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爲,經過昨晚的談話,我倆之間至少會少一層隔閡,誰知道他反而和我變得疏離起來,在楊畫住院的節骨眼上,反而給我蒙了一層霜,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一週。
“老闆,你是不是和陸總吵架了?”一直以後知後覺爲標榜的楊畫,都看出了我同陸耀陽之間的變化。
我掩飾掉那抹不該有的憂慮,不動聲色的戳她頭,“整天有事想這些有的沒的,不如快點好了,坐着輪椅去公司幫我管事。”
“我還行嗎?”楊畫壓低聲音問,那種沒有任何責備我的小心翼翼,讓我十分不好受。
我的喉嚨像卡着一塊紅糖,甜得膩人,卻呼吸不暢。
調整了好幾秒,我才擠出正常的音調出來,“怎麼不行?你可是公司的股東之一。”
“老闆,我哪有資格當什麼股東啊?你別因爲這事要補償我,怪我當時死磕着要往那跑。”楊畫垂下頭,聲音越說越低,將她的誠實與糾結展現得淋漓盡致。
向來不喜歡哭哭啼啼的我,此刻鼻子卻酸得難受。
“說你有就有,哪有那麼多話,以後有我罩着你,別生怕沒人幫你似的不敢爲自己爭取點利益。”我沉下臉幫她按摩腿,說完都不曉得生氣的緣由是什麼。
楊畫愣愣的看着我,沉默了幾秒,才淡淡的開口,“老闆,你說,我還有追程楠的機會嗎?”
我“嘖”了一聲,“當然有啊,將來咱們把腿治好了,繼續追!”
這是實話。
哪怕我砸鍋賣鐵也要把她的腿治好。
當然,這種煽情話我不習慣說。
楊畫也不知是不是吃糖長大的,自從醒來後就一直在笑,反而生怕我有半點內疚。
可就在我上樓去看望我媽回來時,卻發現她在牀上偷哭。
我沒f
有說話,只是不動聲色的退出病房,順便合上了門。
一時間,我竟不曉得該如何站才合適。
老天是有多眷顧我,纔會讓我遇到這麼一個善良陽光的孤兒?
“羅歡,從今以後我跟你們勢不兩立。”我在心裡暗暗發誓。
事不過三,楊畫的事已經完全超過我的底線。
我拿出手機主動給陸耀陽發了信息:楊畫的狀態調整得很好,我打算用自己的積蓄給她入公司的股。
“嗯。”陸耀陽幾乎秒回。
與以前不同的是多了標點符號,卻讓我感覺我們的關係比以前還糟糕。
說實話,我非常不安。
畢竟根據同他打交道的經驗來看,他越悶聲不倒氣,越證明問題比較棘手。
我原本打算在醫院陪楊畫過夜,可越想越慌,在楊畫睡着後又拎着包急匆匆出醫院。
“飯局什麼時候結束?我現在從家裡開車來接你。”撥通陸耀陽的電話時,我的車已經開上了京州大道。
電話那頭的陸耀陽沉默了幾秒,“我這還有一小時結束。”
“好,我一小時後到。”我說完就掛了電話,完全不給他拒絕的機會。
……
十分鐘後。
我抵達了他飯局的地方。
張繼站在包廂門口,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可當張繼笑盈盈的走來攔住我,我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他在裡面幹什麼?”我沉下臉問。
張繼露出那抹笑面虎的招牌笑,“這個客戶對公司的未來發展很重要,我已經給老闆娘訂了總統套房,給你和老闆共度春宵。”
“哪個房間?”我眯着眼陪他笑。
張繼摸了摸鼻子,邊說邊掏手機,“等等我再確認一下。”
話落,我便越過他朝陸耀陽的包間走去。
漏洞太大了。
做事謹慎的張繼,怎麼可能不知道陸耀陽討厭這家酒店的總統套房?
畢竟,這家酒店可是我迷暈他導致左齊被逮捕的地方。
“老闆娘,真不能進去。”張繼幾大步跨過來跟上,伸手攔我,快要碰到我時,又縮了回去。
我冷笑一下,連話都懶得同他說,跨步過去一把推開了包間門。
在門打開的瞬間,我還在想該如何應對這位神秘的客戶。
當我看到羅歡靠在陸耀陽肩上時,我笑了,是嘲笑。
但我很快又冷靜下來。
我沒說話,轉身便退了出來。
那個男人沒有看清是我,但這個親暱的畫面,卻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在我胸口上一刀刀割肉。
不痛,卻讓我感覺不到呼吸。
“老闆娘我送你回去。”張繼的聲音讓我回過神來。
我扭頭對他笑,“繼哥,你想多了,他在做什麼我都知道。”
張繼在笑,眯下眼審視這話的真實性。
“不信你去問你家老闆好了。”我淡笑着,轉身疾走。
張繼不愧是陸耀陽的好助手,一直跟着我到酒店門口。
“老闆娘,別爲難我啊,楊畫的腿已經讓我心力憔悴了。”張繼很聰明,隻字不提陸耀陽,還曉得戳我的心病。
我頓了幾秒,本想問他對楊畫都心意是否如初,可覺得這樣問又太殘忍。
更何況,陸耀陽抱着羅歡的畫面讓我連同張繼也開始痛恨起來。
當然,我也清楚,他答應我的事不會反悔。
但我無法認同他和那個女人黏糊的做法,畢竟在感情方面,小肚雞腸歷來是我的標杆。
這樣反反覆覆的感情,我累了。
張繼一直開車跟着我,直到我開車到家,才轉車返回。
到家後,我把他重新送給我的婚戒,再次取了下來。
女人一開始就別把自己看得太低,我一直知道,但此刻卻深刻領悟。
我進了他的書房,藉助阿超的遠程協助,破解了他的電腦密碼。
我將他的電腦文件全部複製到我的U盤,纔不動聲色的回房間收拾簡單衣物。
出門前,我又停下腳步,拿出口紅在玄關處的鏡子上寫了一排字:若有心想跟我過日子,就給我一場盛大婚禮,在婚禮前我先回自己的住處吧。
我畫完,又對着鏡子塗了一下口紅,感覺鏡子裡的自己依舊光彩迷人,要走的決心堅定不移。
可就在我開門的瞬間,依靠在門口的男人,讓我小小震驚一下。
“你來得正好,我順便把鑰匙交給你。”我面無表情的將鑰匙遞給他。
他沒接也沒說話,同樣面無表情的看着我。
當然,我也沒強求,當着他的面轉身把鑰匙放在玄關上,拎着包越過他那一刻……
我前所未有的平靜。
說實話,我沒想到陸耀陽會那麼快趕回來,但他這種悶裡悶氣的吊樣,着實傷到了我。
他沒半點要解釋的意思,我也不感興趣去刨根問底,腳步也挪得毫不猶豫。
“嘭”一聲。
我身後一聲巨響,出於條件發射,禁不住扭頭看了一眼。
也就這一眼,我倒抽一口冷氣。
這個英俊的男人,居然猝不及防的倒在我面前,沉穩的面容竟染着一層前所未有的疲憊。
那瞬間,我以爲他是裝的。
可在下一秒,他胸口的襯衣浸出的血,讓我定住了。
太意外了!
這突變的畫風,我好幾秒都沒適應過來。
“乖,扶我進家。”那個男人趴在地上背對着我,聲音竟弱得我懷疑這個如鋼鐵一般存在的男人不是陸耀陽。
我一下子就半跪倒地上,伸手去搖他,“你……怎麼了?”
說歸說,我還是丟下行李去拽他。
這一拽,我才發現地上印着一攤血。
英俊的男人明顯也發現了,藉助我的攙扶,一手撐在地上,艱難的爬起來,“擦掉,別讓人發現。”
好討厭。
我的心已經揪得快要滴血,他卻還要擺出一副老闆訓下屬的樣,害得我都忘記了剛纔的不悅。
“我帶你去醫院。”我邊扶邊說。
可這個男人卻半拽着我往屋裡走,踉踉蹌蹌的坐在玄關處的凳子上,“別讓任何人知道,聽話。”
一聽到這話,我緊繃得神經瞬間調到最高點。
我愣了幾秒,抽了毛巾翻身去擦地,順勢把行李又拉了回來。
等我合上門時,陸耀陽不知何時已經躺到了沙發上,米白色的沙發都浸了大半灘血。
我說,“我幫你叫醫生,好不好?”
他沒說話,只是伸手拽住了我的手腕,“你幫我縫針。”
嗯?
我確定我沒聽錯,他叫我幫他……縫針。
“轟”一下。
我的理智瞬間炸了。
我機械的跪下,再機械的解開他的襯衫,血紅糜爛的口子印入我的眼簾,也不知什麼傢伙傷的,竟已經裂開有巴掌大,裡面還翹出了骨頭。
血像山澗裡的地下泉水,一小股一小股的往外流。
“別怕,小傷而已,藥箱在書桌旁邊的第二個櫃子,密碼你的生日。”他閉着眼睛淡淡說。
我才發現他的薄脣有些蒼白。
我屏住呼吸,踉踉蹌蹌的往樓上衝,只覺得兩條軟得無力的腿居然能帶動我去翻藥箱,再有力氣跑下來,也是雙能腿。
有好幾次,我都想給張繼打電話,但最後都忍住了。
我拿着針,又放下,“我怕你疼,怎麼辦?”
話落,我眼睛溼潤了。
陸耀陽伸手來握着我的手腕,一下子就插到了他的胸口上。
“不可以!”我小聲驚呼。
他深吸一口氣,“乖,別怕,這種程度我承受得住。”
他明明在笑,我卻看到了他的痛苦。
我幫程夏青縫針過,但第二次挑戰,卻生不如死。
陸耀陽,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個問題,我越來越想知道。