上車!”他說着拽着我走。
我邊走邊判斷,跟他走能找到線索的可行性有多大,畢竟我手無縛雞之力,被斃掉是分分鐘的事。
但話又說回來,這個人會這麼尊重我,那就證明這個東西對他們是個很值得重視的象徵。
想到這裡,我的心也慢慢的踏實了。
可當我跟着他,走到那輛皮卡車前時,從駕駛座跳下來的男人,讓我的心臟擰了起來。
“**&&……%%”帶我過來的蒙面人對那個男人嘰裡呱啦。
而他,依舊全程沒看我,只是默默的點頭,伸手過來拿我手上的吊墜。
“把她送出難民區!”他特意用我能聽懂的英語說。
我着急我拽着他的手喊,“陸耀陽!”
“你認錯人了!”他依舊面無表情。
我抱着他,歇斯底里的怒吼,“我不管,反正我這輩子耗定你了,你去哪我去哪,你要成魔,我就成鬼,和你湊成一對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